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剧情。”

眼前光影散乱，显得整个世界都是扭曲的，江逐光一只手按揉着脑袋，忍受着切入世界的后遗症，朝着工作搭档发出指令。

灯光很暗，人声嘈杂，衣香鬓影，暗香浮动。

似乎是在……酒吧？

原本应该接收信息的大脑却毫无回应。

“001？”

他顿了顿，恍然回神，满地回声，交错着今夕何夕的荒谬和南柯一梦的荒唐。

他已经，不是那个游离世界之外只为了完成任务的08号任务者‘逐光’了，为了脱离主神空间，他撕裂魂魄，选择自我毁灭……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修长的指关节微顿，眼底闪过迷茫。

这算是……死而复生？可是……算了，过去种种他不想回忆，之前为了长久保留记忆，他把自己的情感抽取出来，花积分存入系统001 的存盘里，现在系统解绑，他在乎的那些过去，抽离的情感之后，也如蜻蜓点水不留痕，变得没那么珍重了。

拉长时间之后，所有的一切在漫长的岁月节点中，脆弱的像是花房里的名贵玫瑰，经受不了半点的风霜。

“哟，江少爷躲在酒吧里喝闷酒？今天可是林洛少爷的十八岁成人礼，看来，江少爷如传闻那样，已经被放弃了呢。”

江逐光乜了说话的人一眼，心情急转直下，但他诡异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兴奋。

周围不少人的关注点被这一嗓子喊过来，像是开启了目光跟随的NPC，周围酒香味飘散，卡座处虽然只有他，却也无端热闹极了。

江逐光顿了顿，他想起来了，江逐光、林洛、十八岁的成人礼……诡异的熟悉中带着阔别已久的陌生，算下来，他当年死在林洛追求者的算计之下，又被001带走，到现在摆脱系统重回原点，已经有好多好多年了，久到一个社会从奴隶制到了社会主义，久到……日月轮转光阴不歇，修真界的朽木都生出了灵智。

他却还记得那些俗人。

记得那一笔一笔的血债，那些不甘怨愤，那些恨入骨髓的痛……

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眼底是不含感情的疯狂笑意，江逐光发出短促的笑声，真是好样的，他怎么还没死，祸害遗千年，可惜了。

“你说的对。”江逐光又笑了，嘴角高高翘起，看着活泼开朗，却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疯狂感，那双眼睛黑的惊人，折射着酒吧交错的灯光，有种非人的惊悚，“不过……等下就重视起来了。”

或许是他的表现过于反常，对方表情有些悚然：“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江少爷呢，现在洛洛才是江家的继承人——啊！你干什么！”

江逐光放下扣在对方脑袋上的酒杯，紫色的酒液顺着对方的脸颊没入衣领，玫瑰冰球支棱着，拿下了首杀，又当啷一声落入威士忌杯，他神色莫名，伸手去摸香烟。

火光在眼前跃起，他抬眼——

“滚！”

“你、你竟敢打我！我要杀了你！”被浇了一头酒的男生一下子站起来，朝着江逐光打去，下一秒，酒杯顿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江逐光给了他一个眼神。

人的外表承载着年龄，人的眼睛却承载了灵魂。

江逐光外表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青葱鲜嫩，可他的灵魂，辗转轮回多次，只一眼，就将那人定在原地。

男生被莫大的恐惧震慑，害怕的缩回手，颤抖着指了指江逐光：“你……你……呜呜你怎么这样啊！！”

没用的废物。

他缓缓吐出烟圈，眉目氤氲在烟雾中，没管身边的汽车鸣笛。

他明明已经选择了自我毁灭，借助那一场小世界的天劫，将系统剥离，散尽神魂，图一个消停，可是，威士忌杯里的冰球被切成了玫瑰形状，带来的冰凉触感不是假的，他好像真的还活着。

亓承熠。

是他每个小世界都能碰到的特殊灵魂，连系统都查不到他的来历，他强大俊美风度翩翩，和那些NPC不一样，他是特殊的。

对他也是特殊的。

爱他，即使地位天差地别，也从来不放弃，坚定的选择他，甚至会为了他一次次的赴死。

赴死！愤怒灼烧过的残骸上只余下了无力，江逐光一想到他，心口像是被利刃贯穿，透着荒野上的风，升不起任何的缱绻温柔刻骨思念，空荡荡的，一片荒芜。

至少在之前，亓承熠是他坚持任务的动力，可直到那次任务之前。

——“小世界的难度调高一点。”

怪不得他每次开局都地狱难度，江逐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怎么样？算了，这次死遁的时机不对。到底哪里出问题了？江逐光这次似乎不难过？”

不难过？怎么可能，但人的感情是有极限的，痛久了，就麻木了，他那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不配获得任何一点关爱，爱他的人都会离他而去，结果……

——“身份差距调高一点。”

这么喜欢他卑躬屈膝吗？别人口中飞上枝头的金丝雀，撞了大运的小情人……这真的是爱吗？不对等的关系中，只能衍生出不对等的感情。

男人的声音如同诅咒，衬的他像个小丑。

他瞬间，他的信仰崩塌，心神受损，连存在的意义都被虚无了，好像……不会爱人了。

收起回忆，他有些烦躁，“再哭，杀了你啊！”他点点烟灰，随手的动作中带着致命的危险，汽笛卡顿了一瞬，悄摸摸的啜泣着。

“成人礼怎么回事？”

汽笛差点又趾高气扬起来，但在江逐光的眼神中，乖乖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直播链接。

——

“欢迎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犬子十八岁的成人礼，成年之后，洛洛将进入印修制药，担任董事长助理，进行为期两年的学习……”

这一消息从印修制药的董事长嘴里说出来，无异与皇帝宣布了储君的人选。

没去看那些弹幕，江逐光心如止水。

脸上下意识勾起得体的笑容。

漫长的快穿生涯磨灭了他本身多余的情绪，他扮演了很多这样的炮灰——垫脚石，对照组，工具人，万人嫌——连世界都对他抱有恶意，众叛亲离，跌落深渊，任由骨血碾成泥土，也不过是故事里有些讨厌的跳梁小丑。

他该愤怒的。

他突然笑了一下。

视频里的人对他来说过分陌生，和亓承熠相比，这样的背叛抛弃，似乎也无所谓，至少他不会痛。

“真是……一场好戏。”

暗含嘲讽的语调有些波澜不惊，江逐光环视全场，漫不经心的扫过众人……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NPC，好麻烦……

“滚吧。”

汽笛男孩顿了顿，灰溜溜的跑走了。

江逐光嗤笑一声，又点了一杯酒，冰凉的酒液滑入咽喉，一如他这些年的辛辣，被一口咽下，独自品味——

爱谁谁，他恨不得世界毁灭。

万人嫌炮灰？无端加著在他身上的枷锁，那些虚无的爱……看不上他这样下等的灵魂，还求他一颗上等的真心，凭什么呢？

江逐光嘲讽一笑。

拿出手机，密码什么的早就忘记，他刷脸解锁屏幕，在朋友圈挂了一则消息——

“印修制药百分之十的股份，保真，价高者得，有意者联系，非诚勿扰。”

不少人看他的热闹，这条朋友圈的传播效果指定差不了。

相比拿到公司，他更想公司破产，江……什么来着那老东西，一辈子的荣耀就是白手起家的公司，他把利益看的比儿子谁都重要，林洛为什么是继承人？江逐光依稀记得，林洛的那几条疯狗里，有一只叫什么白彧，就是这个人，找人虐死了江逐光。

两家联姻能给印修带来更大的利益，所以江逐光被抛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合上手机，他捏了捏眉心，呆呆坐着，什么也不想去想。

情感剥离，记忆模糊，他像是一抹幽魂，看不到来处，也找不到归处。

他不看手机，完全不知道他这一条朋友圈，炸出来多少鱼。

另一边的宴会现场。

林洛志得意满的跟在江父身边，被介绍给各个名流巨贾。

“这孩子，真俊……老江还是有决断啊……”

“看着比我家那混小子优秀多了。”

“历练几年就能接你的班了，老江就能享福了……”

一时间，各种吹捧不绝于耳。

林洛笑着一一回应，落落大方的样子惹得连连称赞。

“怎么回事，江逐光那小子，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来现场？”江父有些懊恼，在他看来，这是对他的反抗，他的公司想给谁就给谁，就像是古代皇帝立太子一样，褫夺太子之位的时候，前太子不来现场，这不是反抗又是什么？他很不满，这是他彰显权利的手段。

“爸爸不要生气，他不来不是正好，要是闹起来了，人家还说我们家家教不好呢。”

林洛撇撇嘴。

“你这孩子……”

“江伯伯，您不要怪洛洛，他说话是直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