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淮之睁眼时，脑袋疼疼的，肩胛骨火辣辣的疼，浑身也酸酸的。

救命，自己是被暴打了吗？

他脑海中不住回想起是陵溪砍向那个男人的那一刀。

肚子传来的抗议拉回了他的思绪，好饿……这是睡了多久啊……会不会睡过头了，今天上班吗？

他迷迷糊糊从床边摸到了自己的通讯器，熟练的点开了外卖软件，选择了默认信息，下单了经常造访的店面的外卖。

把自己摔回床铺后，他又闭了几分钟眼睛养了养神。

？

好像哪里不太对？

佟淮之再次睁眼，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床单……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最后的画面是那颗死不瞑目的头，以及铺天盖地向他袭来的棉线。

这可真是……

他脑壳更疼了，后背出了一层一层的冷汗，缓了好一会，才翻身下床，打量起这间属于是陵溪的小屋。

应该是租的房子，这是小区里最小的户型。客厅，厨房，都是空空荡荡的，除去必要的生活用品，只留下层层摞起尚未开封又堆积有些年头的纸箱，看得出，他们的主人只是把这里当做一个晚上睡觉的住所，从未想把它装扮成一个“家”。

可以说，除去卧室以外，这栋房子的其他房间都和杂物间无异。

正靠在门边四下打量思索着，大门处传来了钥匙插入锁眼的声音。

“佟老师，外卖已送达，麻烦确认一下啦。”是陵溪勾着一小盒白粥和一盒小笼包跨进了门内，“还有，你填错地址了。”

“嘶……”想起自己那精致却如今碎的碎裂的裂的小窝，他就忍不住牙疼。

是陵溪想到那副“盛况”也有自己贡献的一份力，不禁讪笑，三两下把荧光黄马甲脱下来丢到沙发上，把菜品从保温袋里拿出，摆放到桌子上。

“都睡了这么久了，佟老师你肯定饿了吧，先吃饭。”

佟淮之揉着眉心坐到了桌前，慢条斯理地喝着粥，一边用通讯器翻找着不知被塞到哪个角落的保险电话。

幸好当年维尔托利极力推出“意外游戏险”时他秉承着防患于未然的心理激情下单了，不然还不知道自己得心疼成什么样。

嗯……套餐涵盖面还是很广的，个人全面体检，承担医药费，可以做一下；不动产受损评估赔偿及最少一个月工资……就是这个！

接下来只需要从误工费里面拨一部分装修费用就可以了，毕竟周五晚开始到现在周日晚，也都是学校放假的日子，简直是白嫖了一个月工资！

心满意足的放下通讯器，他对上是陵溪小心翼翼的有些愧疚的眼睛。

“我已经向上面汇报过了，应该可以通过审批，你这次的个人损失可以报给公会，算进外勤人员经费里。”

说着，是陵溪把自己的通讯器往过推了推，半透明的屏幕上是他和某个人的聊天框，内容非常简介，一份任务汇报文件和一个简洁的“收到”。

很快，又发来了几个字：

“审批结果为要求合理，给予通过，另：赔偿对象若有额外合理要求，可尽力满足”

“谢谢，”佟淮之负担忽然消失，不禁笑了起来，起了些开玩笑的心思。

“不过啊……这段时间我睡哪啊？总不好意思一直住在你家。我家现在可是跑风漏气的，随便谁都能进来光顾一圈。”他支着脑袋朝是陵溪笑。

“可以住我这里。”是陵溪抬头，认真的看向佟淮之，“我不介意的。”

“啊……”没有得到料想之中的回答，佟淮之有些愣住了“不……不用。”

“可以的，况且你的身体状况你现在应该也不太了解，我作为公会管理以及此次事件的直接负责人，有责任对你的情况负责，并且承担后果。”

佟淮之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从上一次游戏中可以得知，如果被棉线缠上，来自皮匠的毒素就会顺着进入体内，麻痹宿主，最终将他同化成皮工，但是佟淮之可是结结实实被棉线在肩胛骨上刺了个对穿，却什么事都没有。

“「圣女」……就是我们的治疗，对你的情况做了个大致猜测，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你的异化等级比皮匠高，所以某种程度上反向吸收了这些棉线，化解了毒素，但评估后发现，皮匠，或者说皮匠操控的丝线的毒素完全可以感染s级进化者。”

“所以……只可能是，你的异能涵盖了这方面相关的能力，且强于她的棉线。”

这似乎就说的通了……

佟淮之点点头，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粥送入口中，是陵溪看着，叹了口气，把小笼包推了过去。

放空大脑的佟老师这才终于想起自己还买了主食。

真好吃，不愧是点了这么多年的外卖！

是陵溪也不着急，等到佟淮之吃饱后才递过去一张卫生纸。

“那在你暂住的这几天，我来负责你的三餐，而且每周必须去做一次检查，无论是普通医院的检查还是公会提供的测试检查，我陪你去。”

说完，便拿起摞成一摞的餐盒走进了厨房。

佟淮之叹了口气，看来是没得商量了，而后看向厨房的那个身影，脸上挂上了一丝凝重。

公会……是有感染治疗的。

睡了这么久，自然是睡不着了，佟淮之在是陵溪的陪伴下回了趟破破烂烂的家，公会安排的人效率很高，明天就要开始修复工作了，他需要在这之前把日常用品带走。

虽然公会有提出要直接赔偿一套拎包入住的大房子，但是这套房子毕竟是他亲手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总归舍不得。

如果要他搬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归属感。他一边在那血迹斑驳的衣柜里收拾起自己还能穿的衣物一边想。

叫试图蛮力修复挂画的是陵溪快速收拾出没有受损的家具电器和杂物，两人才大包小包回到了隔壁

看着是陵溪家里那层层叠叠的纸箱，佟淮之随口问道：“这是你租的房子吗？就你一个人住？”

在楼下一个卖水果的大姨那听说过一点关于是陵溪的传闻，他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他也是C大博士，但不知道为什么毕业之后去送了外卖，令人唏嘘。

“啊……这个啊……”是陵溪正往厨柜里搬电饭煲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直起腰“也没什么好说的，很老套的故事。”

他的家庭确实很美好，但童话一般的童年结束在18岁前的雨夜。

他的父亲是个医生，救治了一场游戏里刚刚死里逃生，不愿意加入维尔托利公会的进化者。

维尔托利公会会为每个成员定制检测设备从而估算他的异化等级，并且研制相应的抑制类药物，但是这位病人坚定的认为这不过是维尔托利控制成员的手段，拒不加入，才被送进了人类的医院。

下午5:37送入医院，6:15忽然异化加重，6:17，他的父亲，死在了那个刚刚还谈论着自己女友的病人手中。

他花了很久时间才从那段事故里走出来，凭借优秀的理科成绩一路保送，快速修够学分，成为了C大十年里最年轻的生物学博士，在前途一片大好之时，他的母亲忽然重病，生命垂危，而家里的存款连带卖掉房子的钱却连做一个疗程都不够。

于是天之骄子走下神坛，四处求人借钱，一时间，人人避而不及。

最终，他借到了。

代价是利滚利的利息和永无止境的催债。

他离开了一年，再回来时债务还清了，也过得更加困苦，再然后，做起了外卖员。

佟淮之时常无法将传闻中的C大博士和晚上穿着荧光马甲笑眯眯向他问好的男人联系起来，直到今天。

他静静听着男人的讲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节哀。”

“都过去了。”是陵溪笑了笑，继续收拾起手中的东西。

佟淮之则是在思考一段时间后，看了眼厨房里的男人，将一只旅游时买来的模型放在了壁柜上。

为了表达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的歉意，那就帮他打理一下房子好了。

“我想......或许，你能明白为什么我要杀他了，那个男人，对吧？”

佟淮之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摆放着手上的东西。

“他并没有达到进化的要求，他是被小离感染的......哪怕是我，被那种棉线感染后都没办法被「圣女」治好。”

“我......我实在不想那种惨况再发生了。”

佟淮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静静的看着他，最终叹了口气。

牺牲少数充满不确定性的危险因素从而保证更大数量无辜者存活也是眼下最有效的办法了。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