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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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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一声铜扣轻响,锦匣开启。

白釉挂盘温润,青瓷笔洗素雅,正如松风卧云端,白水绕青山。

虽幼年失怙让舒灿歌比同龄人更沉着冷静,但到底不过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女孩子。

她听够了那些所谓的规矩祖制。

见那紫皮老鼠鼠目圆睁、惊得嘴巴半天合不上,周遭更是一片寂静,少顷便有隐隐赞叹声传出。

少女粲然一笑,眉眼清丽如出水芙蓉:

“黄掌柜认为我这两件瓷器成色如何?”

黄祥瞪着她,憋得肥脸通红,一会儿却眼珠一转,射出奸诈光芒:

“哼!你还没答我,你手中这两样是究竟是舒煊平烧的还是你舒灿歌烧的?!”

舒灿歌闻言一怔,望向寇清昼,神情犹豫。

她虽是舒家人,却并非昌盛窑匠人,按契书所约,的确应由哥哥烧制这一炉瓷。

且这两件瓷是他以一千两的高价定下,若传出去由女子所烧制,价格必然受损。

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白衣公子亦回眸看她,神色从容,一双桃花目平静无波。

舒灿歌咬了咬唇,默默阖上锦匣,低声:

“公子,我们走吧。”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敢答!”

黄祥像捉住了狐狸尾巴,兴奋得红光满面。

“诸位,现下可知晓了吧?这两件瓷出自妇人之手,乃是煞气十足的阴瓷!日后若碰上他舒家的瓷,大伙儿可得打起十万分警醒!”

“不!要我说,诸位为求万安,还是别与舒家、与他昌盛窑打交道得好!”

一股怒火自心头直冲天灵,但她也只能咬牙忍住。

但越是忍气吞声却越有人揪着不放,不知是谁尖声叫道:

“不能让她走了,这两件阴瓷必须砸了!”

先前那群壮汉闻言,跃跃欲试,其中一人得了黄祥暗中使的眼色,瞬时冲到舒灿歌跟前,劈手就要从她手里夺走锦匣。

“本座之物,我看谁敢动手?!”

刀锋寒冽,如破天电光,那汉子臂膀上飞出一串血珠,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又是一个上挑,绣春刀便搁在了黄祥脖子上,他吓得瘫坐在地,抖如筛糠,一时连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了。

尖叫四起,满目惶惶。

“杀人啦!”

“快报官、快报官啊!”

人群悚然,不禁如鸟兽般四散后退。

寇清昼一袭白衣,立如孤松,明明是美玉无瑕的翩翩公子容貌,却眉染邪煞,目光冷得如同山巅积雪。

连舒灿歌也被吓到了,只愣愣地抱住锦匣。

不知何时钻来几片乌云遮蔽了日头,沉郁闷热,隐约可听见雷鸣轰轰,却是兵弁的步履与甲胄之声。

身披锁甲的官兵如潮水般涌上街道,迅速将此处包围。

明州知府许怀远头戴乌纱帽,一身赤色罗织官袍,大步走在前列。

黄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爬到许怀远面前,“哐哐”磕了几个响头,哭喊着:

“知府老爷救救草民,有狂徒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伤人啊!”

舒灿歌一个箭步挡在寇清昼身前,急道:

“知府大人明鉴!明明是他们先动手抢东西……”

“放肆!见了本府不下跪,反倒先叫起屈来!”

她回过神来,四周已黑压压跪了一片,独她与寇清昼还站着,颇有些鹤立鸡群。

正要跪下,却被寇清昼拉住袖角。

“许大人好大的官威。”

绣春刀缓缓入鞘,他虽嘴角带笑,却不达眼底。

四下都垂着头,便只有舒灿歌看见了这位知府大人变脸如翻书的绝技。

许怀远笑吟吟一拱手,恭敬躬身道,“下官不敢。”

“她是本座的人。”

陡然听到这么一句,她长睫轻颤,垂眸看去,那人却噙着笑意,面色坦然:

“本座遣她做事,却三番四次受这明州府地痞滋事寻衅。”

许怀远扫过正跪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的黄祥,冷哼一声:

“便是你这刁民带头闹事?”

黄祥猛然一惊,抬头已是面白如纸:

“小民不敢啊,是舒灿歌违背规制、竟以妇人烧制之阴瓷欺瞒这位、这位京城来的贵人,小民这才仗义执言呐!”

“阴瓷?”寇清昼冷声道,“不过是有女子技艺比你们精湛,便端出这么个阴毒的恶名扣上。”

许怀远拈了拈山羊须,刚才的情形他实则已暗中看清。

他在明州上任不到两年,对这明州瓷器行当的规矩只是有所耳闻,并不全当一回事。

前日,寇清昼伤势好转,南湖总督赵烨与其会晤时,他取出一道圣谕,说是圣上要在全天下甄选瓷器佳品,不拘一格。

按理说这种事,交给修内司和臬司衙门去做便是了,但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自京城前来,一路未经官驿,想必另有天家机密在身。

不过天家之事便是最大的事。既然皇上都说不拘一格了,自然也无男女之分。

念及此,许怀远眉目一凛,厉声喝道:“来人,给我将这刁民拿下!”

两名甲胄士兵上前,不顾黄祥的连声叫冤,直接将其拖了下去。

刚才附和黄祥鼓噪的人亦面面相觑、惴惴不安。

许怀远环视一圈,开口:

“圣上有旨,即日起广开门路,遴选天下瓷器,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能烧制出良器,就能获贡瓷皇商的称号。”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

先皇穆清帝喜好瓷器、炼丹与天象之术。

相传,穆清帝随身带着一只宋太祖时期的钧瓷丹瓶,而那太祖皇帝正是服食了此瓶中丹药才白日飞升、羽化登仙。

故当年汉地十三省,官窑达到三十余处,瓷器行当更是红火。

而当今天子是先皇的亲弟弟,却对瓷器不甚感兴趣,继位以来便将各省官窑陆续封停。

往年,绸缎、皮草、茶叶都有皇商打理,这瓷器作贡,还被纳为皇商,更是头一回。

“那,请问大人,女子是否也能参与此次遴选?”

“本府说过,无论男女老少,均可参与。”

“太好了!”

舒灿歌喜上眉梢,又连忙拜谢,“多谢知府大人!”

许怀远瞥一眼她,又看向众人,朗声道:“大家都起来吧。好好干,圣上自有泼天的富贵给到你们。”

*

两人寻了一处安静的茶摊坐下,舒灿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有些拘谨地问:

“寇大人,您之前的伤好些了吗?”

“还要在明州将养一段时日。客栈太嘈杂、驿站太简陋,许知府倒是挺热情,邀我去他府上小住……”

说到此处,寇清昼微微挑眉,一双灼灼桃花目眼尾上扬:

“不若去你家小住吧?我看你家宅子在柳青街街尾,临着姚江,院里还有棵老榆树,是个清静地方。”

“啊……?”

他似乎很喜欢见她这般惊讶的神情,长睫微颤,杏眼圆睁,娇憨可爱。

茶博士正好送来一壶黄芽。

寇清昼自然地替她也倒了一盏,舒灿歌接过,轻声道谢,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上次与你分别时,我曾嘱托你去四海客栈找人,你去了吗?”

问起正事,他面色稍稍正经了些。

“令牌被赶来的许知府收走,但我还是照大人所托,前去客栈找到了那位谭公子”

说到此处,她又回想起那人样貌,虽不及寇清昼这般清俊脱俗,面无表情时却跟他一般冷酷。

“很好。”他颔首,从袖中扯出一封信,递过去。

“这封信,麻烦舒姑娘再去一趟四海客栈,替我交给谭栋。”

虽不解其意,但她仍老实接了。

寇清昼抿了一口茶水,修长的指节弯曲,轻扣白釉挂盘,眉眼间有清淡的笑意:

“白如玉、清如水、声如罄,你的确很有天赋,难怪他人嫉恨。”

“多谢大人夸奖。大人若无其他吩咐,民女便告辞了”

她如今倒变得有礼有节,浑然不似七年前那个吵着闹着变着法子想摘下他傩面的小姑娘。

舒灿歌起身,那兀自坐着的白衣公子忽然在身后轻声问:

“刚才我那提议,你想过了,可愿意么?”

“什么?”

“就是去你家宅子小住几日。”顿了顿,他淡淡笑道,“毕竟,我当初可是为了舒小姐才受的伤。”

她一时无语。

这京城来的上差大人,不仅将她家地皮踩得通熟,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耍无赖。

“陋室狭小,正巧我伯父和堂姐月前来访,家中已无空闲屋舍……”

“这样啊。”

寇清昼摩挲着下巴,倏忽又展颜一笑,桃花眼微微眯起,像狡黠的狐狸。

“那把他们赶走好了。”

*

寇清昼办事效率奇高,等舒灿歌从四海客栈回来,他已坐在了舒宅花厅的黄花梨圈椅上,身边立着两名衙差。

红木八仙桌上摆着刚沏好的二春茶,茶杯是甜白釉影青瓷,而茶叶是谷雨时候采摘的,现在喝正好。

张伯将老太爷从木质轮椅上搀扶起来,老太爷颤巍巍正要行礼,高座上的寇清昼将茶水搁在桌上:

“不必了,老人家请坐。”

待舒老太爷入座后,又抬眼看向堂下跪着的杨觉霖,后者冷汗涔涔,面色惶恐。

“我们直接说正事吧。”

他语气平淡,而杨秋笙似是受了惊吓,花容失色,正泪眼婆娑地站在自己父亲身边,听得此言,“扑通”一声叩首跪下:

“民女的父亲冤枉啊!还望大人明鉴!”

舒灿歌进屋时撞见的正是这一幕。

哥哥舒煊平神色复杂,而嫂子胡瑶芝却既是鄙夷又是愤怒地盯着杨氏父女: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替你爹狡辩,寇大人全查出来了,就是你爹故意收买孙二,坏了窑场里的窑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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