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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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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愿与她待在同一空间,从客厅的大长桌上抓了一把花生米,一看就是干妈前一天晚上吃剩的。

自从我回了庄家,姚珺也在外面上大学以后,干妈在生活方面是越发勤俭,说是勤俭都是往好了说。

她老爱吃剩饭剩菜,爱对付几口,有时候白开水和大馒头一起能吃上好几天,就是老这样吃才营养不良,搞不好这次翻车就是因为饿的头昏眼花没力气了。

真不知道我没回来的这一年她是怎么过的,就这还不让我叫江胜回来,江胜不来怕是没人能管住她了。

我一口一粒花生米吃着,坐在外间沙发上,腿伸直了搭在矮桌上,一扭头就能看到屋里的程四,拎着东西站在床边,像个傻子,不能把东西先放一边嘛?

“好神经。”

我说的轻,除了我自己没人会听到,但她就是在那一瞬间回头看向我,那眼神还是先前那般不友好,透露着一种鄙视和嫌弃,我这辈子礼貌无数次,怎么也没想到一句礼貌的阿姨,会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她这会儿倒是换了身衣服,比起那身下地的装扮,这一身变得讲究起来,水蓝色雪纺长袖衫挽起一截,深黑色九分裤露出脚踝,脚踝处还有没洗干净的泥,我对那泥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鞋子换了一双红色方口布鞋,很像是妈妈辈穿的那种。

她其实也挺瘦的,但肯定是要比我好的,以我为参照物的话,一百斤不到,个子比我矮一些,应该不会长了,我高二一米七以后就没再长过。

她看我我也是不回避的,仔仔细细将她的外在条件打量个透,好在心里打上标签。

目前的标签依旧是呛口小辣椒,她扎起来的头发卷卷的,不像烫的,像自来卷,于是我又叫她,呛口卷毛小辣椒,简称:呛毛椒。

当面叫是不可能的,无缘无故叫不礼貌,太冒昧,也容易招致杀身之祸,等哪天吵架对上的时候,我必是要叫上个百十遍的过过嘴瘾。

“看什么看?过来搭把手。”她在与我对视一阵后说。

有什么可搭手的,我没动。

她拎着东西走出来,扔在我怀里,说:“去做饭!”

“不会。”我说。

说完便后悔了,因为紧接着就听到她说:“不会就回家,别在这里碍事。”

我哪里碍事了,我是要照顾我干妈的。

就差一点,我就要把呛毛椒喊出来了,被干妈在屋里的一声喊打住。

“姚姚。”

“哎,干妈。”

“你行李还没放呢吧?你先回家放个行李收拾收拾,再过来吃饭。”

“不用,干妈,我放这儿也行。”

有时候我和干妈都是属于根性固执的人,她执意要我走,便无论如何都会说服我,比如,此刻,她搬出一些我无法反驳的人。

她说:“回去看看吧,好久不回来家里该落灰了,他们爱干净。”

这一下,我无话可说。

最后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低着头,默不作声去找我的行李箱。

我前脚出,程四后脚跟着出来,我出门了她还跟,行李箱重重一放,我回头:“我都要走了还得盯着我回家才算啊?”

“谁跟着你了,我去摘菜!”

行吧,信她。

可是,她还是跟着我到了我家门口,“你不是去摘菜吗?”

“是啊,你开门啊,管我做什么?”她理直气壮指使我。

说完她走向房子的侧边小道,那条路是通往菜园子的,敢情,摘菜是来我家摘啊,和干妈认识才多久这都知道了?不仅知道,看她那架势就不像是第一次来。

“那是我家菜园子!”我说。

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夸张的表情反问:“是吗?我不知道的。”

无语了。

我眼睁睁看着她去摘菜,不过是些蔬菜而已,随她去吧,左右都是做给干妈吃的。

她不知道,我家楼梯下有个小门,那小门是可以通往菜园子的。

我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到小门那里,开个缝,看她在我的菜园子里薅菜,一边薅还一边振振有词,里里外外不过是说我的坏话,我忍不住在小门后笑出了声,直往她身上贴神经病、幼稚鬼的标签。

看来我家菜园子的菜很好吃,她摘走了不少呢。

干妈虽然在很多小事上不靠谱,但她毕竟养我这么大,怎么可能事事不靠谱。

看那菜园子长势喜人就知道,忙活农物这事儿上,还是很靠谱的。

我关上小门回去,瞟见院子里的两盆植物,只有枝叶没有花,那是江胜搬来的,他养花花草草还行。

这两盆是他从村支书家移来的,他改头换面以后便开始在村里走动,村里认识他的人比认识我的多,关系处的自然也比我近很多,加上村里外出务工的人多,时隔很久再回来,都以为我是他妹子,平白无故给我妈多出来一个儿子。

不过看到菜园子很好,花草也很好,我便也好了。

我提着行李箱进屋。

一进屋,扑面而来的老房子味儿塞满我的鼻腔,屋子里处处盖着花布床单,桌子也被盖的严严实实。

我家与干妈家不一样,干妈家进了屋是小客厅,右边一间大屋,以门为界,一左一右放着两张床,床尾各放一个大黑色柜子,柜子上放着一摞摞被子和其他东西。

出了卧室右手边有个门,门后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水泥台阶上常常放着刚洗好没晾起来的衣服。

干妈家楼梯在室内,我家楼梯在室外。

我家是客厅大屋子小,一厅三室,右手边两间,原来是姥姥姥爷一间,杂物室一间,收留江胜后,姥姥姥爷那间给他住,我住杂物间。

左手边是两间打通的一间大屋,卧室连着小客厅,是原来妈妈和我住的,妈妈去世之后没人再住过,里面的东西也没人动过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

客厅正对面挂着一副长两米的八骏图,姥姥说是两米我也没量过,看着像。

八骏图下是张长桌子,上面摆着仨遗照,全用蓝布盖着,那蓝布是江胜买的,有一年村里庙会,他买了很多东西,蓝布是其中一样。

蓝布不是用来盖遗照的,原来遗照是从来没盖过的,我猜是这一年我没回来,干妈懒得时时来擦,所以直接盖上比较省事吧。

家里除了地上没盖落了些灰以外,其他都不用收拾。

干妈一定也常来打扫的,刚才我从外面一进来,从院子到客厅的灰尘气息都不重,拎起行李箱时并没有带起灰尘来,屋子里也是,地上的灰尘远比不上花布床单上那厚厚一层悬在上面荡着秋千一般来的多。

我小心翼翼揭开花布床单,生怕一点灰落下来。

窗帘一拉开,阳光照射进屋子里,落在地板上,我就站在阳光里,却觉得一阵凉意。

老房子空旷,又一年没人住,一丁点儿人气儿都没有,吸进去的每一口都是回忆的味道。

我的屋子朝阳,推开门,大片阳光洒在床上,床上的花布床单下盖着的是我上次回来时带回来的衣服,想必是干妈洗干净后放在这里的,她也没想到,高三这一年我竟是一天都没回来过。

这一年,属实很累。

既然程四热心肠愿意照顾干妈,那我就不去添乱,省得一会儿江胜真过来了,还要与他见面。

想到此,我想起我的手机,好像没带过来,算了,本来就准备给干妈用的,我兜里还有我的备用机,说是备用机,其实给干妈的才是备用机,那不是我常用的,我常用的本就是没电了的这个。

我拿出来,给它充上电。

只不过,手机在干妈那里,我还是要尽快过去,不然江家那位小疯子打电话来我没接到,又要发疯了。

我的屋子不大,一张床一张桌,长方形的细长桌子上放着一些物件,大部分是生日时收到的礼物,桌子旁是梳妆镜,原本这就是个杂物间改的,梳妆台是姥姥屋里的,和干妈屋里床上的大黑柜子一样的颜色,黑色边框上印着荷花,镜子下面的小抽屉上也印着荷花,不知道什么寓意。

梳妆镜下是个柜子,柜子里放着我的衣服,柜子外贴满了贴纸,都是江胜买的,在我小时候他强迫我看动画片还买贴纸给我玩,但其实我对这些的兴趣一般般,我更喜欢姚珺买的那些明星海报。

我看着贴纸回忆过去,时间过去多久也没注意,忙起来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呛毛椒在我屋门口站着,一边敲着门一边喊:“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了!”

那时我才意识到,饭都做好了,这么快啊。

“快点!”她催促道。

我的屋子还没收拾完毕,回忆也因此戛然而止,我叹了口气,“走吧。”

她满意地走出去,在院子里对着花花草草停下了脚步,我推她一把,“看什么呢?”

“要你管。”说完她走了。

一颗死呛毛椒,嚣张什么?

过去才知道,她压根就没做饭,是她爷爷端来两碗饭,说是做饭来不及,今天先这么吃。

那我菜园子的菜可以明天再摘的,留一天是一天呢。

干妈早端着碗吃上了,剩下一碗是给我的,那程四呢?

我不是关心她,只是好奇。

但我只会好奇,绝对不会问的。

“小程,你不吃吗?”

这是干妈问的,不是我。

“吃啊,一会儿回家吃。”她回。

干妈听到这话立马放下碗,“小程啊,耽误你吃饭真是不好意思啊,其实我姑娘在这儿你不用这么操心的,赶紧回去吃饭吧。”

程四说:“没事儿阿姨,等你们吃完吧,你们吃完我把碗拿走就不用再特意过来收了。”

“那也是。”干妈说完又端起碗吃起来,“真是太感谢你了,不仅把我送回来还给我送饭,太周到了,小程。”

干妈一直在感谢,谢了这么多让人觉得她在愧疚。

倒是程四,面对干妈时和面对我完全不一样,说话都柔和了许多,“没事,姨,你这一下摔的不轻可得好好养着,最近千万别下地了,洗衣做饭也等等,我妈说了,让我天天给你做饭你就安心在家里歇着,我天天给你送饭过来。”

干妈惶恐道:“那多不好意思,太麻烦你家了,不用的,我姑娘正好回来,洗衣做饭这些小事她还是做的来的。”

程四看了我一眼说:“我看她年纪还小不像会照顾人的样子,你现在这样还是得吃好喝好休息好,你不用跟我客气,我天生热心肠爱帮助人,给人帮忙我可开心了,你就别跟我客气都听我的就行。”

干妈还是拒绝道:“我知道,小程,你的性格全村人都知道,我不是跟你客气,我是觉得麻烦,要多做两碗饭,还要跑来跑去给我送,费事儿,我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生活上的小事都做得来,而且我还想趁这个时候多锻炼她呢,我还有个弟弟今天晚上就过来,专门来照顾我的,你放心吧,姨这人不爱麻烦人你也知道的哦,谢谢你了哦。”

话说到这份儿上,程四也不再坚持,再说下去饭就要凉了。

她站起身,对着安静吃饭不插一句嘴的我问:

“你行不行?”

我当然行啊,不行也得行。

“可以。”我回。

她虽然不放心,可也算同意了,本来就是我家的事儿。

我和干妈吃完饭,她走后,干妈还一个劲儿夸她,我轻挑眉毛表现出不满,不过干妈没看到。

她刚才说有个弟弟晚上过来,我端着碗,一口也没吃,看干妈夹了一块豆腐,我问:“你给小苏舅舅打电话了?”我不相信,问了一嘴。

“小苏舅舅?他来干什么?”干妈问。

我说:“你刚才说的,你有一个弟弟要来。”

她反应过来,“我那就是随口一说,不过,看样子,你江叔快到了。”

我没说话,是我让他来的,我不乐意好像是我不对。

吃完饭要午休,这么多年雷打不动的规矩,反正小时候是这样,后来分开的这些年是什么样子我不清楚,看干妈拿走靠垫躺下去的样子,大概是没变的。

她摔成这样,这些天我不可能回家住,想着趁她午休我先去收拾一些东西过来。

回去之前,我看了一眼手机,小疯子没打电话来,算算时间,快了,于是我又坐在沙发上面等,等接电话。

我闭上眼睛,享受一下午休时的宁静,但不知怎么地,脑子里很吵,叽叽喳喳全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很烦。

我睁开眼睛望着屋顶,在一片茫然的白色里,等来了小疯子的电话。

像例行公事一样,一问一答地说了几句,我们的通话内容常常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要通话,要听见对方的声音。

我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这不符合她对我的要求。

接完电话,我回了家。

我家比干妈家面积大,屋子也大,没人气儿也就多了一些阴冷,夏日里倒是凉爽,夏日一过,便有些冷的发苦。

想起程四路过花花草草时的样子,我走过去,蹲下。

花花草草该活的都活着,长得特别好,只是在楼梯下的小花盆里,多了一株我从未见过的植物。

暗棕色的根茎很细,上面带着小刺,一根上面有五枝,每枝上面都结着大红色的果实,看起来像是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我揪下来一个,仔细观察着,根据我多年种植但见识颇浅的结果,我不认识这植物,但凑近闻了闻,有一股子异样刺鼻的味道。

而且这果实看着还会长大的样子,不会是什么能吃的果子吧?

江胜会知道吗?他一向对这些了解颇深。

我去拿手机,给这株植物拍了照片,用识图功能也没识出来,都是一些很像但仔细看也不像的植物。

拍完照,我回屋简单拿了几件东西,是一些洗漱用的,免得来来回回走来走去,麻烦。

我刚走到干妈家的路口,看见程四从家里出来,我立马转身往回走了几步。

等她走了,我再去。

不过,她是真热心肠,得亏干妈是个普普通通老百姓,不然我怎么都要认为她是图些什么的。

我站在别人家门口,靠着墙,电话却在此时响起。

我刚接通,那边就是熟悉的呛口味道,“你在哪儿?”

我回她:“在家。”

“在家哪儿?没看到人。”

“我在家,我家。”

程四无言,我正打算挂掉电话过去,她却说:“不用来了。”

嚯!这个程四有点没分寸了吧?那是我的干妈!

管她说什么,立马挂掉电话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过去,她竟然还在门口站着没有走。

她神情面对我时候还是那样,丝毫不示弱。

她说:“不是告诉你不用来了。”

“你算老几。”说完绕过她,伸手一推,将她推至门外,立马关了门,将门反锁。

我听见她在外面骂:“有病吧?**”

骂吧,爱怎么骂怎么骂,看在你是我干妈恩人的份上,我都可以忍下来。

一定要找个机会报恩,不然欠这么个人恩情,是要折磨死我。

我进了屋,准备接收来自干妈狂风暴雨般的唾骂。

谁知道,她正背着我脸朝里睡着了,此刻我才知道,程四说的不用来了是什么意思。

得,误会人家了。

我走近干妈,看她脖子处密密麻麻的汗,她总舍不得开空调,风扇也舍不得开,我坐在她身边扇了一会儿,胳膊又酸又疼。

我看着旧风扇,它已经很多年了,转起来的时候跟快要散架了似的,呼啦呼啦响。

我记得之前的时候,因为这个旧风扇转起来有声响,买了两个新的来着,应该是在楼上。

空调不开,这风扇也不用,难道一整个夏天就靠一把破蒲扇过吗?

我去楼上扒了扒,还真被我扒到了,这风扇还是我组装的,看它灰扑扑的样子,现在又是我来拆洗。

家里的螺丝刀有些生锈,转起来刺啦刺啦的,绣沫儿弄一手指。

拆风扇倒是不费事儿,擦起来麻烦一些也还好,还是组装起来最麻烦,得有个人帮我抱着点儿,我又要抱着,让扇框卡缝里,又要转着螺丝刀拧紧,着实不太好搞。

好不容易卡上,此时却有人敲门。

我反锁的门,最终还是由我打开,不得已,风扇又散倒了一地。

我以为来人是程四,没想到,是江胜。

我们两两相望,很有默契的各自沉默,他毕竟年长,我这种耍小性子的人在他眼里不算什么,我不想听他说那些寒暄的话,直接指使他干活,

“你来的正好,帮我修风扇。”把工具丢给他,进了院子。

他倒是没说什么,跟着我进来。

有人帮忙,组装起来自然快了很多。

结束后,他把风扇拿进屋,放到桌子上,冲着干妈的方向,开启摇头模式,开了最低档,干妈眼睛睁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又闭着睡去。

江胜坐在床边,大概看了一下干妈身上的伤痕,他淡然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我从他眉间粗糙的皮肤看出来,他近期似乎状态欠佳。

等他看完,轻声说道,“走吧。”

“哦。”我们从屋里出来。

他搬个小板凳坐在屋门口,我特意离他很远,坐在厨房的台阶上,我低着头,不知何时,他站在我面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今天。”我低着头,抱着膝盖回答。

“谁送的你?”他继续问。

我依然那个姿势回答,“大哥。”

“嗯。”

他声音平淡,整个人有些没劲,也许干妈说的对,他那么忙,不应该打扰他。

高三这一年来我与他联系不多,我们对于彼此的消息都是从大哥那里得来,他与大哥关系很好,说起来,他比大哥岁数大一轮了,也不知道两人关系怎么好起来的,反正就是因为他俩认识,才知道我的身世,才得以将我送回庄家。

也许是站的久,累了,他在我旁边坐下,干净贵气的西装裤就这么染上了一层灰,我偷偷看他,被他抓住。

我不是那种犯怂的人,他看我,我便看他,绝不退缩。

“瘦了。”在我锁定的目光里,听到他这么说。

我确实是瘦了,我自己也知道,只是被他这么一说,我认真了。

旁人说我瘦,我只当问候,可江胜说我瘦,我却是满腹委屈和怨恨。

是他亲手把我送到庄家的,他说庄家好,既然他说了,那如今便不能说我不好。

这一刻,我竟然程四上身,一股子呛口小辣椒的味道冲他说:“拜你所赐,你不是喜欢我这样吗?”

江胜看着我不说话,他换了一种眼神,我立马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讨厌你这样看我。”

他的眼神,同我平日里看家中那位小疯子的眼神一模一样,他不能这样看我,我不是。

他还是听我的话的,不再那样看我,也不再与我说话。

我们之间,终究是陌生了许多。

可在他面前,我向来不藏任何心思。

我直接询问,“你为什么对我这样?”

他又看我,一种惊疑的眼神,“哪样?”

我学着他的表情,冷漠淡然,其实我还能感觉出来疏离和排斥,但我模仿不出来,那种细微的表情我只能敏感地捕捉到却做不出来。

仅仅是这样,他也没有看懂我的意思,我只好说:“你讨厌我!”

他快速否认:“没有。”接着又说:“不是。”

这样的话不仅没有安抚到我,反而让我更加好奇,也更加确定,他现在对我,有负面看法。

我有点想发火,但高三闭关这一年我偶尔也会想到他,想关于我们之间的以前和现在。

江胜他并不是我的任何人,他只是善良,只是可怜我,我们只是短暂的相互取暖过,他的年龄大我快两轮,他年轻的时候努努力,孩子都与我一般大了,他对我像父亲那般照顾,我也像对父亲那般依赖他,直到他将我送回江家,这种关系开始发生变化,他于我而言,成为了真正的江叔,随着我的长大,我们的分开,或许会存在一些陌生和疏离感,但此刻,除了这些,我敏感的捕捉到别的东西,一些他不愿意面对我和讨厌我的东西。

“你如果要对我撒谎,那就当我没问。”我的火气,也只能这样传达给他。

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我也看到了,又是那个女人。

我以为他要走了,从前关于那个女人的消息他都是这样,只要她发消息来,他会丢下任何离开。

不可思议的是,这次他没有,他只是回复一句便放下手机。

我没忍住问:“你不走吗?”

他看我一眼没回答,从台阶上起来,站到我面前,也叫我起来。

“干嘛?”他伸出手,我没有回应。

他晃动一下手指,“走。”

“去哪儿?”我问。

他只回一句:“换个地方聊。”

我不愿意,只好拿干妈搪塞他:“不去,我怕干妈醒来找不到我。”

“那我们去楼上。”他放下手,退而求其次。

我又拒绝了,“太热。”

“找个阴凉的地方。”他说。

我的连连拒绝,他的语气变得不好起来。

听他这么说,我比他还恼火,不是来照顾干妈的吗?安安静静等着干妈醒来带她去医院不就行了,突然冲我发火是要做什么?我不过是问了句无关痛痒的话,从前,他不会这般与我计较。

我干脆说道:“要么在这儿聊,要么,你现在走,我不想看见你。”

“你不想看见我,我就要走,我来这里本来也不是为了见你。好好跟你聊你不愿意,不是你先问的吗?不是你不让我撒谎的吗?”他一条条反驳起来。

我回他:“我也说了,你可以不说!”

他似乎是要与我呛到底,说道:“我要是不说你今晚睡得着吗?”

“睡得着,着得很!”我喊。

他平静的眼眸里有了巨大的波动,那团若隐若现的火苗忽明忽暗,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不用跟我这样,庄慎,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他叫我庄慎,自我回了庄家,他总是喊我庄慎,我不喜欢他这样叫我。

“我是十九岁,不是九岁。”我反驳。

我听到他叹了口气,这时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直到,程四和江胜的那句话同时出现。

谁也没想到程四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在她进门那一瞬间,江胜说:“你和姚珺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谈恋爱是不是因为我?”

不等我解释,他又说:“庄慎,她是姚珺,你干妈的女儿!”这一声既克制又爆怒的声音打在我的脸上。

他说完这句,程四正想要开门逃走,越是小心翼翼,门越是要发出刺耳的声响。

在看到程四那一瞬间,毫不夸张,我的汗毛竖立,周身发凉,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我竟生生打了冷颤。

我已经分不清,江胜的话,和程四的出现,哪个更让我五雷轰顶,让我颤抖的身体更加无力。

晕过去吧,直接晕过去好了,最好是晕死,离开这个世界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料到现在这种情况,一个震怒之余望向我,一个僵硬如尸背对我。

那一刻,我全随着身体本能出发,先是喊住程四,僵硬的她被我的声音喊过神来,拔腿就要跑。

我立马上前抓住她,以我的身板和力气是钳制不住她的,好在,我有江胜帮忙。

我们连拖带拉的将她带到楼上,程四力气也不小,要不是江胜帮我,我还真要与她拉扯一番才能将她带到楼上。

小时候拿绳子绑江胜,长大了双臂做绳绑程四。

我告诉她:“你要是挣扎喊叫我就拿袜子堵你嘴啊。”

她回:“我知道,我不会,你用不着这样!”

将她带上楼,推到烈日之下,大口喘着气,还挺累人的。

转身时头发没注意甩到了她的脸上,她张嘴就咬,只是没咬住。

“姓程的,你有病啊?”我低声喊。

程四觉得我才是那个有病的人,立马回嘴:“你才有病,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有病,精神病!丧心病狂的精神病!”

她这么骂我我怎么可能放过她,佯装上去踹她,被江胜拦下。

江胜说:“庄慎,别犯病!”

他居然也说我犯病!好啊,胳膊肘往外拐是吧,既然都说我有病,那我就真犯病给他们看。

只是,他拦我拦的紧,以我的力气根本挣不开。

挣不开只好作罢。

我本来也不想做什么,只要程四安安静静,我就不会做什么。

可程四不是个安静的人,这一点,初识那日便知道了。

但那一天,她是真的安静,我认为,这应该归功于江胜,既然程四已经听到了我的秘密,而且程四也被我绑了上来,那我和江胜之后的聊天她势必要听到了。

那我们也就不避着她了,江胜这个人善良温柔,智慧老成,很适合做一个沟通者。

他说:“你和姚珺的事,我一年前知道的,只是这一年,你备战高考,我不提,再说,你们也已经分手,只是……”

“只是什么?”我问。

江胜也没磕巴,说道:“只是我觉得是我的错,是我影响了你。”

这话一说,程四眼神放光看着江胜,她都不用开口,我知道,她想的一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跟你没关系,网上说了,我是天生的。”我回答他,他看着我笑了一声,问:“什么时候上网查的?”

“我不告诉你。”

他没说什么,反倒是问起程四:“你姓程,不是这村的吧?”

程四揉着手腕,说道:“我妈妈是。”

“嗯,来度假的。”江胜肯定地说道。

没想到,程四反驳他:“不是。”

“不是吗?”江胜问。

她回:“不是。”只说了这两个字,江胜也没有再问,我更是不知道,所以也没多嘴,我也仅限于知道她是刚大学毕业,剩下的是干妈的猜测。

随后,江胜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程四。”

“哪个字?”

程四说:“放肆的肆。”

“放肆的肆?”我插了一嘴。

程肆反问:“你以为呢?”

我没说话,江胜追着问:“那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个孩子,叫程放?”

“我弟。”

江胜笑了起来。

两人有来有往地对话着,在我看来,是有一些离谱的场面,程肆这个人,好像真的只对我发神经。

更离谱的是,程肆和江胜聊的真的很投机,干妈醒来喊人时,两人正聊当下国际时局呢,只有我,听到了干妈的召唤。

程肆从干妈家离开时,加了江胜微信,纵然我知道江胜是个人见人喜欢的人,但我一想到那个人是程肆,心里就很不痛快。

令我心里更不爽,极其难以接受的,是程肆知道了我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秘密只会被两种人知道,一种是好朋友间的分享,一种是敌人手里的把柄。

那时候,我对程肆的定义是后者,所以我特别讨厌她,她对我,也是。

下午,江胜带着干妈去医院做检查,时间来不及,只能先去镇医院看一下,干妈留我在家里做饭,我煮了点粥,但水加少了,煮出来像米饭,最后,江胜去镇上的饭店打包了点饭带回来,他们吃,我不吃,我就吃我煮的。

那天晚上因为江胜回来,院子久违的热闹了起来。

虽然下午有些小摩擦,但我还是很开心,我们三个人坐在屋里,就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那时候,姚珺爱在外面跑,常常是她在同学家玩,我在家里陪干妈,恍然间,回到了过去,就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变回了那时候。

如果不是干妈卧病在床,我们应该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端着碗,听院子里的蛐蛐叫,听院外的小孩子疯跑。

吃完饭,干妈在厨房刷碗,清脆的碰撞声催促着我的脚步,跑回屋里,打开电视,调频到生活大剧,将风扇放在身后,撩起衣服,感受风扇吹进衣服里,凉爽整个背。

那时候,江叔寸头我光头,干妈干净利落的短发,方便干活,只有姚珺,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她爱长发,常常披散着头发从家里到家外,两天就要洗一次头。

后来,我也留了长发,可姚珺却剪了头发,在她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她坐车去市里,把头发剪了一半,烫了一个当时特别流行的蛋卷头,整个人散发着可爱的味道。

我和姚珺,曾冲动过一时,回江家后我们一直有联系,我们都说不上是谈过恋爱,更像是暧昧,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高二那年,她突然一刀剪断我们之间的关系,像她高考结束剪掉的长发一般,我始终认为我们之间没有开始。

她从小勇敢张扬,整个人散发着无畏无惧的气息,我时常跟在她屁股后面,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怎么都行,我怎么都同意。

随着她考上大学,去了更远的地方看过更多的更好的人之后,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将会拉开无限远。

江胜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不确定,除了是姚珺自己说的我想不到别的,这件事我想想都只会害怕的发抖,压根不敢想,如果干妈知道了会怎样?

我看着他们,干妈不爱吃橘子,江胜在给她削苹果,我的手机在兜里震动,我知道是谁打来的,我不想接,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

干妈问我怎么不接电话,我看向江胜,他只专心削苹果。

“现在接。”我说。

小疯子的声音一出来,我便走了出去,想着她一个人在家,我的语气便柔和起来。

这一切,像在做任务,而我知道,这个任务,快要结束了。

打完电话,江胜走出来,递给我一个苹果,没削皮的。

“你怎么厚此薄彼?”

“你干妈是病号,你是什么?”

“你当我小病号不行吗?”我把苹果丢给他。

他接着没再给我,我晚上很少吃东西,他知道。

“什么时候走?”我问。

他回:“现在。”

“哦。”

我还是没忍住,在他走之前问:“你出来这么久,她不生气吗?”

“谁?”江胜故意问,“不过你这个语气我真不喜欢,说起来,你和她互相讨厌,也说得上一个默契。”

“切,谁要跟她有默契。”

江胜还是解释了,他说:“她最近遇到点事,状态不太好。”

“什么事?”

“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吧。”

“嗯。”我点头,怪不得他的状态也不好。

我知道她对江胜的重要性,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谁让他如此牵挂放不下的话,就只有她了。

我对她的事知之甚少,但江胜总说我们很有默契,相互讨厌这件事情上,我有想过为什么,我讨厌她是因为她总是从我身边带走江胜,而她讨厌我,大概是嫌我拖着江胜不放他走吧。

我总是将她视为江胜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所有抛下她来看我的日子都算我赚到。

后来没有后来,长大后每次江胜抽空来看我的时候,我都感觉到知足了,我不是个不懂事的人。

我劝他:“你这几天陪着她吧,干妈这里有我呢。”

江胜像小时候那样,想摸摸我的头,被我躲开了。

他说:“我已经安排好了,这几天,程肆都会来帮你的,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你找她做什么?”我像触发了什么系统,听到这个名字就炸毛。

江胜不理会我,任凭我动口动手,他只说干妈的伤势。

他说先照看着,有情况再去检查,目前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好好养着能养回来。

干妈这个年纪,不少不老,没大事,但也不是小事,听江胜的,好好养着就行。

只是我一想到要与程肆一起相处,我便不大乐意。

我与她相识不过一日,从陌生人到恩人,又到现在手握我把柄的人,这错综复杂纵横交错的关系令我头大。

虽然后边江胜说他会让一个朋友过来帮忙,但我那一刻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知道程肆要来照看。

话说,程肆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我们茶涧村真没什么可图的。

我们镇天然条件缺失,后天能力不足,达不到像海州镇那样转型旅游业,也没有工厂一类,唯独一条荒废多年的商业街,还是隔壁的隔壁村出钱出力建成的,建成之后没有招商成功,很多做小生意的都扎堆海州镇了,哪里能挣到钱当然会去哪。

我们村,是常常连电费都交不起的地方,年轻力量也越来越少,村里的小学招生都招不来了,就是这样的地方,毫无前途和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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