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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仗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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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蹲在地上。为了与他说话,微扬着头,眼神明亮而澄澈。

他一手握着刀,一手背在身后,身形板直,纹丝不动。

云时安撇撇嘴。都这时候了,这男子还一副倨傲的样子。

“我来。”一旁的左律忙上前接过瓷瓶,按着云时安说的做好,再递还给她。

云时安一直牢牢地抓着小红蛇的七寸,接过白瓶,用瓶缘将蛇嘴撬开,一股毒液从蛇口中喷出,全数落入瓶中。

等到已经不再有毒液,云时安让左律又取了一个白瓶,将那条小红蛇装进去,又小心塞好瓶塞,重新放好。

“行了。”她拍拍手上的泥土,随手扔出一样东西。

“这些蛇不喜欢这个味道,闻到就会浑身无力。你们倒些出来,抹在身上。”

她的力道大了些,瓷瓶划出一记亮眼的白光,越过应钺,落到锦衣男子那边。

殷越离张开手,瓷瓶稳稳地落入他手中。

这瓷瓶……,他在手中反转摩挲,似在沉思。

云时安见他愣着没动,以为他担心有毒,恶作剧地补上一句:“此物是用数十种毒物熬制成的,三位大人怕的话,就别用。”

应钺又是一惊。方才他明明看到她将此药抹在手上。

“何意?此物有毒?”

“那是自然,且这毒非常特别。”

“如何特别?”应钺追问。

他自己是不怕的,贱命一条。但殿下身份尊贵,不容有失。不问清楚他不放心。

“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毒法。例如应兄这样的……”云时安突然看他一眼,有些为难的住了口。

“我怎样?”

云时安清了清嗓子,“废话多的,若是中了此毒,则会三天三夜说不出话发不出声,嘴上生疮舌上流脓。”

“你——”

应钺被她的话气的七窍生烟,张口一想还是忍住了。只能瞪了径直哈哈大笑的云时安一眼,恨恨地转过头去,嘟囔着:“好恶毒的妖女……”

可恨,这样的药,他们到底是用还是不用?她若是故意作弄也就罢了。可万一真的有毒……

以这妖女之恶毒,不是没这可能。

浓腥恶臭的味道充塞于鼻尖,殷越离烦躁的闭上眼。这味道,令他想起来儿时那个可怕的夜晚……,他的手不自觉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刀,紧到指关节发白。

身后的左律注意到他的异常,心中担忧,低低地喊了一声:“殿下……”

他睁开眼,不假思索将塞子重新塞回去。然后像扔烫手山芋一般扔给一旁的应钺。

应钺刚才跟云时安斗嘴,没注意,手忙脚乱地接住。他捏住鼻子,嫌弃地看一眼瓶中之物,再看一眼神情愉悦的云时安。犹豫之后,不情愿地问:“这玩意怎么用来着?”。

“抹在四肢和脸上。”

周遭的蛇又开始重新聚拢过来。

应钺小心翼翼地倒了少许出来。这妖女不知道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他还是小心些为妙。

“蛇又上来了!喂,你们磨磨蹭蹭的,到底是不是男人?这物极难得,不抹就还给我!”云时安手一伸就要夺,被应钺挡了回去。

有毒就有毒吧。他多用一些,殿下就多一分安全,无论如何殿下不能中毒。

应钺把心一横,又倒了些出来,屏住呼吸,想也没想,便囫囵一通抹在脸上、手上,再扔给一旁的左律。

左律接了过来,只是如云时安一般,抹了一些在手上、脖子上。

四个人背靠背围成一圈,紧张地往前走。

尽管臭不可闻,但此物果真有奇效。臭味掩盖了浓浓的血腥味,所到之处,那些本来蠢蠢欲动的毒蛇都瘫软在地上,失去攻击的能力。

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这片危险的丛林。

*

刚一走出来,云时安就倒在一块大石头上精疲力尽,一动也不想动。月光洒在她身上,在宽大不合身的袍服下,她看起来脆弱得如同一只受伤的精灵。

殷越离皱了皱眉。想起方才在林中她出手抓毒蛇时她堪称凌厉的出手。那样的速度和一击即中的准度与力度,都不是一朝一夕可练成,更非一般人所能及。

可她的确没有内力。

白天在城门外,他就觉得这邋遢少年很有些古怪。

一开始,她混在人群中,他并未注意到她。

就在那些人马上就要冲开城门,守城的士兵要大开杀戒之前,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她不仅突然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还搭救了一个老者与其孙子。

她即不像与那几个贼人是一伙的,也不像是寻常的贩鱼百姓。

后来在树下与她相撞,他有几分故意试探之意。却不想她果真有几分身手。许是寻常山野少年,学过一些粗浅的招式,并无内力。是以他只是出言警告。

可是,那么凑巧,她竟然和柳玉娘在一起。这让他相当恼火,他居然看走了眼。

柳玉娘本是青州人氏,据说幼年家中突遭巨变,家破人亡。她侥幸逃脱后,不知从何习得一身武艺,从此漂泊于江湖。五年前,柳玉娘从江湖上消失。

半年前,他的探子回报,沧戎王师中多了一名女祭师,此人居然就是过去的柳玉娘。

近日,沧戎在与大周交界的边境线上蠢蠢欲动,经他亲自探查,已有不下五万名沧戎骑兵正在向泛洲的边城集结。这令他不得不怀疑沧戎有所图谋。而他之所以亲自从泛洲追到青州,则是因为三天前另一封来自青州的密报,而此份密报中的内容,更是直指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位重要人物。

而柳玉娘,深知青州和沧戎的诸多秘密,他非拿下不可。

这个小乞丐,他是真的怀疑她就是柳玉娘。在这样的黑夜,月黑风高,一个邋里邋遢的小乞丐怎么会有胆子深夜去丛林里过夜?与毒蛇相安无事,而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柳玉娘却死了……

柳玉娘精通易容术,江湖人没人知道她的真面目。据说此女聪慧过人,诡计多端,常出其不意取人性命,过去二十年,死在她手中的江湖人士不计其数,而她却可以数十年不露痕迹,随意游走在大周与沧戎之间。

林中那个死去的女人,他已经仔细地搜过了。身上一无所有,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几岁。

而那个小乞丐……

她不引人注目,且身手不凡。即便没有内力,凭她的身手,若有易容术傍身,杀人不是难事。且她对毒物习性了解,一人面对成百上千的毒蛇从容不迫,轻轻松松全身而退。

她身上有人皮面具,最重要的是,那个包裹里还有沧戎王室的信物。

她不是柳玉娘,谁是?

殷越离微眯双眼,回忆白天树下的那个少年。

起初,他真以为她是个邋遢少年。一头乱发松松散散,四处支棱,不修边幅。一身长衫又宽又大,像是从别人身上扒来的,穿在身上不伦不类,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观其年龄不过十四五,但行事极有章法。一张脸只有巴掌大,五官未开却清秀灵动,眼底的锋锐时隐时现。

丛林中他又变了一副样貌。浑身湿透的长衫出卖了她,惊雷之下,他一眼看出他是个女子。但几番观察下,他却有些怀疑,她也许真不是柳玉娘。

柳玉娘经历磨难,死里求生,郁郁不得志,行事阴毒。而此女牙尖嘴利,伶牙俐齿,心里有八百个主意都不止,却肯出手救助老人和幼童。即使刀尖抵喉仍落落大方,泰然处之。

此番气度是他生平仅见,颇具大家风范,绝不是幼年零落风尘的柳玉娘随随便便就能伪装出来的。

只不过,比起她少的可怜的善心与气度,她身上的疑点更多。

也许,他该给她一个机会。

看着在大石头上睡得心无城府的女子,殷越离的眼底划过一抹讥诮。不错,身为阶下囚居然还能睡得着,果然是个能干大事的。

不过,当他的视线移到两个属下身上,他蓦地睁大眼,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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