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因为突如其来的车祸有片刻凝滞,而后转瞬沸腾。
路边目睹车祸的数名车主及热心群众迅速报警,纷纷下车跑到路中央,顾不上危险合力将三辆车内的几人七手八脚抬了出来。
其中就有双双陷入昏迷的陆合钦和钟年。
救护车、警车很快到达现场。
在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的颠簸中,钟年清醒了一些,她偏着脑袋,费力睁开眼,瞥见地面上的陆合钦,气若游丝地说:“救、救他。”
“放心吧,一会就把他运上车。”
听到医护人员的回应,钟年这才放心地再次陷入昏迷。
朦朦胧胧中,她仿佛置身于一片花园中。
那里虽是晚上,却灯光大亮,光线直射而下,衬得园中玫瑰娇艳欲滴,熠熠生辉。
今天有客人来钟家,她不过是临时回家取些换洗衣物,就没被安排到前厅共进晚餐,百无聊赖的她逛到花园,见花开得正艳,便拿出绣花绷子,想把满园春色绣下。
扁针在绢布落下,钟年指尖翻飞,不一会便绣出一片花瓣,她聚精会神地绣花,就听到远远地有交谈声传来。
钟年抬头向身后望去,白炽灯刺目,她眯了眯眼,才看清不远处台阶上并肩而立的两人。
是陆合钦和钟可意。
她在钟可意的手机中见过陆合钦的照片,那时候就惊为天人,没想到3D看起来比2D还要惊艳。
他和钟可意并肩而立,男人自信从容,女人温柔端庄,那么般配。
钟年出神地望着,不自觉看得久了。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视线,男人突然看了过来。
那道眸光锐利幽深,让人心悸,钟年只看了一眼,就被扎到一样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起身想走。
钟可意顺着陆合钦的目光看来,见到是钟年,唇角微弯,淡淡解释,“这是我二叔的女儿,钟年。”
说完,便热情地朝钟年招手,“钟年,过来一下,我给你介绍。”
钟年手上动作一顿,硬着头皮走过去。
距离越近,越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而男人优越的长相又让没见过世面的她不知所措。
这个人,简直比这二十年来见过的所有异性都要好看。
无知的少女,最容易被摄人心神的容貌蛊惑。
她也不例外。
钟年死死低着头,不敢再看一眼,心慌地揪着手中的绢布,耳尖赤红。
钟可意好笑地对陆合钦说:“我这个妹妹比较内向,看到生人有些紧张。”
说罢还打趣地拍了拍陆合钦的手臂,“不过你这个生人也的确太严肃了,来,对小姑娘笑一笑。”
笑?
钟年有些好奇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忍不住偷偷抬头瞄过去,哪想到男人根本没有听话微笑,而是仍旧摆着面无表情的脸,瞬也不瞬地与她对视。
钟年险些被那寒流击穿,慌忙垂下眼皮,“可意姐,我先走了。”
钟可意意外,“这就走了?”
“嗯,我就是回来拿些东西,不打扰你们了。”
“你不在家睡一晚吗?”
“不了不了,同学还在宿舍等我回去。”
说完,钟年急匆匆离开,拿起背包跑到花园出口才停下。
她捂住胸口,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边拍着砰砰乱跳的胸口,一边小心地探出脑袋,看向仍旧站在花园中赏花的二人。
距离并不算太远,因此她可以隐约听见钟可意说了什么。
“你别见怪,钟年还小,而且从小和我二婶在家乡长大,性格上有些内向。”
“但钟年还是很优秀的,她的文化课成绩很好,在系里名列前茅。”
“对了,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港城开会?我正好也有安排,不如一起去?”
钟可意笑意盈盈,相比之下,陆合钦像是一座没有感情的石雕,不论对面的人在说什么,都得不到任何回馈一般。
……好俊的一张脸,好冷的一颗心。
钟年默默感慨,捡起背包往外走去,慌乱的心因为听见钟可意的夸奖而溢满欢喜。
她还是很优秀的。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钟家人夸奖她。
这代表,她所付出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钟年笑眯眯地往前走,没留神前方有个台阶,脚下一绊,直挺挺地往前面倒去。
钟年惊呼,手忙脚乱地乱抓,在没有找到任何支撑后,认命地闭眼迎接疼痛的到来。
所幸楼梯层数并不高,钟年狼狈地翻滚,以为不出两秒就能落地,没想到这一滚居然是没完没了地往下坠。
过分激烈的失重感仿佛无穷无尽似的,钟年心乱如麻,双手无意识地乱挥,在挣扎着抓住一处柔软后,猛地睁开眼。
“啊!”
钟年大口喘气,茫然四顾,入目所及是大片的白色。
鼻端有消毒水的气味。
微风拂面,吹起窗边的纱帘。
这里不是钟家。
手上传来不可忽视的痛楚,浑身上下更像是被巨轮碾压过一般,她愣愣地垂眸看去,她的双手正死死攥着薄被,手背上的针管已经有了些许回血。
再向上看去,输液瓶已经空了。
钟年反应了一两秒,拔掉针管。
她记起来了,她和陆合钦遇到了车祸。
她应该是昏迷了一会,刚刚的场景,是她昏迷期间的梦。
不,其实也不是梦,那是她和陆合钦的初遇。
对了,陆合钦!
钟年猛然坐直身体,紧张地四处环顾,室内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存在。
陆合钦呢?
看到自己的背包放在床边的衣架上,钟年忍着痛楚挪下床,从里面翻出手机,这才发现由于车祸的缘故,手机屏幕已经碎裂。
但还好,按上去还有反应。
钟年解锁手机,正翻着陆合钦的号码,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后是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
“快,医生快点,他醒了。”
谁醒了?
钟年大脑昏昏沉沉,反应了两秒,猛然想到难道是陆合钦?
他和她一起遭遇车祸,很有可能被安排在她隔壁。
想到这里,钟年顾不上疼,步履蹒跚地挪到门边,打开门后,向吵杂的隔壁走去。
比起她冷冷清清的病房,这边就热闹多了,除了医护人员,还有几位公司同事,宗佳佳、方泽、陆合钦的特助夏劼都在其中。
她在人群中还看到了她的大伯钟成业,只不过对方全部心思都在陆合钦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一群人团团围在病床旁,足以见得这个人有多重要。
钟年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钟成业,无声地叹了口气,站在外圈,踮起脚尖才看清人群中间的陆合钦。
他半靠在病床,额角包着一块纱布,左手悬在胸前,优越的脸上没有半点伤痕,只是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眼神中有刚苏醒的迷离和涣散。
大概是人太多,声音吵杂,陆合钦眉心轻皱,淡淡环视四周,疏离的目光将床边众人一个个扫过,在看到钟年时,眸光渐渐凝起。
那熟悉的仿佛能够射穿她的犀利眼神又回来了。
钟年咽了口口水,没由来心虚。
毕竟以陆合钦的反应灵敏度,如果不是她当时说了要分开这种话题,他不会分神,也不会被撞得这么惨。
陆合钦瞬也不瞬地和她对视,正要说些什么,就被医生挡住了视线。
医生尽职尽责地帮陆合钦检查。
宗佳佳焦急地问:“医生,合钦他怎么样?”
“没事,放心。”医生掰正陆合钦的脸,细看他的瞳孔,查看仪器数值,“陆先生没有问题,只是手臂骨折需要静养,其他目前来看一切正常,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众人长舒口气,目送医生离开。
宗佳佳坐在陆合钦病床前,体贴地帮他掖好被子,“没事就好,你就放心休养,公司那边有我呢。”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表情各异。
方泽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有你在,老陆当然放心了,毕竟专业方面你是数一数二的。”
“至于其他方面……”方泽挤开宗佳佳,“粗活累活,还是我这个男人来比较方便。”
宗佳佳笑容微僵,正准备回怼,就见陆合钦伸手拨开他们,冲着门口招手,“年年。”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钟成业这才发现自家侄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尴尬地对钟年笑道:“小年,你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钟年扯起唇角,“没事,大伯,我挺好的。”
见钟年没有搭理自己,陆合钦又喊了声,“年年。”
他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淡漠语气,在钟年看向他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类似于微笑的表情,“过来。”
钟年有些愣神,过去什么?
与此同时,宗佳佳也一脸震惊地看着钟年,不明白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并且看起来和陆合钦关系匪浅。
她捣捣方泽,“这人谁啊?合钦的妹妹?”
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
方泽笑睨她一眼,“你说的对,是妹妹。”
宗佳佳松了口气,又听方泽补道:“情妹妹。”
宗佳佳猛地看向他,“什么?”
方泽却不再理睬她,挥手示意她往一边挪挪,免得她挡住陆合钦看钟年的视线。
病床上,陆合钦凝视钟年,眉眼逐渐温和,“年年,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不知情的人在揣测两人的关系,知情的想没想到塑料未婚夫妻看起来感情还挺好。
“……”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钟年眼角微抽。
这陆合钦怎么回事,来就来,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和表情?
况且,他什么时候用这种称呼喊过她?!
钟年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顶着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缓缓走进病房。
方泽自觉地腾出位子,挤着宗佳佳一起往后退了一步,顺手把钟年按在椅子上。
钟年才一坐下,陆合钦就拉住了她的手。
男人指节修长,掌心温热,轻轻一握,便将她的手牢牢包裹住。
陆合钦呼出一口浊气,放松地靠在床头,“还好你来了。”
钟年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劲。
陆合钦苦恼地揉着眉心,“年年,我的头好痛,你帮我揉一下。”
这话就过分腻歪了。
况且还是在这么多人还在场的情况下,绝对不是陆合钦的风格。
这下连方泽都察觉出不妥了。
钟年和他对视一眼,在陆合钦投来困惑目光时,无奈起身帮他揉上额角。
陆合钦满意微笑,“谢谢。”
钟年不安地扭头看向方泽,对方转瞬明白过来,对房内其他人说:“好了,老陆没事了,谢谢大家探望,这样,我们先走吧,剩下的让钟年照顾就好。”
“不是,方总,这位女士是……”
“人家家属来了,你管这么宽?走吧走吧,别瞎操心了。”
钟成业透过人缝冲钟年挥手,“那小年,大伯也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合钦。”
这话一出,众人的焦点又聚到了钟成业身上。
想必出了病房,一定会拉着他问长问短。
方泽才不管这么多,推着众人向门外走去。出门前,他朝特助夏颉使了个眼色。
夏颉心领神会,体贴的关上门,向主治医生办公室走去。
一群人终于散去,吵杂的病房安静下来。
床头放置的花束传来淡淡香气。
钟年撤开揉按陆合钦额角的手指,在对方疑惑看来时,忐忑地说:“陆合钦,你不对劲。”
“……”
作者有话要说:陆合钦:我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