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将军本来还担心商丘军没胆子追上来,看到后面马蹄扬起的灰尘,满意一笑。
定要让这些人有来无回,一雪今日之耻。
他继续催马前行,直到前面出现大大小小的水洼,这些看似浅浅的水坑下,实则是一片吃人的沼泽地。
卢将军刚要叫后面人勒马埋伏,余光瞥见后方一匹马紧跟在他身后,那人与其他西黎将士的打扮一般无二,只是脸上多了一块蒙面的黑巾。
这是他人生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下一刻,雪亮刀锋划过,一条血线飞起。
卢将军甚至没感觉到疼痛,眼睛圆睁着,马儿带着他的尸体一路朝沼泽奔去。
很快一人一马陷入其中。
这一变故太突然,后面的将士毫无防备,紧跟其后的几人甚至来不及勒马,跟着栽到沼泽中。
数千道目光直直射向凶手。
脑海中第一个想法是,这人何时出现在队伍中的?竟没一人发觉?
紧接着是滔天的怒火,这个人混入军中,当着数千人的面,把他们的将军斩于马下。
楚行深与他们本就没差多远,很快便追上,结果发现西黎军疯了一般在围攻他们自己的士兵。
那人身姿矫健,看不清他的招式,只能看到与他交手的人挨个倒下。
此时他脚边已经倒下几十具尸体。
那些失去主人的战马,开始不受控制,朝四周奔逃,将骑兵队伍冲的越发混乱。
楚行深当即下令,“杀!”
商丘骑兵冲入敌阵,一通砍杀。
。
青年驱马退出战阵,揭下脸上的黑巾,朝被逼入沼泽的西黎铁骑,道:“我乃商丘太子商屿丞,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商丘骑兵一同呼喊,声震百里!
漠北草原一战取得大捷,当晚军营开宴,上下一片欢腾。
楚行深安排好夜间值守的士兵,遇到楚佟章,问道:“佟阳怎么样,伤的可严重?”
楚佟章笑道:“一点不严重。他当时只顾着跟人吹嘘,下马的时候不慎崴了脚。自己嫌丢人,让我们对外说是他受了伤。”
楚行深也有些哭笑不得,交代道:“你等会拿些药酒去,后面还有两场硬仗要打,他得尽快恢复才行。”
楚佟章点头应下,说道:“叔父,前头在设宴,这里我看着就行,您去饮宴吧。”
楚行深朝灯火最亮出看去,没看到熟悉的那个身影,“殿下呢?”
楚佟章闻言,也朝四周张望,“没见到,估计还在大帐里。”
此刻商屿丞的确在主帅军帐里。
“外面正热闹,怎么自己躲在这里?”云霄大步从外面进来。
商屿丞头也不抬,目光在沙盘上反复打量,“下面一战才是重点。”
云霄收起嬉笑的表情,“你是担心千仞军?这支军队确实有点麻烦。我本以为此番会先对上他们的。”
商屿丞将那枚旗子从漠北拔起,移到上面的阿丁河,“至少可以确定黎明晰不在西黎。”
云霄:“他不在!那谁来号令千仞军?”
千仞军由黎明晰一手培植,在他手上可谓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是这支军队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当年西黎军攻打商丘那么快退败,主要原因就是千仞军不听从其他主帅调令。
商屿丞:“胡羡。”
云霄脸色凝重起来,名震七国的名将屈指可数,胡羡绝对榜上有名。更有名的是他的先祖——大司马胡拓。奴隶出身,跟随当时还是小部落的黎氏一族,建立不朽功业,西黎开国元勋。胡家子弟各个都有领兵才能,这个胡羡又与黎明晰师出同门。
千仞军不服别人,但是一定会听从他的调遣。
云霄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问道:“你跟在宴公身边这么多年,肯定学过奇门遁甲,八卦阵法之类的!”
商屿丞嘴角轻抽,“你怎么不让我直接下个咒呢!”
云霄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好个头。”商屿丞无语望天,他下意识去摸腕间的菩提手串,心突然狠狠一跳。
他抚上心口,神情怔忡。
云霄急切的问:“怎么了?”
商屿丞摆手,“没事,莫名心慌了一下。”
“肯定是你忧思太重,走喝酒去,剩下的事明天再想。”
百里之外的西黎都城也有人夜不能寐。
“啪”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卢贲这个废物!扬言生擒商屿丞,结果把自己命搭上。”
男子年近三旬,身形魁梧,脸上蓄着胡子,正是如今代理朝政的大皇子黎明达。他胸口起伏,明显气得不轻。
下面站着西黎现任大司马陈岫,他道:“他死不足惜,只是此战王军损失惨重,已不能再战!”
一旁的大将军于佐,当即道:“如今能与之一战,怕是只有千仞军。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三殿下找回来,他是最了解千仞军的人。”
言下之意,此战关乎西黎存亡,你先放下个人恩怨,与三皇子握手言和,共同抗敌。
黎明达烦躁道:“我西黎泱泱大国,找不出一个能顶替黎明晰的武将,孤要你们何用!”
越说越气,他拿起桌案上另一个茶杯摔出去。
好不容易剪除老二,又赶走了老三,只等那个老不死的一蹬腿,他就是西黎新的王。本是为了立威,才会跟商丘宣战,如今却弄巧成拙。
阶下众人,垂首低眉,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
然而,迫在眉睫的商丘军还是要抵挡的。
大司马陈岫说道:“臣举荐一人,胡羡。”
黎明达有些迟疑,胡羡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这人同黎明晰关系匪浅。当日,黎明晰卸甲离去,他曾入宫求见卓武帝,被黎明达下令打了军棍,革职在家。
陈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胡羡胆敢心存不满,就算胡家祖上有功,也包庇不了他。”
心腹大臣王恒献计,“千仞军未必就比王军强,臣有一计,可保此战必胜。”
黎明达听后当即拍板,下旨让胡羡率领千仞军,前去迎敌,只准胜不准败。
商丘军拔营继续前进,果然如商屿丞预期那般,在渡阿丁河前遇到西黎大军。
两军隔河相对,河面波涛汹涌,渡河是一大难题。胡羡领军在对岸扎营,等着他们过来送死。
一连几天,双方仿佛较劲一般,都按兵不动。
天气变得闷热,憋着一场大雨要下,一旦下雨,阿丁河汛期提前到来,更会加大渡河的难度。
梁太尉愁眉不展,再等下,局势只会对他们不利。
这天,商屿丞终于把众将领召集起来。
这段时间,他们没有渡河,是因为没有的工具。
在众人跃跃欲试的目光下,他下达第一个命令。
“明日寅时一刻,派二十艘船渡河,不得上岸,在离岸百米退回来。”
有人发问:“此番详攻派多少人为好?”
“每艘船放四个划船的即可。给稻草人穿上铠甲,摆满甲板。”
第二日,二十艘船载着满船箭矢回来,众将领见了更加忧心忡忡。
他们觉得商屿丞此举是想试试对方虚实。可结果不尽如人意,即便是夜半对方依旧高度警觉。想要通过夜袭渡河定会遭遇对方攻击。
商屿丞让他们按照今天的方法,明天再出一次。
众人不解,一次是试探,那么这第二次是什么?
当然是诱敌。
商丘军日日半夜渡河,每次都将船停在百米外。
胡羡第二次便察觉出问题,他们这边箭雨攻势,对方却从不反击,摆明是想借此消耗他们的箭矢。
想通这些,他不在出动箭雨,而是用投石车,将燃烧的稻草投到船上去。
商丘军毁了两艘船,士兵各个摩拳擦掌,要把场子找回来。
商屿丞便下令,烧火做饭,明日全军渡河。
天未大亮,到处灰蒙蒙的。守夜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同身边的同伴闲聊提神,“夜里商丘军怎么没来?”
另一人没忍住,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他眨了眨有些困倦的眼,“他们的计谋被胡将军识破,估计要气死了。”
士兵忍不住笑道:“还是胡将军厉害,让商丘军止步于此,咱们就立下大功了。”
就在此时,河面隐约的雾气中,有百艘船只在靠近,甚至并未隐藏踪迹。
两人见了,当即吹响号角,警戒全军有敌袭。
下一刻,一支箭直直飞了过来,钉在两人一尺处。箭身上绑着一直竹筒,落地后开始不断涌出白烟。
两人捂住口鼻,正要示警,却发现越来越多的箭射向营地,白烟越来越重,五步之内看不清人影。
制造烟雾的方法,是商屿丞在盛文国师双成那学来的,当时他们被追击被迫躲进林子里。当时林子中突然起了烟雾,商屿丞那时就留了心,后来经过多次试验,调配出了一种便于携带且效果更加显著的烟雾筒。
只需提前点燃火线,将竹筒投掷出去,顷刻间就能产生大量烟雾。
是迷惑敌人,逃命跑路的不二之选。
从营帐出来的士兵尚没有看到敌人,就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射穿了胸膛。
前两日,他们射出去的箭,今日悉数还了回来。
万箭齐发,穿过白雾,射入千仞军营地。
商丘士兵甚至无需瞄准(因为根本没有目标),只是一股脑将箭射进白雾之中。这么做伤敌或许不多,但是可以为他们渡江拖延出足够的时间。
营地乱成一团的局面,胡羡很快冷静下来,让士兵去拿武器,到河边埋伏。
这个时候他们不能放箭,因为辨不清方向,极有可能伤到自己人。
一动不如一静,等敌人自己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