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尖尖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指责意味颇浓，夹杂着的喜悦却是那么的明显。

“姐嫁人还早着呢！”她厨房方向嚷了一句，又转头看着海鸥，“是吧，海鸥姑娘！你可不要那么早嫁人哦！”

这下海鸥低下头笑着不言语了，倒是老妈干脆从厨房出来接了话茬:

“你这臭丫头,说的什么傻话，你舍不得，还有我这个当妈的舍不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海鸥都二十了，要搁我们那会儿，指不定娃都好几个了，这次既然订了婚，来年就挑个好日子办了！”

“啊？”海鱼惊得张了嘴，“订婚？姐，你订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海鸥的头更低了，脸上是难掩的羞涩。

“你知道干嘛？小孩子家就只管好好读书，等婚事定了自然会让你知道。”

老妈白了小女儿一眼，系了系围裙又钻进了厨房。

其实海鸥也只是比海鱼大三岁，如果当初没辍学的话现在也只是一个在校大学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女大当嫁，而她就还是小孩子家。

这下海鱼急了，将海鸥按到沙发上坐下。

“你什么时候订婚的？”

“那个男的是干什么的，人怎么样啊？”

“他家远不远？家里人好相处吗？”

海鸥只是羞涩地微笑着，低着头抚摸着怀里的白色猫咪，半晌才抬起头来。

“不远，就在隔壁镇，家里开着两个服装店和一个毛线绣品批发店，我们家经常从他家拿东西，一来二去熟悉了，前段时间突然就上门来提亲……”

“啥，提亲？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个！”海鱼瞪大眼睛，她实在想不到姐姐还会以这种方式开始她的婚姻生活，“意思是，你和那谁……还没说过话？”

“之前没说过，可订了婚，自然要说话的嘛！”海鸥再次害羞低头。

“那怎么就到订婚了，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就甘心这样嫁了？”海鱼还是相当不解。

虽然姐姐没读多少书，但也不至于还来旧社会那一老套，这和以前父母辈们相亲见个面就结婚有什么区别？

“哪里呢，其实啊……”海鸥瞟瞟厨房的方向，确保安全后方对妹妹说，“之前就看过俩个啦，这是第三个，只是妈妈说了不能让你这小孩子知道。”

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听到这里，海鱼受不了地朝厨房翻了翻白眼，她那奇葩的老妈啊。

“这么说，你是决定要嫁给他了？“

海鸥犹疑了两秒钟，轻轻点点头。

“那……你爱他吗？”

海鱼又问，而且很惊讶自己和姐姐说“爱”这个字眼时，竟然没半点不自然。

“这个……”海鸥一时回答不上来，但眼神却是自足的，“慢慢的就会有吧，只要他对我好，能赚钱养家，以后好好跟着他过日子就行了。”

海鱼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她一直希望聪明灵秀的姐姐也能成就一番事业，现在她是不是该暂时打消这一念头了。

她和姐姐，究竟谁才是懂生活的人？

应该是姐姐吧，老妈说得对，她就一小屁孩，懂什么？

意识到以后一家人像这样同一屋檐下其乐融融的时间不多了，她格外珍惜这一周的小假，每晚上陪着老妈和姐姐一直到很晚，娘儿俩飞针走线赶着海鸥的嫁妆，她在一旁做作业。

周末收假那天，海鸥递给她一个石榴红的帽子和一条厚厚长长的大围巾，精致得让她几乎落泪，她用一个大盒子细心包装好，放在自己房间的衣柜顶层，这次她真的要做小气鬼了，姐姐织的东西她不要再拿去送别人，就算是再亲密的朋友，也不了。

坐车回到浴华的时候，天色已晚，因为不上晚自习，她便背着书包在街上逛了一圈，走进一家超市，在家用品那一层来回转了几圈，最终选定一套9只装的白瓷茶水杯，瓷面精细滑润，莹白如玉，最可爱的是杯底有一对穿着大红喜服笑得甜甜蜜蜜的金童玉女。

杯子，一辈子，她要她美丽可爱的姐姐一辈子都幸福甜蜜。

在收银台付了钱，海鱼小心翼翼地拿着特意请服务员包装得精巧漂亮的套杯，又回到车站口等着通往学校的公交车。

已是晚上八点左右，冬天时日短，天早黑了，车站口零零星星站着几个和她一样等车的学生，公车迅速驶来，一拨人便匆匆上了车，十五分钟后，又都一起下了车。

离学校还有七八分钟的脚程，海鱼一只手揪着双肩包的带子，一只手抱着套杯，步伐轻快地往前走着。

“嗨！前面的小妹妹，要不要帮忙啊，让哥哥帮你拿一下呗!”

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回过头，见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旁边还有一个稍矮一些，两张面孔看起来都有些熟悉，同样都穿着浴华一中的校服，但那流里流气的笑容里透出的却是一股让人讨厌和不安的浮浪。

刚刚在车上没留意是不是一起同乘一辆公车来的，暗暗在心里骂了几句，这样的混混她也不是没遇到过，装聋作哑是她一贯的处理方式，所以她只是置若未闻地回转头，加快步子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想，都是一个学校的，能奈我何？

然半分钟后，那个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呵！这么清高，不愧是高三（1）班尖子生啊，说说话要什么紧，来来来，让哥哥帮你拿着。”

声音刚落地，海鱼便感觉到左手抱着的盒子向后沉了过去。

“干什么？放手！”海鱼一惊，回过头去将盒子扯回来，心里的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眉毛倒竖，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那个讨厌鬼。

“呦！这性子够烈的，哥哥就想帮帮小妹你拿一下东西，你们这些好学生不是一向都喜欢助人为乐吗？哥哥我也学习学习啊！”

话说着，一只狗爪子又伸了过来。

“滚你妈的！”海鱼飞速举起那个盒子作势要打出去，见对方后退了两步，便撤回身飞快跑起来。

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要脸的癞皮狗，她野是野，却不想和这些人扯上半丝关系，还是跑为上计算了。

她是有些怕的，所以一双脚紧步狂奔，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只感觉周围擦身而过的人都变成小小的一团一团。

“海鱼，怎么了？”

匆忙中瞥见前方有个人站住，叫她。

是米凡。

她刹住脚，喘着气，朝他点点头，脸上写着惊慌。

“什么事？”米凡走过来紧张地问，他在旁边的小餐馆里吃饭，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抱着个盒子飞跑，，便叫住了她。

她没说话，愣愣地站在那里。

他顺着她跑来的方向看过去，滤过其他行人，正好对上二十米开外一个高个子男生狠戾的目光。

“等着瞧。”那人见海鱼身边多了个男生，多少有些忌惮，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脚，大步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

她朝那个方向低低地骂了一句，厌恶地转过头来，理着一头被风吹乱的发丝，心还在突突跳。

不是没有担心，这样子和混混交锋，还是头一次，会不会真惹上什么麻烦？

“他们找你麻烦？你没事吧！”米凡担心地打量着她。

“没事儿，他们不敢怎么样。”她笑笑，看看怀里那个装着套杯的盒子，想着刚才被狗爪子摸过就忍不住一阵恶心，一把将包装纸撕了下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

米凡却皱着眉头，这两人他认识，是邻班的补习生，在以前的班级就让老师和学校很头疼，现在就更严重了，天天逃学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