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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八百魔将(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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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你还好吗宿主?”

“Are you ok?”

“洞幺洞幺,收到请回答。”

“瓦达西……(哽咽)(捂嘴)被宿主酱抛弃了……”

“醒了醒了,别喊了。”白苏痛苦地捂上耳朵,试图隔绝魔音。

也许是地牢常年不通风的缘故,内外气压差巨大,她被吸进来时的速度远超自由落体运动,一阵天旋地转就晕了过去。

但就这片刻晕厥,系统已经演上了,聒噪程度直逼早八的闹钟,一刻不停。

“一个AI戏怎么这么多呢。”白苏嘀咕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半个身子已经湿透了,牢底有积水,四下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摸不清路况,只能听见一些似有若无的喘息声。

“化。”

白苏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了一团火,轻轻飘在身边照明。

“咦?”系统也感到意外,“这是谁的灵力?”

“崔玉的,她头发掉我身上了。”

“好吧,你还真是幸运。”

“真幸运就不会给人当血包了。”白苏蹚着水往地牢深处走,神色凝重。

“什么?”

“你指宗澜生吗?”系统反应了一会儿,“说得煞有介事的,但我觉得吧……更像是唬你的。”

“他有什么理由骗我?”

白苏摇了摇头,“如果我真的是母蛊,那它只会让我自乱阵脚,我在里面死了,他没有好处。”

“有道理嗷……”

种蛊时太过仓促,没按了解充分,确实大意了。

宗澜生是妖,他没有理由对一个杀害自己手足的捉妖师恩将仇报,先前所做一切无非虚与委蛇,让她放下戒备罢了。

现在看来,心口持续已久的钝痛应该也不是伤势所致,而是母蛊带来的通感。

“这可怎么办?宗澜生在外面,万一他死绝了,宿主你不也没命了。”

“那只能重启了。”她说着踉跄了几步,“希望他能逃快点儿吧。”

醒来这一小会儿,白苏已经痛了好几次,宗澜生不是什么实力凶悍的妖怪,只好在此刻那日然没什么杀伤力,不然她真不见得能撑到任务结束。

“何人擅闯?”

黑暗深处传来低沉的声音,暮钟一般锈迹斑斑,回荡在空旷的地牢。

正前方,睁开一双巨大的眼睛,幽幽地亮在一片漆黑中。

白苏缄默未答,继续向前走,在心中问系统:“如果我用血杀妖,完成率大概是多少?”

“不到20%。”它弹出计算结果:

“在确认宿主已处于轻度失血状态的前提下,假设每10cc血可以击杀一只任务目标,最多解决百余只,再多恐怕会有休克的风险。”

它撤下了计算结果,换上倒计时:“另一个坏消息,总舵援兵预计在十分钟内到达,你需要在那之前结束任务,尽快动手吧。”

系统其实也捏了把汗,眼前能倚仗的除了方陵游仅剩不多的头发,就只有白苏的剑术了。

青葬山鲜少出大能,但独因剑法卓绝跻身道盟,在主修练体的宗门中十分罕见。

它不是信不过白苏的剑法,只是想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任务,本就要靠灵力支撑,只能说这一局棋她布得太险了。

“行吧,我知道了。”

白苏长叹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喂,你是老几啊?”她冲那双眼睛扬了扬下巴,听见锁链在地上摩擦了几声。

“黄口小儿,竟敢出言不逊!”

一个尖锐的嗓音穿破黑暗,铁链叮叮当当地晃着,一溜细长的眼睛在那双巨目之下亮起。

“哎呀,抱歉抱歉,有歧义。”

白苏背过手重新措辞:“敢问这位兄台行辈几何呀?”

“这是我八哥,曾叱咤天山的大妖王是也!”

“无礼之徒还不快跪!”

“就是就是!无礼!无礼!”

那一溜眼睛原是一排妖怪,哥哥身形矮小,丑得却是千奇百怪,缩水了似的皱成一团。

“哦,原来是八哥儿啊!”白苏扬起眉毛,指着他笑了笑:

“我认识,一种狗。”

“大胆!”

“无礼!”

“不是狗?”白苏放下手,又想了想:“那是鸟?”

“你!”

“无耻!”

“下流!”

小妖们叽叽喳喳地嚷着,呲着尖牙,若不是被链子锁着,定要冲上来将她咬碎。但那第八魔将却是见过了世面的妖怪,不与她争论,更不理睬她,重又闭上了眼。

“你费尽心思闯进来,想必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吧?”

幽暗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嗓音正常了许多,但辨不出身在何处。

“这倒是真的。”白苏转向右手边,那处看似空无一物,却隐隐有气流变化。

“你看得见我?”

那处亮起一双蓝色的瞳孔:“好眼力。”

“是好耳力。”白苏朝他走了过去。

她浑身是血,经水洇湿更是一身狼藉,那妖怪微眯着眼睛打量她,迟迟未开口。

“青葬山的?”他低语了一句,又不像是自语,“高阶修士……你是什么人?”

“一个……灵根未开的练体者。”

“灵根未开,便能斗倒一众精英弟子独闯天心湖,真是奇事一桩。”他笑了一声,“凡高阶修士无不耳力过人,你既是听声辨位,怎能是个练体者?”

“天赋异禀,不行吗?”她移过火苗,照亮他的脸。

这妖举止作态斯斯文文,乍一看比人还像人,他生得也十分周正,不是什么奇形怪种,白苏一时倒不忍心下手了。

“你是老大?”她敲了敲手里的剑,反过来打量他。

“我是老六。”

“……”

“那你们老大呢?叫他出来准备个一分钟的遗言吧。”

白苏揉了揉眉心,“我第一次做这种脏活儿,不想损太多阴德,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可以交代一下,我尽量满足。”

“宿主,别再磨蹭了,还有九分钟,速杀!速杀啊!!!”

皇帝不急太监急,火烧眉毛了她在这闲扯,系统急得吐血:

“方陵游的最后两根头发可以一起使用增强效力,把水引到剑上,快刀斩乱麻,杀他们个措手……”

“这剑好生眼熟。”系统话没说完老六又开口了。

“我似乎见谁使过。”他的视线落在剑上,“夏天无的佩剑……你是……白苏?”

天心湖的妖怪已经数十年不见天日,但他的思路转圜极快,白苏也没想到对方只片刻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是,如何?”

“不如何。”他笑了笑,“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不想。”

她说着拔下簪子:“还有别的要说吗?没有我就动手了。”

“你要杀我?”他眼中闪过一丝惶惑,看着她身上的血迹瞬间想到了什么:

“你师父要我死?”

“不是他,是我。”

她不紧不慢地挑开手臂上结痂的伤口,血珠重新涌出,汇聚成股砸入水中,一声声回荡在地牢。

白苏捻出一根发丝,未有半刻犹豫,一剑水光倏然亮起,径直刺向对方。

“那就更不应该了!”

他顿时激动起来,提高了音量:“我与你师父是旧识,救我出去才是对你的有利之选!”

水光停在他心口一寸,尚未没入,却似已扼住他般。

“我方才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为了进来,你定已伤人无数,道盟不会放过你。”

“我与你师父交情颇深,救我便是为青葬山图利,我六枯洞无奇不有,倘若你助我重归自由,什么条件我都可以许你!”

“还有,还有!”他用力吞了吞口水,“你这剑上的玉即是怀石玉,知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你难道不想知道怀石玉的秘密吗?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若杀我,便没有机会独享此物了!”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攥紧了地牢的铁栅,水刃未动也几乎要触及他的身体。

白苏点了点头,似乎真在深思:

“什么条件都可以?”

“什么条件都可以!”

“那……烦请前辈把你的七百九十九个兄弟都干掉吧,限时三分钟。”

她将水刃化作长绸,绕在男子颈子上:“或者你自裁,二选一。”

男子失语,片刻后方问:“你真要杀我?”

“迫不得已呀。”

“哈!”他嘲弄地笑了一声,松开了栅栏,“我六枯洞是败了,不是殁了!今日你自杀我,来日定有人替我……!”

“好吧。”

白苏叹了口气,没等他讲完,水绸缎已重新塑成利刃穿透胸膛。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无力地颓倒在地,逐渐消弭,众妖尚未反应过来何事发生,已见得上一秒还谈笑风生的弟兄消失在水里。

“六哥……是……死了吗?”

“不知道,但、但不见了。”

“是她干的吗……她怎么做到的?”

“好像是chua一下就……”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从地牢深处涌出,四面八方,无数双眼睛依次睁开,围观着、探究着、惊诧着,最后变成了怒火,喷涌着要将她烧尽。

“是她杀了六哥!”

“无耻道贼,竟敢在咱们的地盘撒野!”

“草菅妖命,这是草菅妖命!”

“此仇不报,誓不为妖!!!”

地上的积水开始剧烈地波动,溅起的水花甚至扑到了白苏手臂上,地牢内顿时震动不止,连带着湖外也震感强烈。

“这是地震了吗?”地上仍是漆黑一片,弟子们以为自己打蒙了。

“好像是湖心传来的,不好!是不是宗澜生进去了?”

“不知道,看不见啊。”

弟子们面面相觑,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又被一阵刀风搡退。

“走神可不是好习惯。”那日然挥着刀走过去。

他已经用不了灵力了,但单凭刀法也与一众人争得不相上下,方陵游确实没说错,即便肉搏,也没人打得过他。

“宿主,我觉得现在不用急了,看那日然的架势,援兵来了顶个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

“那我也不能不吃不喝在这杀一年吧,黑工厂啊?”

她插好了簪子,拿出最后一根头发:“看来你们老大是不打算出来了,那我就不耽搁了,送诸位上路。”

“你认为,仅凭一根头发,就能杀死我们所有人吗?”

第八魔将徐徐睁开眼睛,巨大的兽瞳压迫感极强。

“一根头发不够,加点小佐料就够了。”

她口形微动,脚下的水流迅速旋转起来,裹挟着她的血扩散得越来越远。

“原来你是要用这个方法呀!”

系统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不急,原来杀招在这儿。”

第六魔将是白苏的试水,她要用他确定血液稀释后是否还能起效,如今答案昭然若揭,只需血染积水,便可一举拿下剩下的妖怪!

妖怪粗重地喘息着,鼻息中带着火焰,一簇一簇点亮了空间。

“我本不想出手,但六哥喜闹,地下孤单,总需要些陪葬。”

他嘶吼着喷出一团烟火,烈焰霎时照亮了地牢,无数张奇异的面孔明晰于眼前,怨憎与怒恨融入了火焰,直奔白苏而来。

“这里的妖怪不应该被净化了吗,他怎么还有妖力?”

“难免漏网之鱼……”

白苏在水中翻滚一遭,扑灭了身上的火焰,血液更充分地扩散开来,但火势分毫不让,竟从四周围成火圈将她困在中央。

“血灵根……确实稀罕,只不过,洛桑达瓦之后,再没第二个“杀神”了!”

火焰沉降,燃沸着地底的一切,玄铁制成的牢笼肉眼可见地滚烫发红,只不过片刻之间,积水全然蒸发,再找不见一滴湿漉!

“去吧,去给六哥赔罪,六哥仁慈,会饶恕你的。”

火圈迅速收缩,高温扭曲了光线,透过火焰,那一张张面孔更加狰狞,融入了火焰,成为了火焰。

“完蛋了完蛋了,最后的大招也被ban了,这下真的要重启了TAT”

系统不断打出颜文字,时不时还咳嗽几声,仿佛真的被呛着了一样。

熟悉的炙烤感再次扑来,白苏有时候觉得自己与火有不解之缘,每每大难临头,都是烟熏火燎的。

“警告!警告!检测到玩家有死亡风险,请紧急避险。”

自动警告弹出,系统下线了,没人继续哭丧,但余音绕梁。

可下一秒,火圈却停在了半路,像是触碰到结界,又像是动力不足了一样,直愣愣地灭了下去,被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取代。

“要死,我喘不过来气了。”

“鼻子好疼,肺也疼!”

“老大,救命啊老大,我搁浅了!”

“怎么回事?!”

第八魔将看着卧倒一地的小弟们不可置信,他们中确有些是鱼虾成精,但喊痛的更多的是不需水的妖怪,他们不仅鼻口溃烂,连暴露在外的皮肤也开始生疮!

白苏摊了摊手,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的血不会蒸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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