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你说一个人活了十几年，活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蹦出来一个人，跟你说你不是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办？”
楚逸闻言看向裴临，即使是黑夜里，楚逸也能看到裴临的眼底满是希冀，他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带给他解脱的答案。
看来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楚逸想。
联想一下裴临回刺客盟的原因以及时间，楚逸心里的疑影顷刻间便有了个大致轮廓。
“你是说，有人告诉你，你的真实身份跟前朝逆党有关？”
楚逸试探着说出的自己的猜测，裴临却突然扭过头看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猜的。”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裴临现在是真的沮丧了。
如果是真的，那现在躺在他身边，方才还说着心悦于他的，就是有着血仇的仇敌了。
这也太荒谬了！
“不是我聪明，而是刺客盟的刑堂长老的的确确就是前朝国舅，你又是刺客盟的刺客，先前刺客盟被灭门，唯独你机缘巧合活了下来，我有此猜测，那便是再正常不过。所以，是有人找到你，告知了你，你的真实身份吗？”
“嗯，楚逸，其实刺客盟刑堂长老，也就是前朝国舅，他是我师父，可他留下的人却又告诉我，说我是前朝皇室遗孤！你说，这怎么可能呢？我自己都不信！”
裴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楚逸，无比希望得到他的认同。
裴临是真的不想背上前朝遗孤的身份。
他一直以来的愿望都是当一个高手刺客，乃至顶尖刺客，他是真的不想跟前朝皇室有任何瓜葛。
他只想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刺客。
“我也不信，我奉命在旧都清剿前朝逆党多年，前朝皇室有没有遗孤在外，我比谁都清楚！况且，以你的年纪，你出生的时候，前朝末帝的尸骨恐怕都化了好几年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真正的年纪啊！我的年纪都是师父摸骨给我摸出来的啊！”
“那就让我也摸一次，我肯定摸得准！”
楚逸说完便准备上手，嘴角微勾。
可裴临急于求证自己的真实年龄，并未发觉楚逸脸上的玩味表情。
“喏，你摸摸看！看看我的真实年纪到底是多少？按师父摸的年纪算，我今年十八，你再摸摸看！”
裴临急吼吼地撸起袖子，抓起楚逸的手，攥到自己的腕骨上，“你快摸摸看，摸仔细点儿。”
楚逸强忍着笑意，攥着裴临的腕骨一寸一寸细细抚摸起来。
骨节突出，筋络分明，骨肉匀称，手感极佳。
楚逸渐渐有些爱不释手，不禁带着目的性地摩挲起来。
可这看起来甚至有些细瘦的手腕，却蕴藏着极其强悍的力量，让楚逸不止一次的为之惊艳。
就这样，楚逸的思绪一偏再偏，直到裴临出声催促他，“怎么样？摸清楚了吗？我今年是不是十八？”
看着裴临焦急的模样，楚逸敛去笑容，淡定开口，“没错，就是十八！”
就他这张脸，说是十六都有人信！
楚逸很是稀罕裴临的这张脸，觉得这张脸真真是长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这张脸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单纯无害，甚至是无辜的，格外让他想欺负！
长了这么一张脸，再加上天性使然，楚逸觉得自己通州之行，乃至后来所遭的罪都是值得的！
“那就好，那就好，这么说，师父是骗我的！我才不是什么前朝皇室遗孤！可师父为什么要骗我呢？”
裴临心里悬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瞬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到楚凌身边吗？因为据师父说，楚凌也是前朝皇帝的血脉，楚凌自己也当着我的面承认了，还说我该叫他一声哥哥！”
“你说他让你叫他什么？哥哥？那你叫了没有？”
楚逸瞬间翻身而起，紧盯着裴临。
裴临一脸莫名，不明白楚逸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抽风了！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叫他哥哥，我长这么大，就没叫过任何人哥哥，他叫我哥哥还差不多！想占我便宜，没门儿！”
“噗嗤！”楚逸实在没忍住，忍俊不禁，伏在裴临肩头笑个不停。
他觉得他的小刺客实在是太可爱了！
亏他还以为他叫了别人哥哥，心里吃味呢！
“喂！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我跟你说正事呢！”
“好，好，我错了，我不笑了！你接着说！”
“我说什么？这要问你啊！你说，师父和楚凌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楚凌真的是前朝皇帝的儿子吗？他才是真正的前朝皇室遗孤吗？”
楚逸也没想到会听到这般说法，随即正色道，“楚凌的母妃和前朝末帝的妃子是同胞姐妹，如果楚凌真是前朝皇室遗孤，那她母妃岂不是在嫁给当今皇上为妃之前，就跟自己的姐夫有染？”
楚逸说起此事的口吻，就像他自己是个外人，口中谈论的并非是自己的父皇和兄弟一般，引得裴临一时侧目，暗自纳罕。
“其实，早年间我清剿逆党的时候也听过一些前朝秘闻，据说前朝国公府双姝待字闺中的时候，前朝末帝便经常微服出巡，频频到府拜访当时的国舅，也就是你师父，据说他二人是莫逆之交，因此后来，双姝之一的国公府长女便入宫为妃了。”
“后来不久，机缘巧合，当时的异姓王，也就是当今皇上无意中见到国公府次女，一见倾心，便登门求娶。听说，还是用了些手段，先礼后兵，这才将其纳为侧妃。再后来，便是乱世争雄，起兵谋反了。”
楚逸说得淡定，裴临却是暗自咂舌，楚逸竟毫不避讳地直言自己父皇是起兵谋反。
这到底谁是谁的儿子啊！
裴临听得头都大了！
“所以，楚凌极有可能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是前朝末帝的儿子？你父皇被人戴了绿帽子而不自知？还白白帮仇人养了这么久的儿子？这儿子还一心想着要杀光楚姓皇族、要复国呢！”
裴临说完一脸震惊，被这信息量惊到了，“所以，师父是骗我来着，想让我去做楚凌手里的刀，去帮他复仇、复国？”
楚逸闻言默然不语，他觉得事有蹊跷。
“其实不管楚凌是不是前朝末帝的血脉，他都是前朝国舅的亲外甥，其实你师父也算是两朝国舅了，如果楚凌将来成了太子的话。”
“若是楚凌能成为太子，届时复国更是易如反掌。那他之前藏匿了那么多年，怎么忽然就让我抓住把柄，一举追到刺客盟了呢？而且最终还是楚凌亲自带人去灭了刺客盟满门，令他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你不觉得这其实有些说不通吗？”
“你是说，你能追查到刺客盟，且查到师父是前朝国舅，是有人透露了消息给你？”
“是的，我原本以为能趁着进京之际再添一笔功绩的，没想到，自己倒是入了套了！有意思！”
现在看来，是裴临突然出现救走了他，才成为了这个圈套的意外。
否则那一日，若是裴临完成刺杀袁衡的任务便走，留他和袁衡一起葬身火海，那他就一如幕后之人所愿，成了别人的替罪羊和垫脚石了。
袁衡和他一死，楚凌一方面能明着接手他的差事，在皇上面前立功，另一方面还能在暗中悄悄蚕食了他和袁衡手下的势力。
这可真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的好棋！
只可惜，半路跳出裴临这么个异数，没能让布局之人尽数如愿。
可如此一来，楚逸便觉得国舅死得有些多余。
若国舅就是布局之人，那他完全可以隐在暗处完成这些环环相扣的布局，何必要在裴临面前上演一出被自己亲外甥手刃的戏码呢？
“裴临，你师父身手如何？你去见楚凌那日，楚凌对你师父的死，是什么态度？”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我）师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