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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霁月难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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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散了,该走的路还得走。郑时朗恍然发现,霁渊和月缘的名字取的竟是霁月难逢的典故。

霁月,渊源,霁月难逢,有缘无分。

于是他难得一夜清醒,好像自身边有了秦霁渊之后日子都太好过,连失眠都不来叨扰。坐在窗边看了一夜缺月,提笔想写些什么,终不可得。这样的夜太适合自省,然后发现无从下手,发现一误再误。

那就这样潦草翻过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旧枝抽新芽。码头的风吹得人有些恍惚,架是吵了,事耽误不得,秦霁渊裹了件灰色大衣,双手插兜,早早就站在码头边眺望。

别人以为他在等货,郑时朗以为他在等萧凌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等谁。

明明想要的不过是对方的一句承诺,可是为什么对方总坦然到不愿给自己编个美梦,为什么话说了又不说尽,在撒谎和坦白间摇摆,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不可。

“哟,秦少爷,好久不见。”萧凌和脸上擦的粉比死人还白。

秦霁渊点了点头:“萧老板今天也来督工?”

“我督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算稀奇事。倒是秦少爷,世人都说您整日泡在舞场里,真没想着还能在这遇上您。”

“说得不错。”秦霁渊轻笑一声,“去舞场也不能空手去啊,都是名门望族大家闺秀,总得带些礼物,这不是在等着嘛。到底比不上萧老板只用些银两就能买来的美梦。”

“哦,礼物?秦少爷等的是什么货?”萧凌和掠过对方话语中对自己的讽刺。

“胭脂水粉,金银首饰,都是女孩喜欢的东西。不过我看萧老板颇有兴趣,不如我这晚辈先给萧老板送一些,前两天看到一款还不错的护肤品,去油,色号也合适,和萧老板倒相称。”

萧凌和只得陪笑:“这又是什么话。”

“萧老板今日又来等什么货呢?”

“秦少爷颇不懂规矩,这哪是可以随便打听的。不过想来也是第一次行商,也算我教你一次,货可不能随便说,小心被人听去了,让蛟龙帮知道了,这货可就——”

“是我不了解,我看萧老板问我问得这样自然,也就顺口问一句。萧老板不说便罢了。至于蛟龙帮,不过乌合之众,看在我爹面子上,大抵也不会来叨扰,劳您费心。”手下人抬了张椅子来,架好遮阳伞,请秦霁渊坐下。秦霁渊让人把遮阳伞撤了,说这天气难得的好,不能辜负。

他哪敢遮,万一有人真就看不见他了呢?

彼时码头周遭的空楼里,已经蹲好一群人。郑时朗一一和大家打了招呼,嘱咐了几句,脸上是盖不去的倦色。

阿艮端着枪在找手感,见他来了就停了手上的活:“时朗哥好。”

“阿艮?你怎么来了,学堂今日放假吗,纵然是放了也不能来参加这么危险的行动。把枪给我。”

周林初到上海时投宿到一家姓杨的民居之中,这家人朴实,心眼也好,自己饿着也得挤出点米给周林吃上,阿艮就是这家的孩子。周林忘不了她嚼咸菜时阿艮的样子,阿艮就那样扒在桌子边,吞着口水说:“姐姐,你慢点吃,都是你的,阿艮不抢。”

那时盐贵米贵,家里早吃不上什么有味道的东西,大娘大爷看周林一个小姑娘可怜,都让着她吃。后来周林渐渐赚了钱,接济杨家之余,她问阿艮,想不想读书。

阿艮说想。

所以阿艮就上了学堂,学费伙食费都是周林付的。入学前阿艮还不识字,周林常常带他去报社找郑时朗,郑时朗也算得上他的启蒙老师了,因而熟悉起来。

后来他学了些东西,自己偷摸着加入了党,进了才发现周林姐和时朗哥都是自己的同志。

再看看,这个快和自己一样高的小同志精神抖擞,真和第一次看见的那个阿艮不一样了。那时的阿艮抓着周林的衣角,怯生生地不敢看自己。郑时朗也是有些不怒自威的气质在身上的,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郑时朗主动伸出手来,阿艮则吓得又往后退两步。最后还是周林出面缓和了一下气氛,才让阿艮放下戒备。

“时朗哥,这是关系到周林姐的大事。这么多年承蒙周林姐和你的照顾,我才有今天,不来我心里不踏实。”阿艮现在也不叫阿艮了,上学的时候拉着周林给他取了个学名,叫杨益志,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周林姐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就是还给她,我也甘愿的。”

郑时朗学着周林的语气,劈手夺了对方的枪:“你呀,盼点好的吧。”

郑时朗的确拿不惯枪了,上膛,抬手,瞄准不远处墙上的黑点,扳机理应是不按下去的,不能打草惊蛇。其实也不用按下去,他的手刚打直就开始抖了,根本瞄不准目标。

“时朗哥,拿了那么多年枪,你也累了,是应该让我们这些晚辈表现表现。”阿艮把枪从他手里抽回来。

郑时朗把手收回来,那阵微颤还没停,突然感觉这双手这样不熟悉,且按下不提,把话题一转:“你今天负责什么?”

“瞄准秦少爷,做点声势。”

郑时朗一顿。

“时朗哥你放心,都交代好了,不会伤到秦少爷的,我枪法好着呢。真的,如果真伤到秦少爷,我也给自己来一枪。”

“别说傻话。”郑时朗从窗口往秦霁渊的方向望,后者正翘着腿躺在沙发上呢,还算悠然自得,“伤到了也是算我的。”

算,是要算,本不该把他牵扯进来,这样重要的节点自己竟不能亲自把关,不失为重大失误。

“阿艮,你有练过左手开枪吗?”他突然开口。

“左手?之前玩着试了两次,到底不比右手嘛。”

“如果我要练,大概多久才能到之前的水准?”郑时朗说完才意识到阿艮并不认识还会开枪的自己,勉强牵了牵嘴角,“算了。”

“能练到百分之八十的水平就几近极限了,毕竟你右手还没废,到底不能破釜沉舟。你年轻,又那么有天赋,也不妨试试。”这时开口的是老卢。老卢得算他的上级,老干部,原来年轻的时候和敌人拼杀,掉了一条右臂,论这个,他有发言权,“不过你啊,还是给这些小伙子一些表现机会吧。知道你最近和秦少爷走得比较近,也知道你不用提醒,但我还是多嘴一句,别陷太深。”

老卢站得直挺挺的,袖管空了一节,那是他的勋章,为革命,丢一只手,不算什么。战场上流血牺牲的人还少吗,他这条命不知道是多少队友换来的,所以他得活下去,得像个军人一样活下去。前线上不了就到后方,总有用武之地,英雄宝刀未老。

郑时朗知道这时候不该犹豫,可还是没办法坦然,故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码头吹来的风腥涩涩的,周林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她难得穿了一身红色,紫线暗纹,银线锈了几朵昙花,刹那芳华定格于几尺布料之中。妆也自然比往日浓些,摇一把纸扇,掩面轻笑:“还好没有记错时间,不然可就要扑空了,看来我和萧老板也不能算没有缘分。”

萧老板闻声回头,大喜过望,笑得几近扭曲:“黄鹂,你终于来了!”

“这样说,萧老板是知道我一定会来,甚至还盼着见我么?”她坐到萧凌和旁边,手扶上对方的肩,“原来是算好我会舍不得让你一个人来做这担惊受怕的生意,所以才早早告诉我。早知就不该听,是我来得不巧,走也便罢了。”

萧凌和确实巴不得她来,这本就是放来钓她的线,她来了,这事儿也就成了一半。周围早已设好埋伏,只等船只靠岸,她那边的人动手劫货,便可瓮中捉鳖。这算盘打得太响,硬生生写在脸上了,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口挑了个话题:“今天怎么穿红色,你柳琴姐的衣服?”

“白色太干净,沾不得杀鱼杀生的血,红色就看不出了。怎么,我穿起来不好看吗?”

“哪里,美人穿什么都好看。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个,秦因藤秦会长家的大少爷,今天也是来督工的。”萧凌和朝不远处坐着的秦霁渊遥遥举杯。

周林亦随之敬了一杯:“秦少爷可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在梁馆长的饭桌上。”

“这样一张动人的脸,这样一副勾人的歌喉,怎么会记不住呢?还有幸和周小姐做了一段时间的狱友,缘分不浅。”秦霁渊举杯。

这样的酒,敬萧凌和算可惜,敬周林姐还不够档次,喝起来没味道,充其量只适合在床上调情用。秦霁渊自顾自倒了一杯,敬天地,敬隐身于天地之中的某个人。

“周小姐来得正好,我也有些小礼物想送给周小姐。现在只等货船靠岸。”

“什么礼物又急着今日送,下次来看我演出时再带也不算晚的。秦少爷这么俊朗的脸都被风吹僵了,快到屋子里休息会儿,不然该有人心疼了。”

这话听着却有些不对,萧凌和越听越不是滋味:“二位很熟?”

秦霁渊没管萧凌和抛出来的问题,目光只停在来往的船只上:“今日既来了,当然不能说走就走。再等一会儿吧,船要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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