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江滢秋才开口道：“将军？”

白翎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道：“这外乡人，倒是机灵。”

江滢秋不解，但并没有再问。

白翎继续道：“那这隧道的另一头是什么地方？”

这一问倒弄得江滢秋有点不好意思，她回道：“是我的闺房。”

白翎原本想上去看看，但想着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便放弃了。

闲聊了一会儿，白翎便离开了。

将军府。

白翎想着江滢秋那脖子上的淤青，便让下人准备了一些上好的药准备给江滢秋送去。

但她又转念一想：“江姑娘她本就是医师，我这送过去会不会多此一举啊。”

犹豫再三，还是差人送了过去，不过是送到了医馆，并没有直接送到江家。

因为白翎推测，江家主多半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今日已经正月初八了，白翎突然想起正月十五便是江滢秋的生辰，又想到她在地道里差点死亡的事，便想着要给她准备一件特别的礼物。

……

是夜，一轮弯月挂在深空中，白梅染上了月的清辉，更显高洁。

屋内，江滢秋看着那些药瓶，独自发着呆。这药，是白将军差人送到医馆里的。装药的箱子里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得很清楚，这药是专门给自己用的。

白将军，这又是为何对我好呢。

她一想到不久后的及笄礼，自己的父亲会让她给白将军下药，心里便更加不安稳——即使自己早已配出了解药。

况且，目前自己也不知道白将军到底是白凌还是白翎。

但无论白将军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江滢秋打心底里也不想被误认为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一抬眼，又看见面前摆的药瓶——都是名贵的好药，一般人是用不起的。而后又想到白将军在医馆那边的帮助，便更加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而江滢秋不知道的是，在白翎心中，江滢秋早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女子了。

接下来的几日，将军府和右相府都派了不少人手去追捕那异乡人，但却毫无进展。

白翎和秦双两人都觉得抓到那人的可能性很小，便没继续追寻，只是上书让景帝加强了延华的防守 。

日子过得很快，马上就到江滢秋及笄的日子了。

这天天气不错，出了点小太阳，虽不能让人感到很温暖，但倒也使人不觉得有那么冷了。

白翎是贵客，坐在了右侧第一座。

在白翎对面，是江家的亲眷们，宴席上还有其他一些与江家交好的官员们。

众女眷的眼睛基本上都落在了白翎身上，毕竟少年将军，是不少女子都喜欢的。

倒是白翎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而那些有官职在身的男人们，心底倒是很疑惑，为何堂堂镇北大将军，会出现在一个六品官员家女儿的及笄礼上？

特别是江家主的那几位兄弟，思考得就更多了。

这江宜什么时候傍上的镇北大将军？

江滢秋此时也出场了。

红衣似霞，裙绣牡丹，头戴珠玉钗，耳坠珊瑚石，眉黛似远山，唇口若朱丹。

一出场便惊艳了不少人。

因为江滢秋平日里的打扮都很素，喜欢黄绿色，并不是很符合延华当下的审美。

认识她的人只觉得她长得还算清秀。

今日这一身打扮倒让人差点没认出来，就连江家主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己女儿。

不过这样就更合他意了，他认为他女儿越漂亮，就越能吸引白翎的注意力。

白翎倒也是觉得江滢秋今日的打扮很漂亮，但她觉得江滢秋平日里的打扮更适合她，更有气质。

接下来便是一些及笄礼必要的仪式，但江家主一直在给白翎敬酒。

他讲的那些客套话都要给白翎听出茧子了，但她还是简单地回应了。

这江家主，怎么一股子谄媚味儿……

不知不觉，带着合欢药的酒被白翎喝了不少。

江滢秋这时也前来为白翎斟酒，笑道：“多谢将军前来参加滢秋的及笄礼。”

“作为朋友，我怎能不来？”白翎笑道，“不知江家后院的白梅如何？”白翎喜欢白梅花，但她这次却不是真心想赏梅，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宴席。

“白梅还未凋落，虽不及前些日子那么美，但也有一番风味。”江滢秋有些心不在焉道，“请将军随滢秋来吧。”

当江滢秋想带着白翎去后院时，她堂姐江梓若却上前笑道：“滢秋啊，你及笄礼我可是准备了个好礼物，快来看看。”

江滢秋略微皱眉，却听白翎说：“让栏兰带我去吧，江姑娘等会儿过来便是。”

还没等江滢秋开口，就已经被江梓若拉走了。

“堂姐你这是干什么？”江滢秋语气不似往常一般温和。

毕竟白翎已经中了合欢毒，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发作，她可不想在这个节点再出什么岔子。

“你看，这海棠红玉簪，是不是特别适合你？”江梓若笑道，“这可是堂姐我花了好大的心思挑选的。”

江滢秋往宴席中一看，果然，她堂妹江梓琪已经不在宴席了。

她暗道不好，收下那根簪子简单道了谢便想离开，但又被江梓若拉住了。

另一边，白翎欣赏着院中的白梅。

很美，但没有小时候偷偷溜去的映雪山上的白梅林美，感觉这院中的白梅少了几分生命力。

不一会儿，却感觉自己身体里生出一股燥热，让人难受。

这跟喝酒后感到的热不同，白翎似乎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姑娘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看来是江家主安排的了。

这时，却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向她靠近。

“小女江梓琪，见过将军。”江梓琪红着脸行礼道。

白翎有些不耐烦道：“在下有急事，请姑娘让开。”这合欢毒的药性很大，白翎现在只想找个雪堆钻进去，缓解心底的燥热。

“将军哥哥这是怎么了？”江梓琪一脸担心道，“需要我叫下人来帮您吗？”

白翎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压制着，但江梓若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吵得她更烦了。

“滚。”白翎终于是忍不住了。

好在江滢秋这时已经赶来了，她让下人将白翎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转头对江梓琪道：“白将军不胜酒力，我会安排下人照顾他的。”

“堂姐你让我去吧。”江梓琪道。

“你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反而会扰了将军清净。”江滢秋冷言道。

得快点给白将军喂下解药，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恐再生什么变故。

江滢秋心里庆幸她堂姐已有婚配，来的是这个没啥心机，只是骄横一点的堂妹，不然事情会更麻烦。

她赶忙回到自己的闺房，房里已经没有了下人，只白翎一人。

白翎此时坐在床上，扶着床沿。她早已脸颊绯红，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领口也扯开了些许。

江滢秋赶忙上前，一只手撑在床上，给白翎喂解药 。

白翎头一歪，避开了江滢秋喂来的药，反而伸手抓住江滢秋的手腕，将她按倒在床。

江滢秋吓了一跳，但白翎并没有进行其他动作，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想要从自己的眼睛中看出什么来。

白翎此时还是有一丝理智在的。

江滢秋给自己喂了一颗药，缓慢地吞下去，然后再取出一颗，喂向白翎。

她的眼神很真诚，道：“将军，信我。”

白翎见她如此，也就张开了嘴，吃下了药，然后松开了按着江滢秋手腕的手。

一刻钟后，白翎终于恢复正常，想要从江滢秋床上起来。

但江滢秋却让她继续躺在床上，并为她倒上了一杯茶。

白翎刚好觉得口有些干，便接过喝了。

江滢秋坐在床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若是刚刚没有那堂姐妹的打扰，她能在药效发作前就给白将军喂下解药，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屋里充满了尴尬的沉默。

最终是白翎打破了沉默，道：“你父亲安排的？”

江滢秋低着的头突然抬起，带着歉意道：“是家父安排的，冒犯将军了，对不起。”

“你这不是给了我解药吗，也算没出什么大事。”白翎笑道，“我不怪你。”

“江家的手段过于肮脏了，是我对不起将军。”江滢秋的头又低下了。

一想到白翎帮过自己不少，现在却要忍受这等屈辱 ，江滢秋便更觉得自己对不住他。纵使白翎说不怪自己，她内心也实在过意不去——在某些时候，江滢秋的内耗还是挺严重的。

在江滢秋给自己喂药时，白翎也想过这会不会又是什么□□，但又打心底的觉得，江滢秋不是那样的人。

并且她在江滢秋的那双桃花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真诚。

所以，白翎也是真心没有怪她。

见江滢秋这样子，白翎倒觉得有些可爱。

白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牵过江滢秋的手，为她戴了上去，笑道：“和我交好的，是你，不是江家。江家如何，并不代表江滢秋就是那样。”

江滢秋的心跳忽地漏了半拍，呆呆地望着那双刚才还握住自己的手，又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那个冰凉的物体——是袖箭。

“其他礼物我留在宴席上了，但这个，我想自己给你。”白翎收回手道，“上次你不是遇到了危险吗，就给你做了个这个，虽然我更希望以后它用不上。”

白翎从背后轻轻握住江滢秋的手臂，慢慢抬起，使袖箭对准桌上的花瓶，再指了指袖箭上的机关，轻声道：“试试？”

江滢秋按下机关，袖箭咻地划破空气，花瓶瞬间破碎，碎片洒落在地。

这小小的一箭，却像是将冰面刺破，流出了一江春水。

江滢秋回头，恰好能看见白翎眼中的笑意，虽然对方这时候没在看自己。

此时江滢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无论对方到底是谁，都足以让自己动心。

于是她回以一笑：“谢谢将军。”

白翎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给江滢秋的心绪带了了多大的扰动，只道：“江姑娘喜欢就好。”

她现在心里想着的，是江滢秋的及笄礼。当初她及笄时，在军营，虽有将士的陪她喝酒祝寿，但确是以白凌的身份度过，白翎没有生辰宴，也没有及笄礼。

白翎想把自己的遗憾补在江滢秋身上，看着她度过一个快乐的及笄礼，也算是给自己的慰藉。

于是便又问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江滢秋愣了一下，笑道：“什么都可以吗？”

“若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那自然可以。”白翎笑道。

“那……”江滢秋取下房间内的鸟笼，笼中的鸟儿，正是在白翎的庆功宴上救的那一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放出鸟儿，那小鸟便停到了她的手心。

打开窗户，暖阳正好，让一袭红衣的江滢秋多了几分朝气。她将手伸出窗外，放飞了鸟儿，回眸笑道：“滢秋想去延华外的地方看看。”

其实，她是想离开这个向牢笼一样的江家。

“好。”白翎笑道。

江滢秋又摸了摸手上的袖箭，眼睛里是以往未有的柔情，笑道：“不知这毒是否对你有影响，让我为你把把脉吧。”

这药，江滢秋当然是确定了能够根除合欢毒的。

不过，她现在想确认的是另一件事。

白翎伸出手，江滢秋静静地为她把脉。

竟真是男子吗？江滢秋心道，不对，这脉相，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一样，和外祖父小时候给自己讲过的那些有点像。

她笑了笑，道：“还好，并无大碍。”

确定了，白将军，是白翎。但这似乎令江滢秋更加开心了。

但她还是继续为白翎把着脉，突然，她眉头一皱——

是心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