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倒是再没有人过来取血了,连雾落了个清闲。
连雾每天晚上过来当值,白天离开。
剑宗仆役的待遇极差,唯一的优点只有一条,那就是只要引气入体了,藏书阁也对仆役开放。
连雾每天都会抽时间过去一趟。
没有师父领进门,连雾修炼全靠自己悟,他在藏书阁里这看看,那翻翻,看到感兴趣的都瞅两下,希望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最终他决定干回老本行,当个医修,他从藏书阁的角落里翻出了一本积灰蒙尘的医修功法。
出去的时候那守门的老头瞟了他一眼,笑道:
“你还是第一个在剑宗学医修的人,这玩意儿放那儿八百年了,没人动过。”
连雾恍然,怪不得呢。
他办完借书手续后便离开了藏书阁,并不知道在他走后,守门的老头儿靠着大门嗤笑了一声:
“剑宗也有这种傻子。”
那本功法,原本是药仙谷的,因为上面的功法无人能修炼,反而会导致走火入魔,故而后来被列为了禁书。然而人性这东西吧,你越禁,就越是勾的人想看。
药仙谷没办法,将功法解禁后,随意找了个拍卖会给出手了。
没想到这烫手山芋最终被剑宗的一个内门弟子买了回来。
不过剑宗弟子本就一心修剑,对这本医修功法的好奇纯粹是觊觎它禁书的名头。
不过时间长了,好奇磨光后,这本书便无人在关注了。
直到连雾这个愣头青出现。
他拿出了当年奋战高考的热情来对待这本功法,每天趴在金栩的石床边琢磨。
时间长了,他小有所得,自觉理论知识丰富了,灵气也吸足了,就迫切的想要找点实物练练手。
于是他看着金栩身上的新伤旧疤十分技痒。
琢磨了三天后,连雾出手了。
这些天金栩已经被擦的十分麻木,被他摆弄时也不睁眼了,安安静静的当他的尸体。
连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中感慨王永炎真是不当人啊。
这具身体上上下下,伤痕累累,尤其是脖颈和心脏的位置,伤口深可见骨,只是被丹药吊着,才没有失血过多。
比他们实验室的小白鼠还惨。
连雾避开了这几个关键的位置,以他现在的水平,还不敢贸动,只准备选几道四肢上的伤口试试手。
金栩静静的躺在床上,紧闭双眼,陷入冥想之中,视外界如无物,这些天来,他一直就是这种状态。
然而就在这时,胳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似乎有人正在轻轻地抚摸他的手臂。
金栩仍然躺的像个尸体,但心里却忍不住想皱眉。
又来了。
此人每天按时按点给他擦身,偏偏不用净身术,故意折辱之意毫无争议。
只是今日……金栩感受了一下此刻身上的触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和烦躁。
往日不是当刷猪皮一样“咵咵”两下就擦完吗?怎么今日格外磨叽?那手指像棉花似的落在身上,光滑的指腹带来一阵温润的触感,让人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想干什么?
难道也想趁机取点他的血?
然而下一刻,一阵清凉的感受自他手臂处蔓延开来,浓郁的木元素争先恐后的涌进他的身体里,他的胳膊一瞬间仿佛浸润在温凉的水里,十分舒适。
金栩“唰~”的一下睁开了双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连雾下意识的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鬓角一滴汗珠缓缓滑落。
只看了他一眼,连雾便收回了视线,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手臂上,浓郁的木系灵力泛着淡绿色的微光,如一缕温和的水流缓缓的流淌向金栩胳膊上那道伤口上,画面十分奇异。
而此刻,那道翻出白肉的伤口正缓缓的结痂,愈合……
成功了!
修真界果然不同凡响,随随便便找个功法修了几天,就能有如此显著的效果。
连雾满脸兴奋的想着。
然而他却不知金栩此刻看着自己那道伤口愈合后内心的震动。
连雾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对修真界的一些基础常识没什么概念,所以他并不知道,修真界从古至今的医修,都是丹修。
他们虽然精通望闻问切的诊脉之法,但倘若要治病,必然是要开炉炼丹才行的。
金栩身上的这些伤口,对丹修来说是最好治的,一枚凝血丹足以。
但……没有哪个丹修能完全不依靠外物,单凭输入自己的灵气,就能使人伤口愈合的。
即使是一手医术和炼丹术冠绝修真界的药仙谷也不行。
倘若出现了,那便可修成不死之身,只要灵气充足,他便永远不会受伤。
故而这在修真界一直公认的是件不可能之事。
但是现在,这件事发生了。
金栩的心路历程连雾浑然不觉,此刻他一张白皙干净的脸上全是兴奋,正兴致勃勃的戳他其他伤口呢。
察觉到金栩的目光,他抬头打量了他两眼,搞不清楚他一直盯着自己是什么意思,连雾索性道:
“放心吧,治不死你。”
他接连治愈了金栩几道稍浅的伤口,便感觉自己体内灵气枯竭了。
刚引气入体就是这点不好,灵气完全不够用。
连雾便找了个地方冥想。
等到灵气吸够,便继续给金栩伤口治疗,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学生时代那般全身心的钻研,故而没察觉到,金栩已经好久没有保持那种尸体一样的状态了。
他总是在连雾给他擦身体,为他治疗伤口的时候,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欲言又止。
这天,许久不曾出现的王永炎突然来到了药谷。
同他一起的还有方甜。
跟一月前初入剑宗时相比,方甜已经判若两人,她整个人清减了许多,双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下巴尖尖的,显得人有几分憔悴。
她恭顺的跟在王永炎背后,看到连雾后,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说起来他们也许久不见了。
然而就在这时,王永炎的目光落到了那盖在金栩身上的严严实实的黑布上,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了连雾一眼。
“你倒是好心。”
下一刻,他掀开那层布,一眼便看到了对方四肢上已渐渐愈合的伤口。
王永炎脸色沉了下来。
他突然抬起手,手中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力,连雾只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隔空飞了起来,一瞬间,脖子落到了别人手里,被扼住了致命的弱点。
窒息感瞬间传来,连雾用力去掰那只手。
王永炎脸上笑意森然:“我就说呢,药谷的偷药贼怎么一直没抓到,原来是躲在这里。”
连雾闻言突然瞪大眼。
偷药贼?那不是之前常兴用来陷害拿捏他捏造出来的事情吗?
他有心解释,但命脉被控制在别人手里,窒息的感觉涌上来,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石床上的金栩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他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连雾被人提住脖子双脚离地,脸色涨得通红,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花,眉头痛苦的蹙起,看上去十分可怜。
“王师兄!”
女子的惊叫声在一旁响起,方甜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双手搭在王永炎抬高的胳膊上。
“王师兄!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连雾怎么可能是偷药贼呢。”
方甜露出一抹祈求的谄笑,手上不敢用力,只急急忙忙的解释道:
“连雾之前便和我一起在药田当值,他若是偷药贼,又何须等到来药谷呢?”
王永炎闻言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手里的力道放松了些许,但仍旧没有放下。
他道:“那你解释一下,金栩的伤是如何好的?难道不是他偷偷为他治疗吗?”
方甜闻言,舒了一口气,轻声细语的解释道:
“师兄,连雾只是一个小小的仆役,连炼气期都没到,什么都不懂,他又不是丹修,如何给人治疗呢。”
王永炎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之色,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方甜所说,手下这人灵力低微,是个刚刚引气入体没多久的入门者。
确实不太可能是丹修。
然而一是金栩身上愈合的伤尚未得到解释,二是要他承认是自己推论错了,也着实拉不下脸来,故而王永炎仍然保持着掐着连雾脖子的动作。
他看着连雾那张痛苦的小脸,内心杀意一闪而过,正想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为自己挽尊之时,洞口突然探进来一颗胖胖的脑袋。
“王师兄,偷药贼抓住啦!”
安源气喘吁吁的挤了进来,脸上是着急忙慌赶过来时流出的热汗,一看到王永炎,就满脸邀功似的兴奋之情。
“哦?”王永炎头也没回,看着连雾的眼神仍然暗含杀意。
安源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王师兄?”
他看了看连雾,又看了看王永炎,说道:“王师兄,那小贼还押着等您审问呢。”
王永炎深深的看了连雾一眼,忽的一笑,松开了手。
连雾瞬间脱离摔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连咳不止。
“走。”王永炎言简意赅的留下一个字,便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即将走出洞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折返了回来。
“唰~”寒光一闪,利刃出鞘。
金栩:士可杀,不可辱
连雾:猫猫不好好清洁可不行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