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时，邵云璨依旧被安排在主桌，换下运动装的她打扮精致，比起上回来球场，应付起来更加游刃有余。只是受礼仪得体的她并没有吃饱，晚宴结束，就拉着三人去青浦吃火锅。几人还好奇她为何对青浦一带的火锅那样熟悉，她只笑笑并未多说。

红盛项目的客户来访越来越少，没有业绩产出，项目又进入低气压焦灼万分的状态。郑总鼓励所有人利用自身资源自发进行圈层，并将拓展纳入考核。

谷寻昱的舅妈是一家外企高管，经常受邀参加不定期在酒店举办的联谊晚会，来参会的都是各企业高管。谷寻昱觉得是个机会，邀请邵云璨一同前往。

他们每次出来都开邵云璨的车，谷寻昱已是非常熟悉。

下午去普陀见过看过市调了几个项目后，谷寻昱把车停在一家有名的台湾菜馆门口。

邵云璨问：“任娇娇是不是喜欢你？”

谷寻昱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邵云璨说：“下午我看她看你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看我的眼神，就像在问‘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谷寻昱道：“你认识黄玲吗？”

邵云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和杨逍杰一行人在外面吃饭聊八卦时说起的。

黄玲是宏天项目总葛总的小三，一次东窗事发，葛总老婆借着葛总的朋友圈曝光了照片，这件事在宏天传的沸沸扬扬。黄玲矮小瘦弱，肤色偏黑，拴着低低的马尾，光看面相，很难会把她和小三联系到一起。

早些年谷寻昱在浦东和奉贤项目时，黄玲帮助过他许多，后来两人房子都买在宏天奉贤的一个小区里，黄玲跟谷爸谷妈便认识了。有次吃饭，谷妈和黄玲说起，如果有合适的上海女生让黄玲帮着介绍给谷寻昱，黄玲就把任娇娇介绍给了他。最初谷寻昱和任娇娇在微信上联系，后来说起见面时，任娇娇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事就此作罢。

谷寻昱说，这次因为要去任娇娇所在项目做竞品市调，才与她联系。她刚和男朋友分手，心情不好，所以下午见面时才说以后两人出去市调，把她也一起带上。

邵云璨说：“她好主动，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绝她。你去卫生间的时候，她还主动加了我微信。”

谷寻昱笑道：“那岂不是以后我要约了你俩谁出去玩，另一个就知道了。”

邵云璨说：“为什么只约一个？一起玩呗。”

酒会在静安寺瑞吉酒店，虽然快十点，街道上依然热闹。谷寻昱一开车就有很多话，常常逗得邵云璨在副驾捧腹大笑。

他谈起他的恋爱史和恋爱观，从他前女友，讲到大学时候的女朋友，讲他们怎么在一起的，又为何吵架，为何分手。

邵云璨笑道：“你倒是挺多要感谢的姐姐妹妹的。”

谷寻昱说：“你看，为什么我跟你说这些你能理解，可是我女朋友却常常跟我闹。她要像你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

邵云璨说：“爱恨本是走往两个方向的同一种情绪。我理解，是因为我在局外，反倒是做你女朋友，她心得多宽啊。你应该理解她。”

谷寻昱说：“谈多了就感觉，其实所有的女生到最后，都是一样的。”

谷寻昱电话响了，他像往常一样，看了一眼，选择忽略。邵云璨看到屏幕上一个女生的头像闪出，问：“你女朋友？”

谷寻昱“嗯”了一声。

“怎么不接电话？”谷寻昱不作声，她继续道，“你接啊，我不出声就是。”

谷寻昱手机导航连着车内蓝牙，他划开手机，通话都外放了。他“喂”一声，冷淡的和刚刚像是两个人。

那头传来女声的质问：“干嘛呢，怎么不回消息？”

谷寻昱说：“在外面，回去再跟你说。”

女声说：“几点了？”

谷寻昱说：“是啊，还没下班。”

女声说：“什么是啊，你跟谁呢，能说清楚吗？”

“领导在我旁边，先不说了。”谷寻昱挂断电话。

邵云璨望向窗外，沉默不语。

谷寻昱说：“你是不是在想我刚说领导的事。”

邵云璨笑道：“我本来也是你领导。”

谷寻昱顿了半刹，说，“刚才那种情况，如果你突然发出声……”

邵云璨说：“又怎样？”

谷寻昱道：“那铁定分手了呀！”

静安瑞吉酒店坐落在静安区的中心地段北京西路，晚十点，门口来回停下又开走的车辆应接不暇。

进场后，谷寻昱坐在大厅中间的沙发上。邵云璨拉他一起去外边走走，他摆了摆手，示意在沙发区等她。她端着酒杯，独自往阳台方向去。

每当换上礼裙，展露雪白的脖颈，擦上烈焰红唇，她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与不同行业的精英交流当下最热门的话题，周围的越来越多的人向她围过来。

“Do you have boyfriend?”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问。

谷寻昱努力从人堆中挤来，远远朝她指了指手表。

“Sorry, I should leave with my friend.”邵云璨微微一笑，跟着谷寻昱朝酒店外走去。

两人从酒店出来已经快零点。

邵云璨在车上说起与外国友人谈话的场景，兴奋极了。

“我听着怎么像他是想泡你。”谷寻昱说。

“你没来参加，我们聊的都是正经的话题。”邵云璨说。

“这话说的，一看就很久没谈恋爱了。”谷寻昱说。

邵云璨沉默了半晌，说：“不久之前，我还喜欢着一个人。他帮助过我许多，我暗恋他很多年，我始终记得向他表白那天。”

“你居然跟人表过白。”谷寻昱笑道。

“若是我喜欢的人，我会愿意主动，而不是被动等候。”

“后来就没有再想恋爱？”

千纸鹤盒里的光彩伴随叶落的萧然渐渐黯淡，她再也没有像那天一样，怀有满格的期待与焦灼，去矛盾地等过一个人。后来所去见的人，每一面都顺水推舟，稀松平常。所以再也体会不到，溺水之人被捞上岸，呼吸到第一口空气时的那种存活感。

邵云璨把高高束起的头发放了下来，她轻轻揉了下头，发尾的香气飘荡在车里。她笑道：“幸与不幸，都是你。”

“也许是你喜欢了，只是连自己都没发觉吧？”谷寻昱时常看着她的眼睛，她时常觉得，那双双眼皮下的黑眸子，像极了某个人，可他又是他。

“可能吧。”她说。

世界越复杂，好像生活越简单，就越显得可贵。

早餐一杯牛奶、一片吐司面包，或者一条饼干一杯白水。身上、车上、家里，除了洗衣粉、香水和养的花香，没有其它味道。

午后，阳光晃得刺眼。

“我不记得家里煤气是不是忘记关了，下午想回去看看。你要陪我去吗？” 谷寻昱问。

“煤气关没关怎会不记得？” 邵云璨说。

“我是处女座，就想去确认一下。你去吗？顺便带你去看看奉贤的上海之渔。”他问。

“也好。”她说。

谷寻昱的家在奉贤，开到红盛不堵车，怎么也要50多分钟，堵车的话，一个半小时也是常有的事。邵云璨自从给爱车办完手续，便再也不愿开车去奉贤，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人不但每天从奉贤开车到红盛上下班，还会愿意中途再回趟奉贤。这一天来回4次的路程，让她倒有点佩服起谷寻昱。

郊外的小区，温度总要低些。特别是地下车库，就连盛夏时也冷飕飕的，一到冬天，更像个冰窖。

邵云璨看着谷寻昱家的洗手台，说：“你一个大男生，护肤品比我一个女生还多。”

他靠在一旁，看着她说：“女孩子不该是一大堆吗？”

“我只用固定几个牌子的护肤品，没几样东西。”她拿起一瓶已用了小半瓶的香水，闻了闻，说，“原来是这个牌子啊！我想了好久。”

“我不认识什么牌子，都是别人送的。” 他说。

她指着台上粉粉绿绿的瓶瓶罐罐，说：“这些也是别人送的？这么粉。”

“这是我买的，我喜欢樱花。” 他说。

她大笑起来：“你果然有颗少女心！”

谷寻昱坐在地毯上，打开电视，选了个综艺节目。

窗外的风吹进来，凉爽得很，邵云璨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鹿晗和关晓彤在一起了的新闻被各大网络媒体刷屏，这个话题，成了职场人早会的副主题。

邵云璨拿出他俩的照片感慨。程颜看着手上的游戏，微笑着摇摇头应和。本来还在低头严肃的发信息的谷寻昱抬起头来笑呵呵得说：“恋爱的时候都是这样子的，总有一天会腻的。”

邵云璨说：“是想结婚了，所以不想分手吗？是不愿意经历分手，所以恋爱都不愿开始了吗？”

程颜说：“邵邵是希望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所以她也希望别人不要分手。”

谷寻昱绕过坐在中间的程颜，坐在邵云璨身后，伸手让她看他的手指：“我最近有开始涂药了，我觉得你说的对，湿疹还是有必要治一治。”

邵云璨说：“你这手指跟你的颜值真是不相配，实在太难看，是该看一看。”

谷寻昱说：“可我自己在家用药，像没什么用。”

邵云璨说：“去医院啊，医院会开处方药，自己乱擦药治不好的。”

“你们俩，”莫聪看着邵云璨道，“怎么那么像，有某种关系的人。”

邵云璨说：“这不是正常的聊天话题吗？”

莫聪说：“正常的聊天话题谁会关心他手指好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邵云璨说：“那我关心他手指头，跟你有什么关系？”

莫聪挑挑眉毛说：“关心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