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而心跳加速只是一瞬，因为K很快从他的衣领后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把视线转回到了顾琰脸上：“你们做的事实在是太热闹了，怎么，罗晏突然换这个风格了吗？”
棕褐色的落叶堆积在灰色围墙边缘，被风吹的偶而抖动出沙沙的脆响声，眸光大略扫过院子，顾琰注意到了庭院一侧台子上放置着的东西，虽然有些区别，但是和苏籽给他们的隔离瓶很像。
“那个是......”
“嗯，就是原石。”随着顾琰的目光看过去，K毫不避讳的说道。
而顾琰只是不在意似的点了点头，便挪开了目光继续打量其他地方，也没再说别的。
“反应这么平淡？”
“不然呢？”懒洋洋地抬手打了个哈欠，手腕上的那抹银色被月光映地一闪：“我能做什么？你们家这手铐又不是吃素的。”
他这个反应倒是让K有些意外，笑了一下，K的目光淡淡地看着那个隔离瓶：“明天我会把这个原石送去源先生那里。”
顾琰没回声，而K继续说道：“也会把你送过去。”
“如果我的嗅觉记忆没有错，上回学校天台那次，你应该也在吧。”琥珀色的眸子清亮，顾琰问的不急不缓：“凭你这样的的实力，我们那晚能从你的眼皮底下顺利离开天台，我想不止我一个人会对你的立场起疑心吧？”
既然被抓来了，他倒是有不少问题想趁着这个机会问清楚，这也是他决定暂时留在这里的原因......为了他迫切想知道，却在苏籽那边得不到的信息。
而且，如果他的判断没有错......
顾琰看向K，淡淡的提到：“还有上次救祁煜，也过于顺利了。”
K并没有否认顾琰说的，只是一耸肩：“我确实被他们怀疑了，所以现在我抓了你，交上去，也算是将功补过。”
“你如果真的想拿我换信任，那你等这几天的意义是什么，大可以直接把我交到研究所，不是么？”话语间，地上的落叶重新被风卷起吹向空中，顾琰看向K：“可是你抓我来，又只是把我放在这里......如果我没猜错，我闲待着的这几天，你应该很忙来着吧。”
“你很聪明。”
“是你很明显，你不想伤害我们......祁煜跟我说过，在工厂被扣下那次是遇见了你。”
也许是月色不太明朗的缘故，K站在光影中，总显得身影单薄了些，顾琰轻呼了一口气，把自己的猜测做了一个结尾：“扣下一个祁煜，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走了大多数人，这是你那个时候的选择，是吗？”
“就算我那时抓了他，我有办法把他保在我手下。”顿了顿，K回看向顾琰：“你也一样。”
说着，K笑了一下：“不过说实话，你来后山救祁煜那次，我确实没想到你们两个都会离开，那次......是有人帮你。”
听到他说的，顾琰瞳孔微微震动了一下，不难猜到了这个帮他的人是谁。
看出顾琰似乎也想到了他所指的，K便问的很直接：“所以，你跟孟子诩，现实中是朋友？”
从话题抛出来开始，K就在仔细观察着顾琰，眼睛，手指，嘴角，就算只有一秒的情绪异动，他也能根据他下意识的反应而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而顾琰只是毫不退避地将目光投了回来：“他这么说的？”
“意外，你看起来明明不像这么谨慎的人。”K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他的这句回答，不带有任何肯定或否定的情绪，只是在平淡的语述中把问题抛回，让人捕捉不到丝毫破绽。
而就在K几乎放弃这个问题的时候，顾琰又开口了：“好吧，我们是朋友。”
这下K算是真的摸不透了，这个顾琰，前一秒还毫不显露情绪，后一秒又直白告知，对于这样毫无章法的行动K终是放弃了理性思考，干脆地直接问道：“为什么又决定告诉我了？”
“感觉。”
眼神在顾琰身上流转了一下，携带着几分探究和笑意：“......你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虽然顾琰的坦诚是意料之外，但其实无论顾琰回不回答，这个答案在K的心里都是肯定的。
孟子诩不是他们这类人，但也从来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这几年，无论他们在这里协助那些科学家做了多少违心的事，孟子诩的做法几乎可以用不闻不问四个字全权概括。
可是回想起那个夜晚，当自己想对正在救祁煜的顾琰出手的时候......
那是唯一的一次，孟子诩出面阻止他了。
为了......这个人。
K的眼神落在顾琰身上。
浮云散开，顾琰此时正好站在月光照耀着的地方，一轮光晕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银边，他站在那里，眼神就锁在一处，像是在发呆，又似乎像是在想些什么。
他确实是在想事，他想到昨晚听到的BOBI他们的对话，又想到今天在学校时候子诩的身体状态，想自己的坦诚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最终，他还是压低声音问了K：“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子诩是不是出事了？”
对K的信任确实是直觉，但也不算是冲动，根据和K前几次接触所感受到的一些细节来看......起码这个人的本意应该是不想伤害他们的。
况且，目前来看，关于子诩的事儿，他也只能从K这里下手去了解。
“他没事，但也不能算安全......”K叹了口气。
“他是催眠能力，这个你知道吧。”这点不算秘密了，他知道苏籽他们也一定会告诉这些新人的，看顾琰明了的点了点头，K便接着说道：“目前源先生为首的研究员在做人体变异实验......给非dreamer的人强行植入他们收集到的dreamer能力，也就是，制作改造人。”
顾琰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实验的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听到的是，如果可以成功，原本不是dreamer的人也会有类似变异性的能力......而在实验过程中，需要孟子诩用高级催眠能力去催眠实验体，才能使他们尽快灵活掌控自己的新四肢，所以，孟子诩现在人在研究所的封闭实验室。”
强行植入......
催眠......
人体变异实验......
顾琰的脑海中一片噪声，只剩这几个字眼盘旋，而K还在继续说明：“之所以说他不能算安全，是因为当dreamer在梦境场中所用的能力超过本身所能承受，那就会对身体造成影响。我昨天见过他，他状态不太好......”
“子诩不会这么做的。”
顾琰拳心紧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么惨无人道的实验，他不相信孟子诩会协助。
可他一边坚定地否定，一边又想起了现实的学校里，体育器材室那盏白炽灯下，子诩那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
“这里的孟子诩，不是你在现实中认识的孟子诩，你还不明白么？”K有些无奈：“罗晏到底跟你们怎么讲的。”
“无论如何，你要知道，这边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就算现实中你们是朋友，在这里，也不一定如此。”灰褐色的眸光淡淡扫过满脸写着不肯相信的顾琰，K叹了口气：“天台那次之后，我还以为你已经很清楚这点了。”
“虽然他知道全部的你，但你早已不了解全部的他了，你认识的，只是没有梦境场记忆的孟子诩而已......”说话间，K的目光不经意的又扫到了顾琰的衣领，眼睫轻轻地眨动了一下，改口说：“不，或许他也已经不知道如今你的全部世界了，不是吗？”
顾琰沉默了。
这一点，他确实明白。
发生的事不同，遇见的人不同，如蝴蝶效应般，人生总是在持续变化着，没有人止步不前，而这里的孟子诩，比现实要多了四年梦境场的夜晚时光......
就连自己只在这里度过了短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都在不知不觉中和祁煜他们有了这样的羁绊，而对子诩来说，四年啊......有可能对他的行为和选择造成影响的因素太多太多了。
尽管不愿相信，但他也的确明白子诩确实在这里有了什么牵绊，或者弱点把握在科学家的手上，不然，他怎么也没办法理解他们在梦境场相遇之后，子诩对他保持陌生和远离的这种选择。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又能做什么呢。
要知道，在现实中，高一那年，如果在转学之后没有遇到孟子诩这个人……或者说，就算遇到了，但子诩没有坚定而义无反顾的信任自己，而是和别人一样，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选择了旁观远离甚至排斥，那么他在城阳又会是怎样的校园生活......
子诩拯救了他太多，而如今，子诩很可能遇到麻烦了，很可能孤身一人在那里，只是要他能做的，起码要拼尽全力一试。
平稳了一下复杂的心情，顾琰重新看向K：“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K倒是显得很有耐心。
“如果是这样，你知不知道子诩愿意帮忙那些科学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