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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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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沅莹尚在犹疑,廖以章却主动走了过来,仍是那副恭谨客气的样子,微微垂首,端正行礼道:“拜见公主。”

“不敢当,我已不是什么公主了。”只一刹那,萧沅莹已明白过来,凌文山根本就懒得同自己废话,廖以章便是他派来传话的。

看来这凌文山从未将自己当成儿媳看待过,这刚进京,便要发难了。

也好,反正自己也不愿见他。

萧沅莹冷笑一声,转身坐在了游廊下的长椅上,好整以暇道:“听说廖先生回了老家,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看来您这身子骨还算结实,经得起这奔波,再过两年可就不一定了,能多走还多走走吧。”

廖以章微微一笑,说道:“公主这是在提醒老夫,小心行事,别再被贬回老家是吗?”

萧沅莹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扭头看向院子里仍顽强伸展着的月季花。

廖以章也不生气,接着说道:“老夫早已过了争名夺利的年纪,只感念主公信任,才又去而复返,今日来是想替主公转达几句话。”

廖以章这是想说他的靠山是凌文山,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

“你有话便说,不必拐弯抹角。”

廖以章看了眼萧沅莹身边的绿芜,说道:“请公主屏退下人。”

萧沅莹看了眼绿芜,绿芜只得走远了些。

“是这样。”廖以章斟酌着词句道:“主公闻听皇上驾崩,悲痛万分,但四方烽烟未净,何太后却拥一无知幼儿为帝,实在荒唐。天下生灵已饱受战火肆虐,再经不起动乱了,主公一为安定人心,二为顺应天意,不日将登基称帝,到时少主便是太子,但这太子妃嘛……”

廖在章故意停住,卖起了关子。

萧沅莹却不接他的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廖以章脸上挂不住,咳了一声接着说道:“公主虽为发妻原配,但身份毕竟特殊,难免被贪恋旧朝之人或别有用心之人挑拨利用,为保凌家和萧家世代和睦,主公的意思是,请您与少主和离,凌家愿保公主一世荣华无忧。”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连微风都凝滞了,只余了小池塘里一群金鱼吐泡的布噜布噜声。

萧沅莹仍是不语,连眼睛也未眨一下。

廖以章没料到会是这样,他本以为萧沅莹听了这话即便不是气得厥过去,也会伤心痛哭。

不由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又连忙说道:“当然,主公知道您和少主成婚不久,正是恩爱难舍的时候,他老人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若您实在愿意留下来,就让出正妻之位,也不能诞下子嗣……”

“够了,不用再说了!”萧沅莹再也忍不住,霍然起身,“无耻,无耻至极!”

自己想要和离是另一回事,他凌家凭什么空口白牙的提出来,不忠君不事国,趁着国难落井下石,窃得帝位,还有脸说什么怕被别人挑拨利用?

“和离不和离,是我和凌唯州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置喙!”萧沅莹说完转身便走。

廖以章又岂会善罢甘休,拔高了嗓音道:“您以为这不是少主的意思么?”

萧沅莹不由停住。

廖以章见状又再接再励道:“少主对您是有些情意的,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就像当初在宁阳城,我告诉您乐安王想要联姻的事,没有少主的首肯,我如何敢说?还有,京城收复在即,何太后为何会突然召您去池州,皇上又不是才发病,这么久都不召,偏在这个时候么,您这一走,千辛万苦请来的铁勒骑兵尽数归了北幽是小,重要的是收回京城这么大的功劳可跟萧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萧沅莹并未回头,只站着不动,手指却已微微颤抖。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只缓缓留下一句:“你既这样说,便写好了和离书,让你家少主落印便是,又来烦我做什么。”

而后举步离开。

萧沅莹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进屋坐到桌旁,以手支头,只觉心慌气短,头痛难忍。

细香和自春见状有些担心,悄悄问跟进来的绿芜:“公主怎么了?”

绿芜摇头,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不对劲,正要派人去向凌唯州禀告一声,却听哗啦啦一阵响,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萧沅莹将桌上的一套青花茶碗拂在地上。

“谁敢出这个院子,便不要在我这里伺候了!”

伊宗云走的时候说过,萧沅莹是个聪明人。

廖以章说的那些,她怎会没有察觉呢。

但察觉出来是一回事,愿意相信又是另一回事。

何况她与凌唯州始于一见钟情,成亲在情投意合,又经历了风雨和患难。

萧沅莹一动不动地坐了两个时辰,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直到绿芜进来掌灯才抬起头来。

绿芜见萧沅莹终于动了一动,忙道:“公主,晚膳已经热过两回了,您好歹吃点儿。”

“不用了。”萧沅莹道:“你帮我砚磨。”

“是。”

萧沅莹铺开宣纸,从笔架上取了一支花梨木羊毫兰蕊笔,缓缓沾了磨,端端正正写了“和离书”三个大字。

今日她未掉一滴眼泪,也不知是因萧承的死让她哭干了眼,还是因太过痛悔而麻木了心。

但此时的一横一撇,一勾一捺,都像刀子一样刺在她的心口,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没出息,懦夫!萧沅莹十分嫌弃自己,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忍着痛继续写:夫妻之缘,起于兄长一念,亦起于村边陋馆。结缘两载,伉俪情深,然世事多变,天公不美,再勉强同道,反生嫌隙,不如别离,物色书之,各还本道,愿公子相离之后,国祚绵长,江山永固,重归洒脱,风流快意,再娶窈窕淑女,儿女成群。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萧沅莹写到最后,反而觉得顺畅了,在结尾署上名字,按了指印,心中的某处郁结都散去了些。

凌唯州回来时已是亥时三刻,进了院子,一眼扫见屋内还亮着灯,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细香一直不敢睡,见主子终于回来了,忙上前行礼,将白日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奴婢问了跟过去的绿芜,绿芜说公主只见到了廖先生,她被赶得远远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凌唯州了然,挥手让细香退下,缓缓吐了口气,推门而入。

萧沅莹仍坐在书案前,手边的毛笔未洗,墨渍已风干了,案上放着一张文书。

凌唯州走过去拿起来只看了一眼,便笑道:“阿沅这笔字写得越发好了,端正娟秀,比那麦田里的秧苗还要整齐,对了,阿沅没见过麦苗什么样吧,改日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萧沅莹抬头,晕黄的烛光映在凌唯州冷峻的侧脸上,将他的傲然强势之气柔和了些。

他真的不一样了,虽还未扫清障碍,却已隐隐显出问鼎皇权,君临天下的野心,像他这样以权力为人生目标的人,又怎会沉溺于情色呢。

“你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吧,会体恤百姓,勤政宽仁吧。”萧沅莹喃喃低语,不待凌唯州回答,话风又一转道:“你不用左言他顾,这是我写的和离书,已签字画押,你也需写一份的,不如就现在吧!”

萧沅莹将毛笔在叶子形的玛瑙笔洗里洗干净了,重新沾了墨,递给凌唯州。

凌唯州不接,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尽,将手里的文书又看了一遍,说道:“我一向不信什么万般由命,富贵在天的屁话,你既说伉俪情深,又岂怕天公不美,有我在,谁也夺不了你正妻的名份,这是你第一次写这个,也是最后一次。”

凌唯州说着掀开灯罩,将文书卷起来放在烛火上,那纸脆弱,刹那间便烧了一半。

萧沅莹大惊,忙起身去夺,却因坐得太久,腿脚僵住,差点摔倒。

凌唯州一手将燃烧的纸扔在地上,一手扶住萧沅莹将她带在怀里。

萧沅莹再抬头时,那纸已燃得只剩一角了。

“你,卑鄙小人!”萧沅莹气极败坏,冲口而出道:“你烧了也没用,我明日便走,和离书你爱写不写!”

“走?去哪里,你又能去哪里,嫁妆已损失殆尽,你拿什么过活?”凌唯州的神色同他说出的话一样,冰凉入骨。

“你果然是故意的?”萧沅莹瞬间红了眼睛,“你为何要这样?我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就这样算计我?”

“我怎的算计你了?”凌唯州皱眉道:“嫁妆不是你非要拿出来的?我劝了你多少回,你哪次肯听了?”

“呵!”萧沅莹冷笑道:“廖以章说,在宁阳,是你授意他告诉我乐安王要联姻,还有,何太后忽然召我去池州,也是你安排的,你又如何解释?”

“我解释什么?我对你的情意是假的?我数次舍命救你是假的?”

凌唯州往前一步,逼得萧沅莹退无可退,抵在书案边缘,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不信我,去信一个唯利是图、老奸巨滑的老油条?”

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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