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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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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衍之一天到晚混在校场,他的小院的门终日开着。顾笑和刘殖抱着碰运气的想法而来,进了门,发现窗纸映出了黄晕的灯光,还有个模糊的影子。

游衍之今夜是在的。两人踏进小院,顾笑抬手,刚要敲他的房门,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顾笑喝刘殖对视了一下,难道游衍之是知道他们要来?她回了一句“是”,伸手推开了门。

游衍之坐在桌前,桌上放了一坛开封了的酒。没有酒杯,顾笑看到游衍之鲜红的衣襟上带着一点暗红,想来是直接抬起酒坛喝了。游衍之抬眼看到顾笑和刘殖,也不惊讶,指着前面的凳子说道:“坐。”

刘殖虽然馋他的酒,可他被这个架势震到了,一时手脚不知往哪里放,顾笑却面色不改,从桌底下扒拉出两张小凳,兀自坐下了。刘殖只得跟着轻手轻脚地坐下。

游衍之看了两人一眼,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柜子中拿出两个青瓷小酒杯,放在两人面前,问道:“你们今日,是嗅到了我开了‘醉春风’?”

原来这就是那坛被他当作赌注的“醉春风”。顾笑嗅了嗅,像是想从里面嗅出点江南春风的味道,刘殖眼睛里面的渴望已经溢于言表。

游衍之没看刘殖,只是盯着顾笑。他把手里对酒坛放下了,也坐了下来,问道:“怎么,总算想起我这个师父了?”

顾笑盯着眼前杯子,有些心虚。确实,自从三年前她和游衍之说要跟着低阶弟子们一起练剑,就几乎没有再和游衍之切磋。出了校场,也是每日混在后山。莫说旁人,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游衍之的首徒了。

只是——

“本来没事,听说师父为我专门开了个盘,我想问问现在赔率怎么样。”顾笑淡淡地说。

游衍之像是看什么稀奇物似得看着她,“怎么?你不能买。你要是买了那就没意思了。”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得,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你是自己夸下海口,然后不知道怎么办了,是吧。”

顾笑被他说中,立刻噤了声。一旁的刘殖没听懂,脱口而出一句:“什么意思?”

游衍之得意洋洋道:“你这师姐,前些日子在顾老大面前放话要破阵,可现在发现辽城中人都关注此事,包袱大了,想找我这个坐庄的看看大家的想法。”

游衍之从他乱糟糟的书桌上抽出一张纸来,对顾笑说,“你想知道大家猜你去各门的赔率,那我就告诉你”,他把纸往桌上一拍,“现在最低的是我的巽门,看来大家都认为我比较好对付。之后依次是震、艮、坎、兑、最后是离门,看来你阮师父威名依旧。”

游衍之打量着顾笑的表情,接着道,“大家都挺识相,没有押坤门或者乾门的,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你特别想去试试那个坤门那个死门。”

顾笑被他说中了,微微垂下眼睛,问道:“那师父你怎么看?”

游衍之被她这句师父噎到了,像看另一个人一样看着顾笑。他发现,三年没见了,顾笑长高了一点,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加温和了一些——以前的顾笑,在冷嘲热讽中,这声师父是怎么也叫不出来的。

游衍之觉得自己像是被下坡的驴,明明不情愿却还是顶着“师父”的面子。

“你的答案在你自己心里。”游衍之道,见顾笑一副不开窍单的样子,他问道:“我问你,这三年来我也没见谁指导你,你到底学到了些什么?”

顾笑一怔,有些懵懂地望向游衍之。游衍之向来是说干就干的性子,顾笑从来没从他身上见过“反思”二字。可是,现在游衍之却问她,过去三年有何精进之处。

可她自己也没有想过。

“剑招我没有再练新的。” 顾笑老实地回答道,“我感觉内力逐渐灌注于经脉,仿佛将经脉拓宽,再有新的内力注入。如此周而复始,我的内力应是所长进。进入隐阵时面对机关机括之时,也是越发轻易。除了坤门之阵外,我皆有九成把握可破。”

一时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两人白下堂院里,指着石碑上的字一个个琢磨的时候。

“这心法里面的东西,我琢磨出八成了。” 游衍之那时说道,就这样一句话,顾笑第二日就拜了游衍之为师。

游衍之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这段往事,听顾笑说完,沉默了片刻,指了指桌上那酒坛,说道:“你把这坛酒拿起来,斟上一杯。”

顾笑不知他何意,依言将手伸向那个酒坛。那酒坛极沉,顾笑的手却很稳。她单手就拎起了酒坛,微倾着自己和刘殖面前的杯子里面倒酒。

游衍之全神贯注地看着,直到顾笑将自己面前的青瓷酒杯倒满,接着轻轻一提酒坛,一滴不漏地接着往刘殖的杯子里面倒酒。

“好!” 待顾笑倒完,游衍之才拍手道,“好稳的手,好绵长的内力。这三年,你真的突飞猛进了。”

从那日相识开始,转眼间,八年的光阴已过。

“以你的内力,加上隐阵中这么多次,怕是已经把各门守门阵的机关都摸熟了,我们几个人的阵,你确实可以去破了。只是,你现在纠结要去破哪个门,又担心破门后会寒了那个师父的心。这样瞻前顾后,是不行的。你和顾老大谈条件的时候,真的是想破阵吗?” 游衍之问。

“只有坤门,我没有把握。”顾笑说,“那是唯一一个,没有守阵之人,隐阵中的变化也无法穷尽的阵。如果我要堂堂正正出去,我应该去破坤门,对吗?”

游衍之皱眉,没想到顾笑居然得出的结论是这个。

“你想着历练,想着每一位师父必然是好的,” 游衍之说,紧接着话锋一转,“可你也要记着,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顾笑露出了一丝苦笑,“明日是决定之期。我再想想,多谢师父了。”

第二日,顾笑起得很早。

她进了白下堂,才发现周遭有些热闹,再一看发现在的不只是顾成岭,其余六人也在。小院里面围了一圈估计在游衍之那里下注的弟子。

顾笑眼尖,看到刘殖和孙三也混在人群里。彭子明没有来。

顾成岭像是早在等她,见到顾笑来了,便走过去,说道:“今日我们七人都在此处,你直说要入哪个门便可。”

见顾笑目光中带着疑惑,他又说道:“守门阵的规矩是,破阵者为守阵之人。今日我们都在此处,可以有个见证。”

顾笑听完,惊惶地说道:“守门阵本是为了抵御外敌而设,城中弟子们要闯阵,应当只做切磋。”

她想破阵,只是想让自己有个能够堂堂正正走出去的依托,并非是想夺这些虚名。况且,她最想破的阵,其实是......

“阿笑。” 顾成岭从声音到神色都透着她从未见过的严峻,“你可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必定会一个结果。你本意如何,在你想要破阵之时,并不重要。你要看到自己的言行,和随之而来的结果。”

顾笑看着顾成岭,那目光里全是不可思议。她不明白,为何顾成岭会突然如此严厉。

“我.....” 她开口了,却发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已经选了破阵,就必定要看到最后的后果。后果都差不多,为何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选?” 顾成岭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他把这个女儿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儿时被掳走后回来时的颤抖,看到刀光时眼中的惊惶和厌恶,一千多日在后山早出晚归,十几年如一日的内力修行。以及,对中原那点懵懂的憧憬和内心深处萌芽已久却被强行压下的跃跃欲试。

十日前,她愿意走出辽城,算是踏出了第一步,作为父亲,怎么能够成为她的绊脚石。顾成岭决定推她一把。

“阿笑,我知道你幼时就在白下堂那块石碑上,记住了鬼哭刀的内功心法。十多年来,你日夜琢磨,精于内力。你秉性本就聪慧,且更难得的是,你知道贪多无益,欲速不达的道理。因此你虽日日不倦怠,却也从不轻进。”顾成岭看顾笑的目光转为锐利,“可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心之所望。你瞻前顾后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比如这次,明明只要说一句想出去便可,你偏偏要想上十天,还要找到一个让自己出去的借口。”

“我的,心之所望。” 顾笑喃喃道。她自己都不愿相信的,内心荒唐的想法和尚未生长出的野心,忽然冒出了一点头——像是江南新雨后的春竹。

“我问你,你是真的想要破守门阵吗?”顾成岭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从城内破守门阵,归根到底不过是挑战七杰罢了。可是若是只要挑战七杰中的那六人,去试剑大会便可。

至于坤门,本就是一个死阵,除了短暂的那个少年一起留下的回忆,顾笑对那个阵毫无兴趣。

八门之中,顾笑真正看重的只有一样东西。

“我不想破阵,” 顾笑听到自己声音说道,“我想挑战鬼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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