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空气诡异地凝滞了一瞬，就见律画接过房卡，云淡风轻地塞进包里：“刚才我给她发消息了，让她下来的时候帮我拿一下房卡。”

温时锦充满废料的眼神顿时清澈了，边在心里批判自己思想不健康边说：“我就说嘛，按说你俩也不熟啊，你的房卡怎么会在她手里。”

律画面上不显，淡瞥了眼后视镜，目光与看过来的林九歌短暂交汇，很快便挪开了。

从别人的角度看，她们之间确实还没熟到房卡在对方手里的程度，林九歌默默将攥在手心里那枚耳钉装回包里，目光落向窗外。

如果温时锦不提，她几乎都要在这段过界的关系里忘记她们其实只是仅打过两个照面的陌生人了，也差点忘了很快她们就会回归自己的生活，然后像同一平面内的两条平行线，从此互不相交，在这场婚礼落下帷幕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真奇怪，林九歌望着窗户上飞速后退的街景，温时锦这么一提醒，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就此藏起这段荒唐事，而是莫名生出点不舍来。

不过究竟是舍不得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是舍不得从律画身上得到的悸动，还是舍不得从律画身上感受到的心动，又或是舍不得平淡的生活难得掀起了点波澜，便要在涟漪还没泛起几圈时就此打住，也可能是新鲜感带来的刺激太强烈，心里空出来的位置一下被填满，不舍得让它这么快又空下来，要么就是——放纵一时爽，回头火葬场。

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

不知道了。

林九歌勾了勾唇角，头往后靠在椅背，按下了半截车窗，让晚风吹进来，抚到脸上，在空虚感席卷而上的那个瞬间，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明明没有精力再去经营一段感情了，也还是没办法忽视心底那股渴望啊。

车流如注，街灯橙明，万家灯火高低明灭，与墨布般的苍穹相映成趣。

不大的车厢内淌着调子柔和的轻音乐，气氛倒也没有因为律画和林九歌的沉默而沉默下来，当然，轻松的氛围全靠话痨创造，温时锦的嘴一路上都没闲下来过，即使主驾后座的两人一言不发，她自己也能乐此不疲地聊半天。

这个点不堵车，她们很快便抵达了婚房所在的小区内。

车开到楼下，律画的手机响了，是乔薇打来的，她划下屏幕接听：“怎么了？”

“你们到哪了？”电话那头很吵，乔薇不得不在一片笑闹声中拔高自己的音量，也挺为难高冷话不多的御姐了，“我们开始做饭了才发现家里没有盐，小区门口有超市，你过来的时候到门口超市帮我买一下盐吧。”

“还有需要的么，饮料之类的，”律画说，“我顺便一起买了。”

“没了，”乔薇说，“别的家里都有，就缺盐。”

“行，那先这样，”律画说，“我停车。”

挂断电话，律画将车停到车位上，旁边温时锦问她：“怎么了？”

“家里没盐了，我到小区门口买个盐，”律画熄了车，拉开车门下车，“你和林九歌先上去。”

“我和你去呗，”温时锦关上车门，就要往她那边走，“买完一起上去。”

“我是什么幼儿园的小朋友么，”律画睨她一眼，“一袋盐还得俩人拿。”

“得得得，好心当成驴肝肺，”温时锦骂骂咧咧地去拽林九歌，“走了九歌姐姐，咱不管她，她死外边都和咱没关系。”

结果拽了一把没拽动，温时锦回头看她。

林九歌唇边漾着一截浅笑：“你先上去吧，我楼下抽根烟。”

温时锦一愣，拔腿就走，头也不回：“好好好，踢到我，你们算是踢到软柿子了。”

林九歌轻笑出声，从包里摸了支烟出来。

小区绿化做的特别好，草坪整洁平整，树木高大茂密，纵横交错的枝梢在林荫小道上压着一片斑驳阴影，晚风卷过，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窸窣的虫鸣。

林九歌坐到台阶上，借着瞬亮的火苗吸燃了烟，抬眼看到律画朝着她走过来时，说：“你不是去买盐么，快去啊。”

律画没说话，踱步到她面前，环着手臂看她。

路灯柔黄，将两道身影拉长到地面上。

头顶是葱郁茂密的树梢，身后是响着虫鸣的草坪，一旁的小公园里时不时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闹声，气氛闲适又惬意。

林九歌姿态闲散，人懒懒地靠在灯柱上，她淡吐着烟雾，静静地迎着律画那双清淡的眼眸，问：“怎么了？”

律画反问：“你怎么了？”

林九歌一笑：“我怎么了？”

律画盯着她看了一会，也不追问她为什么从温时锦说完那句话后就情绪低落，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道：“有什么想吃的么？”

林九歌摇摇头，简短道：“没有。”

虽然她们之间的相处很短暂，交流也不深入，但这并不影响律画对林九歌的情绪感知。

林九歌开心的时候话很密，看她的眼神也不安分，相处时感受不到年龄差，甚至比她大的林九歌在她面前更像是年下的那一位，好拿捏，会害羞。

但现在的林九歌，律画的目光细细打量在她脸上，拒绝与人交流情绪时会有一种很强的距离感，像是将自己隔进了一道无形的墙，触不到，摸不着。

不过，这种反差挺带劲也是真的。

会更想...

律画眸子深了深，在这三个字从脑子里蹦出来时，强行拉回思绪：“我以为你爱吃糖呢。”

林九歌垂眼，不看她：“很少，我不太爱吃甜的。”

律画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拖着腔：“是么。”

林九歌忽地挑了下唇，想起了半小时前从律画嘴里尝到的甜味。

她曲起手指，将那截摇摇欲坠的烟灰弹掉，声音低低地道：“你嘴里的我当然还是爱吃的。”

说到这里，抬眼看律画：“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心情会变好呢。”

律画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

林九歌眼底漾着笑意，促狭的：“你还有么？”

律画面无表情：“没了。”

妹妹什么脾性林九歌还是知道的，所以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没指望律画能说有，她不甚在意地挑了下唇角：“不是着急用盐么？去买呗。”

律画没说话。

林九歌狡黠地眨了眨眼：“还是想让姐姐陪你一起去啊？”

律画淡瞥她一眼，抬脚走人。

背影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里，林九歌收回了目光，望着指间忽明忽灭的火光，唇边的笑意散了大半。

婚房距离超市不远，律画很快就回来了，经过停车的位置时，林九歌的身影意料之内的出现在了视野里：“林九歌。”

林九歌转头看她：“买好了？”

律画“嗯”了一声，说：“走了。”

林九歌拍拍屁股站起来，拎着包跟上她。

婚房在十四楼，两人走进电梯间，按下电梯键，肩并肩地站在那里等电梯下来。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灯光很快便灭在了沉默的气氛里。

周遭陷入黑暗，木质香水萦绕在鼻间，很好闻，林九歌没忍住偏了下头，在律画颈间嗅了嗅：“什么香水，这么好闻...”

“喜欢吃什么味的糖，”律画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林九歌愣了愣，回答：“我不喜欢吃糖。”

律画：“非吃不可呢，喜欢什么味？”

林九歌想了想：“桃子味吧。”

律画：“没有桃子味，橙子味将就一下吧。”

话音落地，手扣上林九歌的肩膀，将人按到墙边，偏头吻上她的唇。

灵巧的舌尖轻轻一推，一颗橙子味的糖抵开齿间，滑到了林九歌的嘴里。

唇舌勾缠，甜味蔓延在口腔，林九歌心底那股空虚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律画：“心情变好了么？”

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