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的小镇，五月的天仍旧烟雨蒙蒙，不甚宽广的街道上，行人寥寥。
唯有两把竹伞遮住底下三人，在这细雨之下，徐徐前行。
顾偃起的手握住伞柄，袖子微微下滑露出细腻白皙的手腕，在微风里泛着冷白，她
眸色深邃，眉眼淡漠间，便如同这绵绵细雨，风吹即散。
“那天，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顾偃起垂下眸子，对着身旁人问。
一旁单独撑着一把伞的景梵闻言，默默地往苏景玖靠了一点。
苏景玖心虚的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疲惫地道：“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了这句话。”
她语气虚弱，许是大病初愈的原因，她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搭话，像是很难受般深深喘了一口气。
顾偃起停住脚步，对苏景玖的这副模样很是不解。
本来在她的调养下苏景玖其实已经可以和常人一样，虽不能再修炼，却也无性命之忧。
然而自从上次苏景玖在那天晚上晕倒后，身体情况一落千丈，以至于如现在一般病恹恹的样子。
景梵唉了一声，十分不解：“你们那天到底说了什么？”
此话一出，苏景玖两人都沉默了。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苏景玖弓这腰，以手抵唇，闷闷地咳嗽起来。
顾偃起默不作声，用另一只手抚着苏景玖的背，对景梵：“先去找个客栈吧。”
景梵也没闲着，早在苏景玖弯下腰时便从腰间取下了水袋，递给苏景玖。
听到顾偃起说话，便赞同地点点头。苏景玖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多了。
景梵已经跑到前面的客栈里，顾偃起因为和苏景玖共执一把伞所以还在原地等她。
苏景玖咳得差不多了，一手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地道：“我们还是先进客栈吧。”
客栈里，景梵早已订好了房，远远地瞧见苏景玖面色苍白得不像话，以为她应该是近日天气降得太快的原因。
景梵想着，手便摸到桌上拿起了水壶。
她是鬼，拿起水壶的一瞬间就能感受到手下壶柄传来的热意，心知是热的 ，也就没了顾忌，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候在桌上。
哪知苏景玖一进门，问了她房间在哪儿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顾偃起还在后面收伞，见此也没多做表示，也跟着问了一句房间的事。
景梵这人向来坦诚，只要问就答。
却不料顾偃起收回伞后并没回房间，反而脚步轻盈地走到了她身前，就着一旁的板凳坐了起来。
景梵：……
顾偃起微微一笑，十分友善地问：“我前几日给你的钱用完了吗？”
景梵摇头，老实地回答：“没有。”
顾偃起唇角笑意更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前几日给你的是十两碎银，除去这两日所花银钱至少还剩七两，对吧？”
景梵点头，眉眼间缓缓显露出几分疑惑，她半信半疑地开口：“对呀。”
顾偃起眉眼一挑，问：“这客栈瞧着也并非很豪华，想来应是不贵的。这里人烟稀少，也没多少人，对吧？”
“嗯。”
顾偃起眉宇间露出寒意，语气却还是温和的：“那为何我和苏景玖住的是同一间房？”
景梵一个冷颤，回过了神，被顾偃起盯得瑟瑟发毛：“虽然我知道你的钱很多……”
“但是，我们从这里到上都还要许多路程，中间需要用钱的地方还要很多，所以我们要避免不必要的开支……”
她说的时候有点心虚，语气弱弱的。
顾偃起点头：“说的倒不错，那你住哪儿？”
景梵还以为她关心自己来着：“住你们隔壁！”
顾偃起要被气笑了：“所以你拿着我的钱，订两间房就不说，让我和另一个人住一间，你自己一个人住一间？”
景梵听顾偃起语气有点不对，料想她可能是生气了，于是赶紧道：“其实我也可以和苏景玖住一间房的。”
她话音刚落，顾偃起的身后，苏景玖幽幽地露出了脸。
原来进门的时候苏景玖是有点不舒服的，想着赶紧回房休息一下，哪知躺下去便睡不着，头疼的厉害，她如今没了灵力，又是一副孱弱的身体，做什么都不方便，想到顾偃起会医术，就准备找她看看。
哪知刚到顾偃起的身旁，就听到景梵的话。
一向独来独往，不喜与别人接触的苏景玖：……
眼见着这两人面色不太好，景梵也意识到是要点不太合适，她摆摆手，试图挥除尴尬：“哈哈，我再订一间吧……”
她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几不可闻。
苏景玖已经坐下了，三人围着这张桌子。
景梵下意识又将手摸到壶柄上，倒了两杯热茶。
她手法太娴熟了，娴熟到好像做过无数次一样，她莫名怔了一下，总觉得这时候应该会有人温柔地叫她的名字。
苏景玖和顾偃起接过了茶。
顾偃起将景梵的动作尽收眼底，她眸光晃动，似乎有什么溢了出来。
景梵一时不察，只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她百思不得其解，便索性不想了。
苏景玖见她脸色怪怪的，便问她怎么了？
景梵摇头，笑了笑，说没什么。
三人围桌喝茶。
不远处锣鼓喧天，哀乐阵阵，哭闹声远远传来。
景梵有些诧异，便问起了一旁的掌柜。
掌柜是一个不到四十的中年男子，棕色衣衫，手里还拿着算盘，闻言，布有皱纹的脸色显出几分同情：“你们是新来的吧？”
他这话看似是询问，实际是陈述的口吻。
景梵点头道是。
掌柜的摇摇头，脸上同情之意更深了：“那是城北王家的小孙女，今年刚满十五，前不久才及笄，也不知那王家得罪了谁，就是三日前，王府的丫鬟去给自家小姐请安时，发现那小姐正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四肢弯曲，竟然死了！”
那掌柜说到这里眼中已有了惊惧之色。
苏景玖不由心道：竟然是被害死的。
“唉，可惜了，好好的一姑娘，说没了就没了。”
一旁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听说害死那小姑娘的人是个修真人，那小姑娘死的时候房间内还有法术的痕迹呢！”
“唉，这年头，那王家也是，平日里只知趾高气扬，不懂半分谦虚，得罪了那么多人，现在好了，遭报复了吧。”
“只是可怜了那小姑娘平日温温柔柔，时不时施粥散领，善良得很，哪知死得这般惨……”
……
顾偃起早在听到“修真人”时便抬起了头。
苏景玖和她对视了一眼。
苏景玖问：“去吗？”
顾偃起偏头看着门外绵绵的细雨，点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