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得跟他解释,也不愿搭理程肆,全程当她是空气,她一上车跟大哥随意聊了几句便开始睡觉。
一进市里,我注意力集中起来,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地铁口。
看到地铁口我就拍大哥,大哥被我拍了四五次,愣是一次都不停。
“庄谨!”
庄谨专心开车,直到等红绿灯时才说:“既然是朋友当然要招待好。”
“招待什么?你怎么能把她带回家?”
“带朋友回家怎么了?”
“我说八百遍了,她不是!”我压低着声音怒吼。
庄谨看一眼后座熟睡的程肆,“她一个小姑娘,我怎么可能把她随便丢在地铁口,出了事,谁负责?”
“她那么大个人了,会出什么事?负什么责?”
“你问了吗?”
“什么?”
“她来干什么的?晚上住哪儿?现在已经不早了,她肯定要住下等第二天再回。”
“那是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咱把人带过来的,自然是要负责的,等她醒了问问。”
我看了看程肆,她这一路睡的颠三倒四,现在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程肆。”我试着喊了喊,她没动静,我又喊了一声:“程肆。”这次比之前的声音大了些。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啊,到了?”
“早到了。”我说。
把人叫醒了,我又不想问,试图推给庄谨。
庄谨不愧是带我几年的大哥,对我的意图心明眼亮,他随和的声音问程肆,“要去家里吃晚饭吗?”
我一瞬间扭过头去看他。
程肆拒绝道:“不了,我还有事,好人帅哥,你找个地铁口把我放下吧。”
“这个点了,有事明天再说吧,今晚有住的地方吗?”
“有的,谢谢你啊,但我真的有事,我和人约好了八点见面,晚上去她家里住。”
“是亲戚吗?”庄谨还在问。
程肆回答:“不是,是我师娘。”
师娘?我在心里疑惑,但没发出任何疑问。
庄谨好像是真的在担心程肆来着,听她说是师娘,他一下子轻松了,但还是没把程肆放地铁口。
在他的坚持下,把程肆送到约好的目的地。
那是一所大学,门口右侧牌子上写着,农林科技大学。
她是学这个的?
庄谨和我一样的疑问,程肆直到下车离去也没给我们答案。
全程,我和程肆的交流就是以上这些。
回到庄家,一开门,小疯子站在门口,我还没进门便被她扑了上来。
“庄慎庄慎,你突然回来我好开心啊,大哥说你要在那里待两个月,我快急死了,好想跟你一起去。”
我将她从我的身上推开,“馨馨,先让我进屋。”
庄馨,我的妹妹,被我称为小疯子的人,比我小两岁,从八岁起,便以家为中心生活,学习是请家教,生病有家庭医生,吃穿用度全都送货上门,但凡出门一定有司机和阿姨同行,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小妈的疗养院。
只要我在家,她就像条尾巴,长在我身上的尾巴。
晚饭是大哥亲自下厨,他会做饭而且做的很好吃,这得感谢我,刚回庄家那会儿我不怎么吃饭,他以为是阿姨做的饭不合我胃口,自己跟着视频学,每天不重样,哪天我多吃了一口,他会记下来,那是我爱吃的。
其实,我没有爱吃的食物,那几道菜只是相比其他的我吃得下罢了。
他这一手好手艺,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将来要是结婚,不愁抓不住他老婆的胃。
饭桌上,大哥提起程肆,明着打听她。
我没忍住,问:“你看上她了?”
大哥摇头笑了一声,“不跟你抢。”说话间,往我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多吃点,补充补充营养。”
就这么,把话岔过去了。
面对程肆这么一个陌生人,庄馨又开始提高警惕,尤其,程肆与我有关。
好不容易大哥止住了话,她又提起来,面对大哥的小打听,庄馨才是要把程肆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的追问。
追问也没用,别说祖宗十八代,祖宗八代我也不清楚。
说起来,我和程肆之间,到现在也没下个定义,非要说的话,只有她那句:我们是同类。
在我成长的十九年间,从未有人跟我说过,我们是同类这句话,我从懂得情爱之事起,便知道江胜和姚珺与我是同类,或者说,我跟他们是同类,但这些话我们没有明明白白说过。
对我们是同类这件事,我们都怕得要死,尤其是江胜,他怕我是受他影响,怕我栽在这里面。
但我也知道,我是天生的。
我又不是搞生物研究的,这个东西我怎么知道就生在我的身体里了,江胜和姚珺也不会知道这是怎么来的,我们全都一样,只知道一个结果。
有时候,庄谨和江胜走得近了,我都会警告庄谨,保持社交距离不许被江胜同化。
那时候庄谨都会笑我人小鬼大,他会说,这种东西,同化是同化不来的,无需担心。
他的话让我想起阿水哥,我干妈的外甥,如果同化是同化不来的,那他对江胜的纠缠,算什么?难不成他也是天生的,那我身边,还有异类吗?
是有的,我的大哥,庄谨,我身边唯一的异类,请坚守住!
所以,程肆不是大哥的归宿,类别相斥了。
庄馨要是喜欢,我倒是可以牵线,可惜了,庄馨这个小疯子,认死理,一根筋,认定谁就是谁,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对一个人的执念若能化成红线,那庄馨与我,下辈子定是要死命纠缠了。
吃完饭,庄馨跟我回屋。
我正在翻抽屉找我的准考证,翻了几个都没有,我便知道,是庄馨拿去了。
不等我说,她先开口:“明天我们一起查,今天你应该陪我玩。”
我早就不挣扎了,对她说:“好。”
庄馨口中的玩,是真人变装游戏,我是真人,我来变装,她来游戏。
她衣柜里的三百件奇装异服有两百八十件都用来给我变装用。
衣服早就摊开摆在床上,我一件一件换就行。
她躲在窗帘后,等着我换好衣服,我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庄馨比我快一步拿到手机,她看了一眼,还给了我。如果是她认识的人,她就会把手机还给我,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她会先接听,问清楚什么事再还给我。
但是,她的表情却有些不对。
我接过手机,看一眼,才知道,是程肆。
这是一位对庄馨来说,介于知道和不知道中间的人。
但我也奇怪,她找我做什么?
接通后,那边噼里啪啦一顿吼,大概是怎么不回她消息,发了很多条,很着急。
嚯,我也发过很多条消息给她却没收到回复,她可以,我就不可以吗?
在我反击之前,庄馨把电话抢了过去,我们通话的内容她全听见了,这很不妙,任何一种高分贝声音都会刺激到她,令她的精神状态直线上升,到达我无法控制的地步。
每当这个时候,我只能去搬救兵。
大哥熟练的端着水、攥着药,走到庄馨面前,把她手里的所有东西丢掉,如果我接的不及时,我的手机会被打落在地。
庄馨会有几秒钟发愣的时间,我会上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压制住她,大哥会把手腕伸进她的嘴里,只要见了血,她便能冷静下来。
冷静之后,给她喂了药,她会沉沉睡去。
我只被她咬过几次,而大哥,不下十次。
这么多年,庄馨早就该被送到医院接受治疗,事实上送过一次,只是,老爹去看了以后,实在不忍心再把她丢在那里,几次与医院交涉后,把她带回了家,在家里,她会比在医院正常很多。
只有紧急情况下,我们谁都束手无策。
程肆的电话一直没挂,我再接起来时,那边迟迟没有声音。
就在我以为她要挂了时,她问:“你是在家吗?”
“嗯。”
“哦。”
我不确定她听到了什么,或许,她单纯只是被庄馨吓到了,但我什么也不想说。
我问她还有事吗?她支支吾吾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忙完。”
“大概多久?”
“至少一个星期。”
“好。”
我不知道她打电话来做什么,直到挂完电话,她也没说清楚,我猜测,她想让我捎她回去,但这不太可能,她不会等我那么久。
语音通话结束,我才看到她给我发的那么多条消息,她的确是蹭车的。
但很多消息的中间夹杂着一句,有事要说。
我把这条转发出来给她,问她什么事?
她回复的很快,“回家再说。”
回家?那应该不是急事。
我去看了庄馨,她正在床上熟睡着,她有着洋娃娃一般精致的脸蛋,头发又黑又长,柔顺笔直地瘫在鹅黄色枕头上,安静的她,乖巧可爱,苍白的面容令人心疼,她是可怜的。
正因如此,我们谁都愿意为她受伤而不退却,不是值得,是对可怜人的疼惜。
第二天早上,庄馨是家里起的最早的那个。
一大早,她跪在我的床上,等我醒来。
比起我自己,她总是更在意我的事情。
很巧的是,同一时间,收到程肆的消息,她也知道,是今天出成绩,发了一堆有的没的加油打气的,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