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当然可以啊！”看着戚靳的样子，祁鹭儿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揪痛了：“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你真的不要紧吗？”
“我没事，一点旧伤发作了而已，等会儿应该就好了。”戚靳佯作放松的语气，却是暗暗调动了更多的元息。
“三天确实是我们能从中斡旋的极限时间了，老戚你打算怎么办呢？”
戚靳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如果就这样把这两个孩子上交的话，我不敢想象董事长会怎么对待他们……但如果……我能说服两个孩子让他们就此反水，让他们交代自己曾经发出去的情报，他们知晓的皇室的情报，甚至让他们表示自己愿意做集团的双面间谍……董事长说不定会留他们一命。”
“老戚啊……你这个想法也……唉……”祁鹭儿顿了顿，将 “太梦幻了”这个评语吞进了肚子里。
“怎么？”
“没什么……老戚你加油吧！到时候在董事长和少爷面前我也会帮你的两个孩子说话的！”祁鹭儿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戚靳的肩。
“嗯，一切都看他们两个的态度了。”
望着戚靳离去的背影，祁鹭儿心想，都说修心水系的多出心狠手辣、冷血寡情之徒，怎么她的战友偏偏是个这么难以割舍感情的人。
……
戚靳躺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用手捂着眼，不禁回想起了他接许子枭和许子笑回家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下雪天，他穿着一件皮革大风衣，一手打着黑伞、一手提着食盒去了氿市仿生人收容所。食盒里装的是他亲手制作的夹着各式各样的菜肴的糯米饭团。
他本就出自孤儿院，事业有成之后一直致力于给无家可归的小孩做慈善。得知被遗弃的仿生人小孩比人类小孩过得更惨、政府及各类慈善机构关注得更少之后，他逐渐将支助的重点从人类小孩转到了仿生人小孩之上。
那家收容所他是常去的，而许子枭和许子笑这两个孩子又是他在那一天见到的新面孔。
大抵是他们初来乍到来的缘故，这两个瘦弱的小孩在收容所里明显是被霸凌的存在。他发在他们手里的饭团一转眼就被其它小孩抢夺去了，——弟弟许子笑一言不发目光阴沉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哥哥许子枭则是立刻开始哇哇大哭了起来。
他注意到之后只好给他们一人重新多发了一个，一直注视着他们吃完后才离开去照顾其他的孩子。
直到他打着伞重新回到雪地上行走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有个灰不溜秋的小团子抱住了他的腿。低头看才发现原来是个一脸脏兮兮、目光晶莹的小孩，——是那个被抢了饭团后立刻开始哭哭啼啼的新来的孩子。
“好孩子，你没有吃饱吗？可是我的饭团已经都发完了喔。”
小孩用冻得发红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裤子：“大哥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天天都有饭团吃！”
见他不做回复，小孩于是更加声情并茂地哀求道：“大哥哥，我很乖的！我可以帮你洗脚、洗衣服、拖地……你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我……我其实每天只吃一点点饭团就好了！”
见他依旧没有立刻作答，小孩苦起了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把他的裤子抓得更紧了：“大哥哥……求求你了……我在这里待得很难过……所有人都欺负我……我又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
他忍不住摸了摸小孩的发顶：“那我先暂时带你回家，再带你去找其他住的位置好吗？”
“太好啦！大哥哥你先等等我！”小孩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在雪地上一路蹦跶回去把他那刘海有很久没剪的弟弟扯到了戚靳面前：“大哥哥，这是我弟！他也可乖了！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会做什么的，您带我们回去给我们饭吃绝对会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言罢拉着许子笑一起给戚靳鞠了一躬。
“……”
事实上他把两个孩子带回家后没过多久就打消了要送他们去其它收容所的念头，——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他对两个孩子的心疼是越来越多。
最开始两个孩子似乎很难接受自己可以和人类小孩拥有同等待遇的事……他们不理解那两个有床的房间是给他们准备的，他们可以睡在自己的床上、而不是在地板砖上，他们可以和人类在同一张桌子、同一个时间吃饭、也可以在吃饭的时候随心所欲地和人类搭话……
他花了好几个月才教两个仿生人小孩领会清楚“仿生人和人类理应获得同等的尊重和人权”这个有悖于社会主流观点甚至是法律的思想。他们的关系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变得亲密起来，越来越像是一家人。
终于有一天，胆子越来越大的活泼调皮的许子枭撞见了他在自己房间里钻研法术的情景。
望见房间里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美丽蓝色泡泡，许子枭眼冒星光地喊道：“大哥哥，这是你用法术变出来的吗！”
“小心，千万别把泡泡弄破了，它们可都是有强致幻毒素的！”
“大哥哥……你也太厉害啦！你用的这个是水属性法术吗！”
“是的……怎么了？”
“大哥哥，从前的主人给我和弟弟测过，我们的灵魂也是有水属性倾向的！求求大哥哥教我们法术好不好！”
那时候他刚刚突破鬼阶不久，心底确实有冒出过要收徒的念头，——虽然他当时从未想过要收天生灵魂脆弱、修行困难的仿生人作为弟子，但，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再说，他也确实不忍心拒绝这个一脸神往的孩子。
……
听到叮咚作响的门铃声，戚靳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轻轻喘着气。
“进来。”
门自动打开了。令戚靳颇为吃惊的是，来者居然是他的爱徒许子枭……
“小枭，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师尊……我……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的……”许子枭支支吾吾着。——他原本也是如何都坐立不安、只好鼓起勇气来试探他的师尊是否已经知道真相了，——可是临到阵前，他又怯场了。
他原本以为，他能忘记一切，在白玉集团、在师尊身边就这样一直幸福地过下去，就像那些从出生起就不属于任何人、享有受社会和法律保护的人身权利的人类那样自由……
——也许从一开始，他能拥有自己的生活这件事就是一场奢望吧，他甚至就连一直活下去都不被他真正的主人允许。
“师尊……我……对不起……我……是我一直在欺骗您……”
“师尊您……您怎么了！”
许子枭在他略微抬起头的一瞬间大惊失色，——不知何时，他师尊的身体上爬满了狰狞恐怖的黑色纹路，从指腹、脖颈到额头上无一处不是。
“咳咳……唔……”戚靳再也忍不住，俯身咳出了一口黑色毒血。
“师尊……我……我先扶您先去休息……”
此时的戚靳身体绵软、连站都站不稳，许子枭只好将他抱在怀里，再将他抱到办公室角落的床榻上。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许子枭坐在床前，抓着戚靳的手哽咽抽泣道。
戚靳努力撑开眼皮，一片模糊中他看到了歪歪斜斜、左右重影的声泪俱下的爱徒，——至少，他此刻能确定那人对自己的担忧和在意绝不会有半分掺假。
……
“你说什么！戚先生出事了？”
挂断祁鹭儿的来电，白灼冲出自己的房间左右看了一眼，却找不见柳歆或是其它可以陪他随行的高手的影子。他只好匆匆给柳歆发了个自己要去阑市‘矩阵’的消息，走主宅内的传送门跳上空间穿梭机就出发了。——毕竟祁鹭儿的意思是，戚靳先生可能“命在旦夕”。
以最快速度赶到戚靳的办公室后，白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戚靳，床边的祁鹭儿和三个阑市‘矩阵’内的上人阶医师。
“戚先生……您怎么了……”
祁鹭儿沮丧地摇了摇头，将手放在了戚靳那布满了诡异黑色纹路的额头上：“少爷，他听不见的，他现在应该已经重度昏迷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白灼眼眶发红地质问他身边的一个白袍医师。
“少爷，戚先生现在的生命体征之所以会这么弱，是因为他的灵魂处于重伤状态……我们只有人阶，对灵魂问题也无能为力……我们医疗界的共识是只有修炼到聻阶的大能，才能治疗人灵魂层面的创口……”
“你说什么？聻阶？”
白灼心头一震，据他所知，集团里最高也只有鬼阶的医师……而他现在手头有联系方式的也只有石枫了。
他立刻用SD手环给石枫拨了号，连拨三次后都没有接通，只好给对方发了紧急简讯令他赶到阑市‘矩阵’来救治戚靳。
正当他准备给父亲拨号的时候，祁鹭儿突然拦住了他。
“少爷，请您先别急着告诉董事长，我答应过老戚……”
见祁鹭儿语带停顿，心急如焚的白灼忍不住反问道：“你答应过戚先生什么？现在还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父亲知道了说不定能请来更好的医师啊！”
祁鹭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那也罢了……少爷，等您和老爷通完话之后，我们就去抓捕阑市‘矩阵’中的内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