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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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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语气虽平静,但对在场众人来说无疑于一声平地惊雷,尤其是舒煊平与舒灿歌两兄妹,俱是双目圆瞪,满脸惊诧。

少顷,舒煊平双目无神,面色苍白,口中喃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外祖父:“外祖父,是您在那日开窑之前,将我与灿哥儿烧出的瓷器调换了是吧?”

舒老太爷静默地点了点头。

舒煊平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从惊诧转为沉默不语的舒灿歌。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在定下这个比试时,外祖父要求兄妹二人都以挂盘泥坯来烧制,为的就是使成品形态一样,即使调换了也无法发觉。

也怪不得当时外祖父那么笃定妹妹会输掉比试,倒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烧瓷技艺不如妹妹,他从一开始就不指望自己能烧出超过妹妹的瓷器。

“抱歉,灿哥儿,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在沾沾自喜、夜郎自大。”

舒煊平缓缓说着,苦笑凝结在嘴边。

他想起这些年,自己即便胼手胝足、苦心经营,但昌盛窑自传到他手中便一日不如一日。

窑里的工匠们看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信任崇拜转为疑虑不屑,更有不少技艺精湛的老师傅出走。窑场里的五座平焰窑也尽数关停。

他孤注一掷与瓷商黄祥赌瓷,以为凭自己烧瓷的本事一定可以盘活窑场。不想这却是别人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就等着他入瓮。

纵然黄祥串通杨觉霖,买通工人在炉窑上动手脚,如果是妹妹执掌窑场,一定能在烧窑之前就检查出窑炉问题。

就因为自己的自大自负、尸位素餐,才险些让祖业落入奸人之手。

“哥哥……”

舒灿歌见他神情不对,正要劝慰,舒煊平却抬手,轻轻摇头打断了她。

接着,他朝祠堂里供奉的舒家列祖列宗灵牌重重磕了三个头。

再抬头时,便朝舒灿歌露出一个温和且如释重负的笑容:“灿哥儿,今后昌盛窑就交到你手中了。你要好好守护它。”

*

舒煊平将窑场的经营权让渡给妹妹舒灿歌的事,很快便在明州城整个瓷器行当传开了。

有不少遵循旧制的耆老对此痛批,声称不会再与昌盛窑合作;但也有不少人支持,认为能者居高,若女子比男子强,便应由女子居于高位来主导经营。

舒灿歌顾不上管这些。

瓷器经营从烧制到运输再到贩售,至少得与石料、砖料、釉料等卖家以及骡帮打交道。

给舒家供了十年石料的商户,因舒灿歌身为女子掌管窑场,断绝了与昌盛窑的原料供应往来。

而就在今日,舒灿歌整顿窑场时亦发现,一名在昌盛窑干了快三十年的老匠人,竟私下与卖釉料的商户勾结,两头抽取回扣。

那匠人仗着资历,倚老卖老,不仅正眼也不瞧舒灿歌一眼,还危言耸听,说要是舒家不用他,他便带上一班弟兄去隔壁山头的荣兴窑。

舒灿歌冷冷一笑:“请便。不过在这临走前,你吞了昌盛窑多少贯钱,用了多少劣质石料,咱们桩桩件件都算清楚。若在这里算不清楚,也可去知府衙门,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在公堂上算个清楚!”

老匠人这才睁大了眼睛,怒视着她,脸上的褶皱因怒气而一阵抖动: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我替你外祖父烧了大半辈子窑,你娘见了我都得称一声郑叔,你爹杨觉述那个倒插门的见了我也照样恭恭敬敬!”

老郑仍旧骂骂咧咧,“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你们舒家是没男人了吗?竟推一个丫头片子出来唬人!你把你哥喊出来,让他来跟我说!”

舒灿歌微微一笑,杏眼桃腮、唇红齿白,却无端生出一股凌厉的冷艳:

“现在整个明州都知道,如今昌盛窑的主事人是我舒灿歌,而我说话,从不唬人。”

话音刚落,拥着老郑的五名年轻工人便躁动着喧哗起来,其中有人更是举着板刀,一副要冲上前来拼命的样子。

老郑见这么多人支持自己,更是得意地看向舒灿歌。

“哎,为什么每次能用嘴解决的事,偏偏都要动手呢?”

清冷的嘲讽声自窑场大门处传来,寇清昼一身月白长袍,长身玉立、丰神俊秀,身后还跟着四名甲胄齐备、手持钩镰枪的官差。

他领着众兵弁往舒灿歌身前一站,就像一尊冷面煞神,慑得刚才还鼓噪闹事的几个年轻人顷刻间放下板刀,腿也哆嗦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四位官差大哥是我从许知府手底下借用的,既然你不想跟舒大小姐说,那只好让他们四个带你去许知府那里说了。”、

话音刚落,四名官差便一个箭步,将匠人老郑和刚才欲闹事的几名工人扣下,几人这下才害怕了,不禁连连求饶。

“舒小姐想怎么处理?”

他扭头看向舒灿歌,桃花眼中笑意朗朗。

舒灿歌缓缓上前一步,条理清晰地开口:

“郑榆,你作为窑场里经手釉料的匠师,吞吃回扣已有五年,根据账本清算,你为窑场带来损失定为六百五十一贯,你必须全数还清。若你不认这个数额,我们也可到知府老爷的公堂上去分说,请许大人裁定。”

老郑颓然地耷拉着头,斑斑白发、老态尽显,像只斗败的公鸡。

“舒小姐在问你话,你究竟认不认?”

一旁的官差长枪杵地,铮然一响,怒目呵道。

“认、认!我认!”老郑连忙一叠声应道,卑躬屈膝。

舒灿歌面沉如水,继续说:

“从今日起,你也不再是昌盛窑的匠师。至于这件事过后,荣兴窑还会不会聘用你,以及你能带多少人离开我舒家窑场,那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接着,她又环视四周。有寇清昼的镇场,窑场里的工人们都埋下头,大气不敢出。

“你们其余人,若是有生了异心的,想离开昌盛窑去别处的,都大可向我说明,我绝不阻拦。”

工人们虽低着头,但互相间暗暗交换了眼神,片刻后,不知是谁起了头,高声呼喊:

“我们愿意追随舒大小姐!昌盛窑必能摘得皇商称号!”

紧接着,如春风乍起、野火燎原般,附和声四起,且一浪高过一浪。

好一会儿,呼声退去,大家才安静下来,认真地盯着舒灿歌。

大小姐虽看上去清瘦娇小,但从她刚才对郑榆那一番雷厉风行的处决看来,身上自有一股成大事者、杀伐果决的风范。

“你们都是昌盛窑的工匠,只要务实肯干、老实本分,舒家自然不会薄待大家。我舒灿歌承诺,只要有我在的一天,舒家窑炉便不会熄灭,大家也有活干,有饭吃,有钱赚!”

这番话并非什么收买人心的大道理,她事前也并无准备,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有感而发。

此番她胸中激荡,脸上火辣辣地发热,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害羞,更显得她双目亮如晨星,霞飞双颊,像一株娇嫩却顽强,纤细却艳丽的芍药花。

一旁的寇清昼望向她,如此朝气蓬勃又闪闪发光的她,令他不禁有些失神。

*

石料的事,明州城还有几处经营石料的商家,可以再谈。

但供应釉料的那户却是在明州一家独大,因舒灿歌撵走了郑榆,那户商家便放出话来,称不会再给昌盛窑卖出一份釉料。

正好,舒灿歌瞧不上他家的货。

之前从寇清昼那里换回的信息,太皇太后最喜凌寒傲雪梅,她便打算以冰梅纹瓷器博得天家青眼。

但这冰梅纹虽烧制出来是简单的白釉瓷底、靛青梅纹,但其釉料与墨料却不易调配,市面上更是没有贩售。

舒灿歌正为釉料发愁,这时候丫鬟小桃跑来,说门外有位姓赵的公子求见。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赵无忧那家伙。

赵府的家丁先前就来了两次,说赵夫人的留春宴在下月初举办,请她去参加。

前两次舒灿歌都装不在家,没有答复,这次便也打算照搬。

“还是老样子,说我不在家。”

小桃点点头走了,但没一会儿又小跑到她跟前,“赵公子说,他知道你在家。”

“那你就说我在午睡,不见客。”

过了一会儿,小桃又回来了,微微喘着气:

“赵公子说,当年刘皇叔请卧龙出山三顾茅庐,如今他也是第三次了,若姑娘在休息,他便在门外坐着,等姑娘小睡醒来。”

意思是前两次也是他赵公子亲自来的,舒灿歌还以为是赵家家丁。

不过她可不配与诸葛亮比,赵无忧这厮也不配与刘备比。

她还没说话,小桃一脸苦相,显然是不想再来回折腾了:

“小姐,我看赵公子也挺诚心的,你就见见他吧。对了,我还听他说,他知道小姐在为釉料发愁,他有办法。”

舒灿歌眼睛一亮,急道:“你怎么不早说!”

等她跑到大门口时,赵无忧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正等得百无聊赖,见她亲自出来了,心上一喜,但很快一声清咳,强行压住眉梢间的喜色。

“前两次本少爷亲自来,你都说不在家;今日来又说在小睡,舒灿歌,你还真把自己当卧龙……”

“打住!”舒灿歌瞪他一眼,“你不就是想让我去参加你赵家的宴会么?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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