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手机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梁嘉意眉头紧蹙，沈恪从来不会不接他电话，难道出什么事儿了？他一边从通讯录里找到沈慕的电话拨过去，一边低头给沈恪发信息。
沈慕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喂？梁嘉意，怎么了？你下机了？”
梁嘉意松了松领带，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态，“嗯，沈恪呢？他在家吗？”
“不在啊，他和几个同学出去玩了，这才不到八点，估计还在外头野呢。”沈慕语气带了调侃，“本来我说你不在奉京，让他回家住，他非是不肯，就要睡在你家，唉，真是男大不由哥啊！”
手机提示音响起，梁嘉意看了眼对话框，总算放了心，敷衍道：“他要住就住着吧，好了，没事儿了，挂了。”
不等沈慕回应，梁嘉意结束了通话，他脱下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屏幕上是沈恪两分钟前发的消息——
【嘉意哥哥，你到了嘛？我和陈帆他们在外面吃火锅呢，回家和你视频！】
梁嘉意轻笑打字，“好，不着急，我等你。”想了想，又接着发了一条，“阻隔贴贴好，别玩得太疯。”
等了几分钟，没有收到沈恪的回复。合作公司的老总已经到了，秘书在门口催了好几遍，梁嘉意只好先关掉手机去忙正事。
……
“宋澜！”
江旭隐约听到声音，不确定地回了头，只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正朝着他们跑来，他拽了拽宋澜的衣角，“有人叫你。”
宋澜充耳不闻，恰好此刻指示灯转为绿色，他拉着江旭就往对面走，绿灯时间不长，等他们走到对面时，只剩下了几秒。
“宋澜！”沈恪连忙加快速度冲过去，赶在绿灯的最后一秒追上两人，他跑得一头汗，弓着腰直喘气。
江旭不解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儿吗？”
听到江旭的声音，沈恪猛吸一口气，倏地伸手把他拽到自己后面，然后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宋澜，“宋澜你耳朵聋了？我叫了你这么多声都听不到的吗！你要把江旭带到哪里去啊？是不是还想欺负他！”
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是过于连贯，不仅宋澜被唬住了，就连被沈恪拽过去的江旭也是一头雾水。
宋澜反应过来后怒火冲天，他吊着眉梢扬声骂道：“沈恪你TM有病吧？我们去哪里关你屁事！”
“你长这么高的个子，就是为了欺负同学的吗？初中的时候我姑且可以当你是年少不懂事，现在你都高三了，还揪着江旭不放呢？要不要脸啊你!”
沈恪厉声回骂的声音引得经过的路人不住地回头看，江旭从他身后慢慢挪了出来，脸上爬了层红晕，“那个，沈同学，宋澜他没有欺负我……”
“你别害怕，我就不信他当着我的面还能把你怎么样！”
江旭求助似地看向宋澜，宋澜原本愤怒的表情突然褪去，他朝沈恪走近了两步，当着对方的面亲上了江旭的嘴，“吧唧”一声传到沈恪耳朵里，简直是震耳欲聋。
江旭本来就潮红的脸越发滚烫，他用手背掩住嘴，轻轻推了宋澜一下，动作是显而易见的亲昵。
沈恪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当着你的面亲他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宋澜挑衅地低头看着沈恪，在路灯的映照下，他的板寸头仿佛都带着扎人的冷光。
“你！你们……”
沈恪嘴角抽了抽，江旭忙道：“别在这儿杵着了，换个地方聊吧。”他的声音太小，讷讷的带着些颤，旁人看见只会觉得怯懦，落在宋澜眼里却是一副可怜可爱的小模样。
宋澜心尖软了软，连带着看沈恪那张烦人的脸都觉得没那么碍眼了，他把江旭拉回自己身边，对着沈恪幽幽道：“走吧沈少爷，你不是对我和小旭的事情很好奇吗？请我俩喝奶茶，我免费给你讲故事。”
沈恪：“……”
三个人去了附近的奶茶店，沈恪看着宋澜点了两杯茉绿奶盖，一杯常规，一杯三分糖温热，多加一份奶盖，又细心地插好细管递到江旭嘴边……就算沈恪再迟钝，也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了。
“所以，你们真的是情侣？”
宋澜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废话，他要不是我对象，我能给他插吸管？”
沈恪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可你初中的时候还打他呢！”
宋澜被嘴里的奶茶呛了一口，忙抽了纸巾捂住嘴咳了好几下，他心虚地瞄了眼江旭，见他安安静静地嘬着奶茶，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才放下心来，随即蛮横地瞪着沈恪，“你TM少胡说八道！哪只眼睛看到我……”
店里众人纷纷侧目，宋澜刚扬起的声调瞬间低了一百度，“我哪儿打他了！”
“我那时候脾气爆，小旭正好撞我枪口上，我就想吓唬吓唬他……”
宋澜讨好地对江旭眨眼，“你那么乖，我哪儿舍得打你。”
江旭伸出细瘦的手指揉了揉他的寸头，乐得宋澜立刻笑出了褶子，如果他屁股后面有尾巴，估计早就摇出虚影了。
沈恪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敢情当时冲动的是自己啊！宋澜压根没想动手，反倒平白挨了一凳子。沈恪回忆起当时在校长办公室里的对峙，那时候宋澜叫嚷着自己没想打人，原来不是死不承认，而是真的没那个想法……
宋澜摇够了尾巴，才终于想起来对面还坐着一个电灯泡，他一脸的幸灾乐祸，“怎么样沈恪，狗粮好吃吗？没有你想象中撕|逼的场景，是不是挺失望啊？”
江旭微微蹙眉，不满地给了宋澜一肘子：“别瞎说！”随后他又抱歉地看向沈恪，“对不起啊沈同学，是我们一开始没有说清楚。宋澜人挺好的，他就是看上去有点二百五，其实没有坏心思，我为之前在火锅店发生的事情，替他向你道歉。”
宋澜刚要叫嚷，江旭一个眼刀飞过来，他只好噤了声。
江旭起身对着沈恪鞠了一躬，“对不起，沈同学，希望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沈恪坐着没动，神情平淡，“alpha在公开场合故意释放信息素是违fa的，这个道理你们生理老师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吗？”
“我知道，真的很对不起！”江旭声音顿了顿，语速加快了不少，“因为我是个beta，没有腺体，也闻不到信息素，所以宋澜他有时候不太习惯控制自己的信息素……真的很抱歉！”
这句话莫名和经典语录“孩子还小不懂事，犯错是难免的，还请你不要计较”高度相似，按照沈恪平时的脾气，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宋澜，但是……
沈恪视线略过江旭的脖颈，那里光滑一片，他确实是个beta。没想到宋澜这个脾性外露的傻逼alpha居然会栽在一个beta身上，一想到宋澜的易感期只能靠抑制剂度过，沈恪顿觉身心舒畅，于是决定原谅他之前犯的错误，连同初中的傻逼行径也一起不计较了。
只不过，有件事情他还要确认一下。
“我可以原谅你今天释放信息素的行为，但是……”沈恪正了神色，目光如炬地看着宋澜，“既然你不是随意使用暴力的人，为什么要在十二中殴打同学？”
江旭脸色倏地惨白，他双唇抖了抖，刚要开口解释，却被宋澜拦下。
宋澜脸色沉得厉害，拧着眉峰的样子还真挺吓人，但沈恪丝毫不怵，“别想找借口，我在论坛上都看到了。”
宋澜语气讥诮，“打的又不是你，关你屁事！”
沈恪不甘示弱，“什么时候施暴者也能这么强横了！”
“施暴的是他们！不是我！”
话音刚落，气氛安静得让人心慌。
“……什么意思？”
“是他们自己嘴贱！我只不过是给他们一点教训而已！”宋澜情绪激动，眼里是明晃晃的厌恶，“我和beta在一起怎么了？轮得到他们嚼舌根？小旭脾气好不和他们计较，但我做不到！嘴贱的人就应该挨教训，我没把他们嘴撕烂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好了！不要说了！”江旭抿了抿嘴，低声道：“别说了……宋澜，我有点饿了，想吃仙月斋的绿豆糕，你去帮我买些吧，就在附近。”
宋澜一口怒气哽在喉头，闻言瞬间熄了火，乖乖地去买绿豆糕。等他走后，沈恪看向江旭，“你把他支开，是想对我说什么吗？”
江旭依旧垂着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其实，我分化出第二性别之后，去过好几个医院，每个医生都说我应该是omega，可我没有腺体，无法闻到信息素，长了一个omega的身体，却偏偏是个beta。”
“沈同学，或许你不知道，性别歧视不仅仅存在于alpha和omega之间，作为最普通的beta，有时候也要遭受别人的冷言冷语。身材不够匀称、声音不够厚重、甚至笑起来不好看，都会被视作一个beta的缺点。”
沈恪打断他的话，“不管是alpha，omega还是beta，每个人都不是完全一样的，独特不是你的问题，更不是缺点。”
江旭长舒一口气，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独特？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beta，宋澜却是义泰集团的小少爷，……别人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宋澜对我很好，他不想让我难过，所以才会……抱歉。”
他一晚上说了太多次抱歉的话，沈恪指尖微动，缓缓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动作带了安抚的味道，“这么看来，宋澜是真的很喜欢你。”
“是吗？可我有时候觉得我配不上他的喜欢。”
“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它没有爱那么厚重，却比爱更加纯粹。”沈恪声调平稳，“你应该高兴，你拥有世界上最喜欢你的人。”
“或许吧。”江旭闭了闭眼，呼吸间涌出酸涩。
或许他也应该更勇敢些。
宋澜提着糕点推门而入，抬眼就是江旭泛红的鼻尖和眼角，他脸色一变，疾步走到江旭跟前，“怎么哭了？”
“没事。”江旭揉了揉脸颊，“你好慢，我都等困了。”
宋澜神色不虞，他瞪了沈恪一眼，准备带江旭回家，却听背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宋澜，保护喜欢的人不是只有暴力这一种方式。”
仿佛没看见对方晦暗的神情，沈恪又道：“打架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把戏，成年人的喜欢不应该这么幼稚。”
店门又被打开，晚风吹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恪看了眼时间，竟然快十点了！如果不能在十一点前睡觉，梁嘉意又要训他了。
对啊！今天还没视频呢！
沈恪急急忙忙地打车赶回梁嘉意住的别墅，飞快地洗了个澡，和陈帆他们聊了两句后钻进被窝，乖乖地给梁嘉意打视频。
梁嘉意那头还是下午，他刚和合作公司的老总开完会议，出门就接到了沈恪的电话。
“宝宝？”
沈恪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嘉意哥哥晚上好。”
他头上还翘着两根呆毛，整个人显得又乖又软，梁嘉意快步走进停车场，司机已经站在车门外等着了，他俯身坐了进去，对前头的生活助理摆了摆手，助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下车带着司机候在了两三米外的地方。
“晚上好宝宝。”梁嘉意卸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此刻才算是真正地放松下来了，“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我们去唱了歌，吃了火锅，还见到了以前的同学。”
梁嘉意看着屏幕里的小朋友，语气温柔得不像样，“玩得开心就好，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被梁嘉意这么一提，沈恪感觉脖颈又泛起了疼，应该是发情期快来的原因，沈恪下意识忽视掉微弱的疼痛，隔着屏幕撒娇，“没有不舒服，就是想你了。”
“我也想你，等这儿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回去陪你。”
梁嘉意注意到沈恪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睛眯得都快看不见了，于是放低了声音哄道：“太晚了，赶快睡觉，明天起床我再给你打电话。”
“嗯，好……”后半个尾音的调儿还拖着，沈恪就已经睡着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饶是他向来精力充沛也有点熬不住，几乎是立刻去见了周公。
睡到半夜，沈恪朦胧着醒来，抬手抹了抹脖颈，腺体又开始犯疼了，嘴里也干得厉害，他起身喝了杯温水，又从衣柜里抱了一堆梁嘉意的衣服摊到床上，把自己裹起来。
衣服早就洗干净了，上面除了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什么都没有。
沈恪把头埋进衣服堆里，仿佛闻到了木质香味，是梁嘉意的味道。
“嘉意哥哥……”
或许是心理作用，腺体好像也没那么疼了，沈恪鼻尖往里蹭了蹭，嗅着似有若无的味道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