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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画眉深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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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沈嵇走后,李淑独在房中想了许多。理不清个头绪。

李玥之死,似乎总与先太子之死,绕来绕去脱不了干系。

她不由得回忆起这个在脑海中着实印象淡漠的大哥哥。

那时候人们都说,太子李煦,风华正盛,亭亭如山上松,濯濯如春月柳。他领着太学学生编选了七大部前朝文集;出谋划策击退了骚扰边境的敌军;更在民间大疫之中,亲自去到郊外安抚民众。

世无完人,李煦大抵是个意外。

可近乎完美的一个人,如何会遭受鸩杀之祸……李淑自默然。

她知晓李煦的至善,也知晓由他始及的祸事。可她却从未将两者进行联想过。

李淑躺在床上,看着映着朦胧月色的窗纸,慢慢思困,阖上了眼睛。

她夜里浅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安稳,忽闻得一阵喧声,忙睁眼起身。

侍卫粗鲁地拍了拍门,提醒她道:

“你可以走了。”

外面天光大亮,又一个白日。

李淑不明所以,还站在院子里缓神,侍卫已经不客气地上来赶人——

“快走吧,大理寺的事情忙着呢……这长公主的案子没办结,又莫名其妙死一个大理寺卿……”

死了一个大理寺卿?

不就是胡修吗?

李淑还欲问话,那人已经不耐烦地冲她挥手。

也罢。她决定先回静安殿,收拾一番再打听情况。

刚出诏狱,门口一个小太监喜冲冲窜了过来。正是黄卢。

如果说她在皇宫里面还有朋友的话,大概黄卢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她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公主,他却是一个有门路的小太监。

“你怎的在此?”李淑意外,心中乌云散了半片。

“我若不来,你可真就孤家寡人了……”黄卢摇摇头,领着李淑一同回静安殿。“不就去个婚宴么,怎的把自己弄进诏狱去了?李淑,你可真有本事。”

李淑叹气,此事复杂,她一时如果能解释得清。

黄卢不知沈嵇程著等事,只自顾自讲着:“我说我师傅说,好像是大理寺卿胡修被人杀了……好像还留下什么字句,陛下可生气了……感觉比长公主的案子还要重视哩。”

李淑皱眉,正要问,黄卢一口气叭叭不停,没得她插话的机会:

“李淑,今日不见你我可太无聊了,本想找师傅借个机会,来诏狱看一下你的……对不住啊。”

“没事……”

“唉,你可不知道上午的情况,陛下龙颜大怒,吓得一屋子大臣都趴在地上不敢喘气……哦对了,那个……申丞相,他胆子可大,就他一个人敢答陛下的问话……”话到此处,黄卢忙又倏忽左右顾盼,压了声音——

“他们大官可真随便啊,说官员死就死了,随便换一个就行。”

“不过要不是这胡修不死,你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呢。”

李淑知晓黄卢口无遮拦,有时说话也只顺一时性子,故此被他师傅骂了好几回。不过也属他性子活泛,往往能逗人开怀,也就暂且还留着他。

“朝会约莫要结束了,我得赶快过去了,今日就想接你出来……”

两人抄了近道,从御花园小路穿回静安殿。前面枝丛繁茂,一时遮住拐角,黄卢顾着说话没看路,糊糊涂涂地便撞上一个硬实身板。

不过前面那人却并非吃素之辈,不等黄卢反应,已一脚将黄卢这豆芽身给狠地踢开,“谁他妈不长眼睛挡你大爷的道!”

黄卢捂着胸口缩在一边,听这声色也不敢委屈叫唤,只哆嗦着身子低头一节一节呼吸。

李淑更是呆懵住,人仿如被冻住立在一旁。

“连大将军莫急,”那硬汉身后还有人,“这小腌臜没点眼力,实该被罚。您且先去乾元殿面见陛下,再迟就不好了。”

这话算是说到连征心上,他本就误了朝会,再耽搁就真让人踩尾巴了。连征丢了一眼给黄卢,顺势扫过李淑,也就放过两人。

眼看两人身影消失不见,黄卢这才顺过气来,大口喘着。

“连征大将军。”他一面哭丧着脸揉自己胸口,一面又庆幸着,“今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要是以往谁挡了他的路,不得打个半死才怪。”

再看李淑,人却还是僵立在一边,不敢动作。

“你还好吧,”黄卢推了推她的肩,莫名道:“他又没踢着你,你怎么怕成这样。”

李淑滚了滚喉咙,面色苦涩:“我也因着他,才意外去了诏狱。”故此,李淑将她如何遇到沈嵇,如何在路上遇上两个粗人不由得绕路,如果去到长公主新房等一遭事,都细细说与黄卢听。

闻罢,黄卢也无奈摇摇头。

“人啊,有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就这么听着黄卢絮絮叨叨声,两人行至静安殿。好在因着这位置幽闭,也无贵人居住,一途再无别的差错。

李淑抬头看了看牌匾,静安静安,倒也算契合寓意了。落叶遍地,门可罗雀,宫人们本就不愿待在此处,不受宠的小主子不在,倒更是自在。

或许,听闻李淑被投诏狱,里面的人早已另寻出路去了。

黄卢没李淑这么多心思,眼见得人送到了,他正要招呼说离去,眼里不知又望见什么,忽地慌了脸色。

“我先走了……”黄卢嘘声,正欲开溜,被人一喝:

“站住!”

李淑身子也是一僵。

真是冤家。

二皇子李蒿来此作甚?

两人心里不由得覆上一层乌霾。

李蒿一脸阴郁,抱手踱步过来。

“好哇好哇,十四,你倒是又长进了,和小太监混在一起。”说着,李蒿一把提起黄卢——黄卢同李淑年纪差不多大,个子瘦小,在李蒿手里像一只被烫了毛即将被宰杀的鸡仔——“能耐,莫不是你俩早混在一起了,尽学不好,简直没点儿皇家的脸面……”

黄卢忍不住呜咽,却不敢求饶。谁不知道二皇子李蒿的脾气乖戾,万是不敢违背他的意志。

“二、二哥,”李淑一手揪着自己的衣服,还是忍不住开口替黄卢求饶,“黄……这小太监只是刚好路过……”

“这么巧,”李蒿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字一句凌迟着人:“刚好来这鸟不拉屎的冷宫,刚好遇着才出诏狱的你,在这门口,同你讲话?!”

愤恨尖锐的声音似迎面狠命的一巴掌,李淑忍不住又往后躲一步,嘴里仍没放弃,“真的真的,你放过他吧……”

“我放过他,那你来替他。”李蒿皮笑肉不笑,狠地将黄卢摔出去,头也不抬吐出一个字:“滚!”黄卢抖着身子堪堪爬起来,望李淑一眼,粗喘着气逃出去。

李淑还有些懵,只见李蒿慢慢逼近的身影——

“二哥!”李淑怕了,往日的一些噩梦仿佛要重现,她眼里涨出泪水,祈求道:“二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李蒿像是没听到一般,一手捏住李淑的脖子,她人瘦小脖子也纤细,在李蒿手里不堪一折。

“二……二哥……”一股强力将她的呼吸阻绝,胸腔、肺腑越来越挤,越来越痛,“二……咳咳“,肺里仿佛有一万根针在扎她;眼睛里有一面破碎的镜子,映照着周围模糊的、扭曲的一切,耳朵里的嗡嗡声快要震过一切……

李淑双手扭着锁压她脖子的手,想要掰开,奈何男女之间的差异让她的挣扎无异于蚍蜉撼树,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流着,李淑恍惚想她这一生是不是就要走到了尽头。

耳鸣声变成了雨滴声,狠狠敲打着她的意识,她看着李蒿不断张合的嘴唇,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是他在说话,又好像是别人在说话——

“沈嵇那个祸害,来学宫就想给我下马威,他不是爱逞能吗,如今怎么不现身了……”李蒿只顾叨叨,将今日里沈嵇对他的一通遭遇,全数报与李淑。

救命……救我……救我……

沈嵇如何对李蒿,属实没他说得那么严重。只因他在学宫横行惯了,遇到一点子拿捏,便气得没了克制。

往昔里,李蒿再是折磨李淑,确没有此番狠手。故她有时也耍一些小聪明,勉强逃过几回。然如今她才出诏狱,心思忧郁,又因着李蒿对黄卢的一通口气被吓着,如今再遇上李蒿的狠手,一时间便没有应对。

李蒿也并非要致人死地。只不过,见着她那纤细的脖颈,她那卑微模样,他一时不顺,便掐了上去。

眼前一黑,李淑彻底没了意识。

“十四!十四!”李蒿倒是没想到会这样,看李淑身体发冷、不住痉挛,他也有些被吓傻了,连忙将人丢开。

“喂喂——”李蒿摇摇她的肩膀,又晃晃她的脑袋,“十四,你起来,我根本就没用多大力气!”虽说李淑脖子上红印格外引人注意,但李蒿心里发誓喊着,他绝不是要对她下死手。

李淑在地上没有反应,李蒿第一次感到有些无措。他欺负她惯了,平时的小动作也没人敢说什么,可如果人真死了,他摊上的事情可就大了。

他扫了周围一遭,黄卢早跑没了身影,其余宫人,更是半个人影也无。

这样本就是冷宫一般的所在,见不着人……说明也没人看到他,那小太监也没看到是他亲手杀了她,到时候如有人要查案,皇子的话和一个太监的话,他们应该知道听谁的……

如此想着,李蒿看了李淑最后一眼,忙拍拍自己身上看不见的灰尘,赶忙离开了静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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