早上，许英是被许母摇醒的：“快点起来，啊花这孩子过来了。”

她正准备出门上班呢，一打开门发现门边蹲了个人，吓了她一跳，好悬没有喊出声。再一细看，这不是啊花嘛？问她怎么来这么早她也不说话，没办法，只得带她进屋找女儿了。

睡得正熟，突然被强制唤醒，许英脑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等看到许母身后的啊花，一个激灵，吓醒了。

“你怎么来了？”许英坐了起来，双手揉搓着脸。

没睡够，难受！

啊花低着头不说话。

许母见许英醒了，急忙往外赶：“你们聊，我上班去了。”

“好。”许英应了一声，下一秒，许母的身影就从门口消失了。

房内只剩下许英和啊花。

头痛！

不知道是没睡够，还是看见啊花引起的。

许英只觉得头晕目眩，伴随着一阵阵的抽疼。实在不想搭理她，她自顾自起床洗漱，吃早餐。

啊花没敢说话，沉默地在她身后，倒是有了点她们刚认识时的模样。

“你想干嘛？”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叹了口气，许英坐凳子上看她。

她还委屈上了？

啊花抬头注视着许英：“啊姑，对不起，我错了。”

“哦，你哪里错了？”许英面无表情。

“我不该故意去砍树枝，让小武从树上摔下来。”啊花承认。

她是偶然间撞见一群小孩在树边完，听到小武霸道地说“这根树枝是我的，我才能爬，你们不准爬，要是谁敢偷爬，我就让我爷爷把你们扔池塘里”。

此话一出，众多小朋友纷纷后退，远离那根树枝。小武却得意洋洋地爬上树，趴在树枝上，做各种胜利的怪叫。那一刻，自己差点被扔进池塘的惊慌害怕，和奶奶苦苦哀求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她看着耀武扬威的小武，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恨，像着了魔般，等他们都走后，她回家拿来砍刀，在枝桠根部偷偷砍了几刀。

那根小树枝不算粗壮，她已经能想象得到明天等小胖子小武爬上去后摔个狗吃屎的画面。哦，当然，可能还会头破血流。

这让她心中充满快意。

让他们欺负人！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巧，被别人看到了，还告诉啊姑。

啊姑居然因为这事要跟她生份，这让她接受不了，一晚上，她都睡不着。早早的，便来到啊姑家门口守，她心里有种预感，如果不来，啊姑真的会说到做到。

“这么做的理由。”

啊花没敢敷衍，把小武说的话以及当时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通通说了出来。

“坐。”许英拿了张凳子放在面前。

啊花依言坐下。

许英无奈，拿来纸巾轻柔拭去她脸上地泪水，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啊花这才发现自己哭了，许是啊姑的声音太温柔，许是都被发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她放声哭了出来。

她害怕！害怕啊姑真的不搭理她了。

啊花哭了许久。

许英在一旁轻轻拍拍她。

等她哭声渐停，许英拿来碗筷，递给她：“肚子饿了吧？先点吃饭。”

两人就着昨晚的剩菜，各自吃了一碗饭，吃完啊花抢着去洗碗，许英看她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便随她去。

洗完碗，两人又坐了下来。

许英握住她的手，打算跟她逐一分析利弊，她斟酌着：“小武和他爷爷欺负人，这是他们不对，我们都知道，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啊花受委屈了。”

啊花鼻头一酸，差点又要哭出来，她吸吸鼻子，让自己强忍住。

许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啊花喜欢现在的生活吗？觉得幸福吗？”

啊花连连点头：“幸福，喜欢。”出口的声音却有些沙哑。

她做梦都不敢想她能过上现在的生活，有足够的钱，有能够赚钱的工作，不用再为了每天的温饱而担心，不用为了借一口粮食而看别人的脸色，她自己能赚钱买，不止粮食，还有肉，吃都吃不完。

许英继续道：“那你想过吗？你做的事会毁掉你现在的生活吗？”

啊花猛的抬头看向许英。

“你想……”在啊花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许英解释：“要是别人没把这件事告诉我，而是直接告诉小武爷爷过或他的家人，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会……”啊花突然说不出口。

“小武爷爷那脾气，肯定会带着棍棒和家里人上门，首先打砸一通出气，东西坏成什么程度就不说了，还有可能伤到你或是你奶奶，是这样吗？”许英询问。

啊花迟疑着点点头。

许英继续：“这就完了吗？不，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他们应该会威胁你给钱补偿，多少合适？我想想，3、400不嫌少，6、700不嫌多，到时候你给还是不给？”

一说到钱，啊花马上警惕：“我没有钱。”

许英想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他们信吗？再者，他们会管你有没有，反正一句话，他们就是要钱，你怎么办？”

“我……我”啊花我了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不是想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许英帮她说了。“那你奶奶的命也给他们？”

这小屁孩！

钻钱眼里了。

啊花没说话，但许英能感觉到她的手在用力握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猜，在你家要不到钱，他们会不会闹到摊位上？”

他们又不傻！

现在村里谁不知道那个孤女啊花在集市上摆摊赚了钱，请人修缮了屋顶，还天天买骨头炖汤喝。

暗中不知道多少人想抓她们的把柄，咬她们一口呢。

啊花这时真的害怕了：“啊姑，我……我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想到小武爷爷他们去闹，摊子摆不下去的后果，她肉眼可见的慌了。

“啊姑……那，那，怎么办？”

许英气还没完全消呢，瞪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幸亏小星守承诺，不然她们昨晚就该被人打上门了。

啊花反握许英的手，认真道：“啊姑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他们真找上门来，我会跟他们说清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跟你没有关系。啊姑……要么，我们还是分开做生意吧。”

这样事发的话就影响不到啊姑了。

许英又翻了个白眼，不过心里有点慰籍，总算她还有点良心。

“后悔了吗？”许英询问。

啊花点点头，又快速摇摇头。

许英：“……”

什么意思？感情她白说了？

“啊姑，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我就该让别人白白欺负吗？我不服！他可以欺负我，我就不能欺负回去吗？”啊花倔强看着许英，满脸的坚定。

“……”许英一时语塞，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停顿许久：“……你知道我怎么对待欺负我的人吗？”

啊姑也会被人欺负吗？

啊花沉默了会儿，摇摇头。

许英轻轻一笑：“我是个大人了，有人欺负我，我会据理力争，如果说不通的，我会报警处理，如果报警也处理不了的，我会远离吧。至于以前欺负过我，又无法讨回公道的，我让自己释怀，不沉湎于过去的痛苦，无视那个人，就当他/她死了。”

许英承认，她没有那种无畏，勇敢抗争的精神。一直以来，她所能期望的不过是平凡安稳地活着。

她只求过好自己的日子，有多大本事捧多大碗，吃多少饭。

啊花低头沉默着。

许英又道：“你知道让欺负你，讨厌你的人最难受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啊花轻轻摇头。

“是你越过越好。”许英道：“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啊花轻轻点头。

“而且，报复多累啊，还要担心被人发现。”许英抬起啊花的脸，正色道：“这是件严肃的事情，你今天觉得砍断树枝让别人摔下来是一件小事，是合理的。渐渐的，你可能会觉得别人欺负我，我砍他一刀是合理的，最后可能演变成别人欺负我，我杀了他是合理的。我不要求你跟啊姑一样的处理方式，但你要好好想想，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该怎么在不违法的前提下用正确的方式去处理。”

她是发现了，可能生长环境的原因，啊花性格有点偏激。

一场谈话下来，时间来到中午11点。

得，今天不用出摊了。

看着恢复一脸乖巧模样的啊花，许英询问：“想吃月亮糍粑吗？”

不懂为啥，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想吃点好的。

不懂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里，啊花犹豫着点头。

月亮糍粑是小镇的一大特色，有点像大号的饺子。区别于饺子是用面粉做的，月亮糍粑是糯米粉做的，里面包裹各种菜，可以放韭菜，油豆腐，猪肉，木瓜丝，莲藕，鱼肉等等。

这次是突发奇想，所以两人决定简单一些，只放韭菜，油豆腐和猪肉。

去集市把菜买回来后，韭菜，油豆腐洗净切细，猪肉剁碎，分别下锅翻炒，炒熟后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即可。

旁边，是许英早就揉好的糯米粉团。揉面团这项手艺是跟许母学的，勺出几勺粉，中间打个洞，把烧开的水往里加，凭感觉和经验，差不多的时候停止加水，洗净双手，揉搓糯米粉，中途再适量加入水或粉，直到糯米团表面光滑不粘手即可。

两人共同上手，包了一个又一个细白圆润的弯月亮。

月亮糍粑有许多煮法，蒸煮煎均可。许英煮了一锅，一个月亮糍粑有半个巴掌大，最多吃3个就饱了。吃完后，还让啊花带了一盆回去给奶奶。

出门的时候，啊花看着许英欲言又止。

许英看着她，等她说。

“我回去了。”谁知，啊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许英嗯了声，挥手跟她道别。

把啊花送走，许英回厨房把剩下的月亮糍粑或蒸或煮存放。

晚上，程峰有幸收到了满满一盒饭的蒸月亮糍粑。

“给我的？”拿着许英塞给他的饭盒，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许英觉得好笑：“你是叫程峰吧？”

程峰傻乎乎点头。

“那就是给你没错了。”

程峰这才笑道：“谢谢，谢谢，改天我把饭盒洗好还你。”

此时刚好有客人，许英点点头便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程峰见状拿着饭盒转身回了自己摊位，他本来还想问许英她们今天怎么没来摆摊来着。

不过，算了，她们晚上准时出摊说明没啥大事。

没多久，谢娇也来了。

许英把另一饭盒月亮糍粑递给她。

最近她经常和朋友来看电影，结束后都会跑来找许英见一面才走，许英便想着多备一份月亮糍粑，万一她今天也来了呢。

幸好她备了。

谢娇拿着饭盒一脸惊喜：“是月亮糍粑吧？”

她闻到味道了。

许英点点头。

谢娇顿时笑颜如花，跳起来抱住许英：“谢谢姐姐，我最喜欢姐姐了。”

许英亦是笑得合不拢嘴。

啊姑一定很喜欢她吧！

看着眼前的一幕，啊花抿着嘴，难过地想道。

又有客人来了，许英没空再跟谢娇聊天，谢娇说了声，高兴捧着饭盒离开了。

又是忙碌的一个晚上。

“啊姑……”收摊回家的路上，两人并驾骑车，啊花犹豫着开口：“我还能跟你一起做生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