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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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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枯黄树叶肃肃落下。

严柏礼在裴铭川的威逼利诱下,于杬安待了十天之久。

第一天是过去适应环境,第二天是陪老爷子过生日。

后面那几天,裴铭川不是拉肚子,就是头疼,要不然就是开车开坏了脑子。死皮赖脸,腿没折脚没掉,无论他怎么耐着性子说,反正就是开不了车。

日子一天一天拖着,但凡严柏礼松口,这货就立马从床上蹦起来,精神抖擞,带他游山玩水,划船看戏,在杬安玩了个遍。

回云和那天,严柏礼买了不少纪念品。都是一些陶瓷工艺的小摆件,还有几串木质手镯什么的,若是老人会喜欢的东西。

想着回去带给严奶奶,好给无聊的生活增添点新鲜,不再和以往那样,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裴铭川这人讲义气,可能是自知理亏,也不嫌远,绕来绕去,将他送回轵城。

天色暗下去,空气里带着潮意。

开了将近半天的车,也不嫌累。严柏礼让他进屋休息,裴铭川摆摆手,死活不肯,如鱼得水的溜上车,一脚油门开走了。

打开灯的第一反应,是很冷清,好像这已经许久没有人生活的迹象。

之前不是没有拜托过邻居帮忙照看奶奶,每次回来,都能看见邻居跟奶奶坐在门口,聊天聊的起劲,热热闹闹,难舍难分,半天不肯睡觉。

今天却没看见,很是奇怪。

严侃的那句“打算把她接过去”没由来的从心底升起,隐隐的不安。

严柏礼推门进去,桌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盘子里的水果已经腐烂,果蝇围绕,兴奋的飞来飞去。

就算已经亲眼看见,心里也猜到了个大概,严柏礼还是咬咬牙,抱着最后那一点期待,推开了奶奶的卧室。

没人。

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在那,堆放在桌角的衣服被拿走,就连奶奶平时最喜欢的小和尚摆件也消失不见。

那种惧怕不安的恐惧随着窗外风声加大,心就这么被吊着,感觉随时随刻都会坠落,摔个四分五裂。严柏礼攥着门把手的骨节隐隐泛白,手背上青筋纹路明显。

敲开邻居家的门,五十多岁的阿姨探出头来,身上穿着花纹款式夸张的睡衣,奇怪的望着气喘吁吁的少年,口中带着当地的方言,“你奶奶?你奶奶不是被你爸爸接走了吗?你不知道哇。”

“你那天早上刚走,下午我们吃过饭,聊的好好的,你爸推门就进来了。进屋就开始收拾东西,土匪一样,吓死我了嘞……”

“怎么知道是你爸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爸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小时候还抱过他呢,那还能认错。”

巨大的信息一下子涌入脑海,严柏礼只感觉自己额角突突的跳,疼得厉害。

撑着门框才勉强站立,留下了句“谢谢”,匆匆离开。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五十。

这种偏僻的地儿不好打车,高中学生已经放了假,最近天还降温。单子少了,司机们回家都很早。

晚上九点左右,街上就看不到出租车的影子了。

现在不确定情况,报警或者打120实在太冒昧。万一真没什么事,最后还闹个乌龙。挺没意思,也挺麻烦。

严奶奶现在在哪,他心里有个大概。

按照严侃以往的性子来看,不会好心的将她接回家好好照顾。最有可能的,是将送去养老院。

省事又不费时间,只需要掏钱,动动手的事,一举两得。

在杬安待的那段时间,严柏礼刷到过他发的朋友圈。

配图是一家养老院的大门,牌匾破旧,设施上到处都是锈痕,一眼扫过去死气沉沉。

文案是一串电话号码,应该是帮忙推销什么的。

那是严奶奶目前来看,大概率会出现的地方。

蹲下身子,手还发着抖,下意识的,点进“梨花”的聊天框,拨去了语音通话。

*

窗外蒙蒙下着雨。

这通电话来的冒昧,周芜接到时,已经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

虽然觉得大半夜来电话奇怪,二人已经十天左右没有联系,甚至连对方的朋友圈也不再点赞。

但她只是在看到来电人时愣了一瞬,没犹豫,按下接通键。

严柏礼的情绪听起来并不佳,嗓音低哑,有些不知所措。

他出声唤她,“周芜。”

“我在。”

很坚定的一句回应。

这声回应落到耳朵里,像是为情绪加了什么催化剂,严柏礼突然就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奶奶,被我严侃接走了……严侃把她一个人丢在养老院,我奶奶有阿尔兹海默症,时好时坏……她不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

“现在……现在估计已经十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她身体不好,她会出事的……”

千言万语,最后汇杂成一句。

“你得信我……”

周芜安静的听完,也明白了个大概。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敢怠慢,随手拿了件外套,搭在肩上,拎着车钥匙就出了门。

她的情绪并没有比严柏礼好多少,或许是年纪增加了生活的阅历,此刻想的竟是先保持冷静,“你就站在你家门口,给我十分钟,我去找你。”

风扬起衣角,隆起来,形成一个圆润的弧度。

风混杂着蒙蒙细雨,刮在脸上,像是下刀片,火辣辣的疼。

最近晚上人少,路上没什么车。周芜几乎要拧到底,也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就这么在马路上疾驰着。

那天立秋。

朦胧的雾气,隐隐约约,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轵城”的牌子,一切如故,安稳的立在那儿。

周芜刹了车。

蹲坐在那儿的男生慢慢抬起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角那似乎是红的,看不大清。

没时间管这些,周芜扔给他一个头盔,“上来,知道奶奶在哪么。”

严柏礼点头,报了名字。

离这还有十几公里的距离,一直朝西行,很偏僻的地方,几乎已经要荒废,没有正常人家会把老人送过去。

可见严柏礼他爸并不是省油的灯。

“抱好,安全些。”周芜见严柏礼的手堪堪搭在车两边,没一会就得给他甩出去,皱起眉,有些无奈。

身后这人犹豫了瞬,才将手附上来,力道不轻不重,搂住她的腰。

手掌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过来,有些发烫。

周芜询问了是否坐好,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发动了车子。

模糊的记得,呼啸的风伴随着咸涩的雨水灌进耳朵里。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去想,世界从没那么安静过。

五分钟不到,就在养老院门口停下。

机车还是吵的,声音不收敛。

昏昏欲睡的保安哪见过这么大阵仗,吓了一跳,连忙扣上帽子,伸出个脑袋,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神经病啊,半夜三更骑着车在街上乱晃,给屋子里的老人吓出心脏病,你负责啊!”

取下头盔,挂到车把上,没理会保安的骂骂咧咧,径直走过去,往桌上放了张红色钞票,保安瞬间消音,换了副嘴脸,笑意连连,给他们开了锁。

这儿的保安就是个摆设,就是放在这看的,什么都不管,也没什么用。每月领着固定的工资,什么事也不用干,也能养活自己,不至于到风餐露宿的境地。

推开破旧的院门,走进去。

落叶混杂一团,发出植物腐烂的气息,闻着实在不好受。几张长椅也掉了漆,娱乐设施缺胳膊少腿,没几个能用的。

现在已是深夜,周芜猜测着,为数不多的老人估计已经沉沉睡去,不好大声喊叫,免得打扰。

周芜又绕回去,让保安给他们这的护工打电话,想询问一下严奶奶所在的房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疼那一点话费,保安不情不愿,磨磨蹭蹭的指了指建筑物右下角那个小屋,里面的灯还亮着,脸上赔着笑,“不至于打那一通电话,护工有统一的宿舍,就在那呢,劳烦你们两位去找。”

严柏礼从接到他开始,没说过一句话,依旧是那副寡淡的表情。

可从后面看他的背影,周芜发现,少年的脊背在轻轻颤抖,垂下去的手紧紧握成拳,暴露了他此时的惶恐不安。

周芜走过去,一句话没说,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二人朝护工寝室的方向走去。

手放下去的那一瞬,指尖不小心碰撞住。大脑很迟缓的反应了一会,第一个蹦出来的信息,是他的手很凉。

不知道是担心的还是冻的。

十几米的距离,走到门口时,出于礼貌,周芜敲了两下门,然后拧上门把手进去。

屋内的欢声笑语瞬间停止,站在门口的护工一脸警惕,望着门口的这两个样貌不大的人。

这儿的护工大都是一些年轻姑娘,应该是早年辍学,找不到工作,就跑来这个鬼地方当护工。

要不是从保安口中说出来,周芜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地方是寝室。

零食包装袋,矿泉水瓶,快递盒堆放在地上,让人无从下脚。衣服什么的都搭在室内,还在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水。

年轻姑娘们坐在床上,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穿着随意,个个笑颜如花。追综艺的,涂指甲油的,八卦的,比比皆是。

外卖与香水味相混,好像产生了什么化学反应,味道令人作呕。

周芜忍了忍,想着这些姑娘毕竟比自己大,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礼貌,“那个,方不方便告诉我们一下,十天前转过来的那个奶奶住在那。”

这儿的养老院基本没人来,两三个月才会送进来一个。老人没多少,护工倒是一大堆,可想而知工作量有多轻松。

这么大个养老院里,掰着指头数,老人也只有那么二十几个。再加上姑娘们年纪小,记忆力好的很,对这群老人都有印象。

靠门那排宿舍有个年轻护工离他们最近,漫不经心的涂着指甲油,抬头看了眼周芜身后的严柏礼,脸上挂着淡笑,“这个啊,不太清楚哦。不过你们要是实在想知道的话,让后面那个弟弟陪我们聊会天,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轻挑的话语引得宿舍里所有的女人哄笑,七嘴八舌,开始充当起好人来。

“哎呀我说沐姐,你别调戏人家小弟弟了。”

“就是呢,你一把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

“一会儿人家小弟弟都要害羞了。”

极不正经的话语,年轻女人笑骂回去,“去你的老牛吃嫩草,老娘今年也才二十七,怎么就老牛吃嫩草了!”

又是一阵娇俏笑声。

周芜一时失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站在那等她们笑完,好告诉他们房间号。

身后这人却突然有了动静,严柏礼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眉眼间满是浮躁,没什么好脾性。

少年的语气不再像以往那么云淡风轻,此刻带着压抑和忍耐。挽起的袖子下是冷白的皮肤,吐出几个字。

“你说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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