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水墨布庄回来，当天晚上，岑韵得到消息，说赛维达从外面买了几个大都的丫头来服侍赵雪青，原来的丫头让她重新安置。这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赵雪青当初来得匆忙，赛维达没有时间准备，只好让她拨几个丫头照顾她的起居。现在有时间了，重新买几个大都的丫头，无论是语言还是生活习惯都更好更细致的照顾赵雪青。

他对她这样上心，岑韵心里不好受，但并未察觉事情有什么不对。只是想赵雪青口风紧，又不喜形于色，她安插的人被换下来，以后想要了解她的事更难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努力一把，争取留一两个人在她身边，用来偶尔探听一些事。

风栖阁内，赵雪青刚刚吃完饭下桌，丫头们上前打算收拾桌子。

“姑娘这么晚才吃饭吗？”岑韵走进来，看到这个场景，吃惊地问。

赵雪青站起来，说：“刚吃完，姐姐吃了吗？”

“我一回来就吃了。”岑韵又对一旁的燕红责备道，“怎么不早点摆饭，这么晚吃饭容易积食不消化，对身体不好，你们怎么照顾姑娘的。”

“姑娘今日胃口不好，回来歇了好一阵才让摆饭。”燕红说明情况。

岑韵看了一眼桌上，几个菜几乎没有动过，说：“那是不是菜冷了，你们没有重新热过，姑娘都没怎么动筷子。”

“重新热过的。”燕红小声答。

“姐姐不要骂燕红，她服侍的很好。”赵雪青笑着说，“是我胃口不好，吃不下。”

“是不是下午等的太久，累着了？”岑韵注意到她和李德林说完话，情绪就异常低落。

“没有。”赵雪青摇头，“我就是这样，胃口好一阵坏一阵的，姐姐不要在意。”

“老这样不行的。”岑韵说，“我明日让厨房做几个开胃的大都菜给姑娘送过来。”

“谢谢韵姐姐。”

“我听说夫君买了几个大都丫头回来放在风栖阁，让我重新安置燕红等人。”岑韵切入正题，“我想了一下，那些丫头是刚买来的村野姑娘，没有调、教过，年纪又小，不懂服侍人。现在府上不缺丫头，我想着让燕红她们继续留在这里，把新丫头带熟了我再安排去别处，姑娘觉得怎样？”

“多谢姐姐费心。”赵雪青知道推辞不了，说，“只是我这里地方小，姐姐留两个在这里调、教她们就好了。”

“好。”岑韵说，“燕红燕玫机灵，留在这里，其他我就带回去了。”

赵雪青点头。

对于燕红等几个丫头来说，被换下来，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赵雪青生活简单，待人温和大度，对她们偷懒耍滑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管束，在这里的几个月，是她们当差最轻松的时候。因此留下的两人非常开心。

丫头把没吃完的东西撤下去，给俩人上茶喝，闲聊一会，岑韵准备起身告辞，赛维达进来了。

他知道她们三人今天一起出去了，他很乐意看到赵雪青随她们出去转一转，所以心情不错，问：“你们在聊什么？”

“韵姐姐心细，怕新来的丫头不懂事，说让燕红燕玫留下来调、教她们，我正道谢呢。”赵雪青说。

“你费心了。”赛维达对岑韵说。

岑韵少见他这样和气地对她说话，忙说：“夫君客气了，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燕红原是你的贴身丫头，你使唤惯得，现在燕霞摔了腿，你身边没个得力的人。”赛维达说，“把她带回去服侍你，让其他的人留下就可以了。”

“多谢夫君。”岑韵听他关心自己，忙道谢。

*

晚上上床后，岑韵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事，还是感动于赛维达关心她身边有没有得力的人可使唤。但半睡半醒间，她突然有一个疑问，赛维达是怎么知道燕霞摔坏了腿？他一向不关心这种事，居然会知道这回事，还记在心上。

她马上一个激灵醒来了。燕霞是她的贴身丫头，三天前摔了腿在屋里修养，这是他们院内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这样一想，岑韵马上唤人去叫燕梅来。

燕梅当日一见赛维达和赵雪青没有继续追究那件事，二怕岑韵骂她没办好差，所以没有把那个小风波说给岑韵听。现在她专门问了，才战战兢兢把当日的情形一一说给她听。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岑韵气的打颤。

“奴婢以为……没什么要紧。”

岑韵一时也不知道要紧不要紧，一切都在可解释与不可解释的边缘。

最后，她想了一夜，认定他换人，大概是对她不再信任的征兆。

深想下去，她觉得齐萍萍也是一个可怕的人。她进赛府两年多，一直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不争不抢。现在，她又敏锐地意识到赵雪青可能才是那个最终胜利的人，转而向她示好。她不能让她们俩结盟，来对付自己。

她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

*

一大早，齐萍萍正在给女儿梳辫子，看到岑韵进来，立马站起来迎她入座，说：“姐姐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其实我昨天就想来和你说说心里话，但在水墨布庄耽搁太久，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来。”

“姐姐何事这样急？”齐萍萍笑问。

岑韵扬扬手里拿的首饰盒子，也笑说，“你看我买到了什么？！”

“是什么？”

岑韵打开手里的盒子，是一支翠玉簪子。

“你说可笑不可笑，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姑娘送英儿的那支簪子居然有了仿品。”岑韵取出簪子给齐萍萍看，“我见做的不错，凑热闹买了一支。”

齐萍萍接过看了一眼，说：“是挺像的。”

“妹妹把英儿的那支簪子借我再看一眼，我对比一下，看看有区别不。”

齐萍萍知道她虽不是真的为了看簪子而来，还是起身叫丫头把赛英带出去，自己去房里取了那支碧玉簪子来。

岑韵接过，把两支一齐放在桌上，不用对比，差距肉眼可见，一下就显出来了。

“嗳，单看这支还觉得不错，放在一起立马就看出差距了。玉质，做工，简直天差地别，哪里能比。”岑韵抬头看齐萍萍，问道，“你说是不是，妹妹？”

“姑娘之前是大都的旭王妃，她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外面买的没法比。”齐萍萍只有顺着她的话说。

“唉，真是买亏了，还不便宜呢。没见过真品就算了，见过的人，谁还看得上仿品呢。”岑韵叹口气，拿起新买的翠玉簪把玩一下，又随手扔在桌上。

翠玉簪玉质脆硬，岑韵没控制力度，簪子掉到桌上，立马摔成两半，齐萍萍看它应声而断，不由可惜地“哎哟”了一声。

岑韵自己丝毫不在意，说：“碎了也好，留着也没用。”

齐萍萍勉强维持着脸色，问：“姐姐是何意，为何把新买的簪子拿到我这里来摔碎？”

岑韵看她已经开窍，不再绕圈子，说：“妹妹不要多心，我不过是提醒妹妹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妹妹大概也听外面的人说了，妹妹和那位姑娘长相有些相似呢。”岑韵说。

“相似又怎样呢？”齐萍萍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反问，“夫君喜欢我们这一类长相也说不定。”

“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前面那位大夫人是夫君自己上书求娶的。但大夫人进门后，他却长期不理会她。你大概也知道了，那位姑娘和大夫人是同胞姐妹，夫君现在又这个态度，妹妹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夫君这些年一直郁郁不乐，姑娘过来他才开心一些。他娶了姑娘，这不正好吗？”齐萍萍不在意赛维达娶谁，她只要这个家容得下她就行。

“妹妹，如果你已经有了真的好簪子，还会要这个假的吗？”岑韵指着桌上摔成两半的簪子问道。

齐萍萍脸色一白，后退一步，摇头说：“不会的，夫君不会那样做的。”

她有孩子，赛维达不会那么绝情赶走她的。

“这事不取决于夫君，而取决于那位姑娘的态度。”

“什么意思？”

“姑娘住在府上几个月，却一直吊着夫君，不和他亲近，哪怕是前几日，她和夫君一起骑马回来，晚上也没让夫君留在她房里。”岑韵细细分析，“想来是夫君还有一些地方没让她满意。”

“什么地方不满意？”

岑韵看向远处，语气无奈：“我以前也不理解，为何大夫人那样看不惯我，总是找我麻烦，最近我才明白一些。”

“明白什么？”齐萍萍不解。

“大都和我们夏国不一样，他们那边男人只能娶一位妻子，同时妻子的地位非常高，几乎和丈夫平起平坐。”岑韵说，“丈夫的其他女人是奴婢一样的存在，任凭妻子管束发落的。”

“大都是这样吗？”齐萍萍出身低微，没有接触过大都的人，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是的，所以大夫人一直看不惯我，想把我压制下来。”岑韵垂泪道，“你都不知道我那几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齐萍萍进府时，赵雪文已出去了，她没见过她，无权发表意见，且府内一直不准讨论之前的事，所以没有说话。

“但我听说府上这位姑娘比大夫人更甚，极其善妒。”岑韵回归正题，“她嫁给大都旭王爷几年，一直不准许旭王爷身边有其他人，哪怕地位卑贱的小妾她也不许。”

“姐姐听谁说的？”齐萍萍好奇地问。

“是听一位大都来的夫人说的。”

“哪一位？”

“高将军府上的一位夫人，她也是大都来的，在闺阁时还和我们姑娘有交情呢。”岑韵说，“她说的话想来没有假的。”

齐萍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