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特助说总裁在开会。

苏琅：“企业就是不一样，晚上十点还开会。”

特助的声音温和而礼貌：“毕竟我们的企业文化就是提高自身能力，做好社会服务。能在深夜开会全靠有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感谢警察同志们的付出。”

苏琅：“……”

硬生生吞下一肚子的怒气。

孟胡要过手机：“感谢不是空口话，希望贵公司能拿出诚意。”

特助：“这是自然。”

“懂了，相信王总裁拥有高尚的人品，既然贵公司的企业文化内核是做好社会服务——帮我们约一下王瑜先生，今晚必须见，因为涉嫌未成年人绑架案件。警民合作也是做好社会服务的一部分。谢谢。”挂电话。

苏琅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

十分钟后收到回复。

“王总愿意抽空见你们一面。”

见面地点在王瑜购买的市中心大平层。

问就是刚刚结束电话会议。孟胡看破不说破。见面先说一分钟警民合作的重要性，再拿出墨浅舞的乘车记录——墨浅舞用的是班上男生多余的微信，联系不到班主任余可音，学校领导班子介入后很快调查清楚是谁的微信号，顺藤找出乘车记录。

王瑜不满二十七、八的年纪，浅灰色衬衣，同色系的西裤，没打领带，挽着袖口。衬衣最上方的扣子解开，可见锁骨。加之相貌英俊，身材高大却不觉过于强壮——普通人看就是小说中的总裁啊！

但苏琅是警察。

日理万机的总裁开电话会议会这样衣衫不整？撒谎。

房间很干净但是东西杂乱无章，王瑜挽起的袖口上隐约可见污迹与汗水痕迹，大平层，开得有些冷的中央空调，他却热得流汗？什么事需要总裁亲自做？

知道警察就要来了却还来不及收拾？房间之前一定更乱。证据更多。

为什么不将时间略微推后？事情十分麻烦，时间急迫。王瑜极可能抱着“警察一定看不出来”的心理。

孟胡直入主题。

拿出墨浅舞的乘车记录。

王瑜哑然失笑，肉眼可见放下心来。“警察同志，网约车能赚多少钱？一月一万？两万？我的车一千万，不算车的磨损，油钱，劳务费，我需要至少五百个月才能赚回车钱。”

苏琅承认他说得对，但这种说话口气很讨人厌恶。

还真是赤裸裸的差距。

孟胡：“也对，可能的确是我们弄错了。那我们先走了。”

王瑜僵直的身体陷入沙发，一脸惬意。

孟胡起身，忽然折回：“这个车牌号，熟悉吗？”

王瑜猝不及防，目光一晃。

孟胡一脸严肃：“王瑜先生，警民合作不是一句空谈，还是需要我联系交警队将你名下所有车辆的所有动向差得一清二楚？您的车涉嫌未成年人绑架案，我们可以对你进行彻查。”

苏琅在心中竖起大拇指。师父就是师父，她又学会了好几招。

王瑜僵了片刻，一声长叹。

车是他的，但他的确没有主动注册过网约车。用他的证件注册网约车的是他弟弟王瑾。他知道这件事，只当弟弟觉得好玩儿。

“王瑾和失踪女孩墨浅舞一个班。从手机消息看，墨浅舞今天上了你弟弟的车，中途王瑾关闭车上的GPS，关闭了定单。车一定是你弟弟开走了，因为你由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紧张不安。”苏琅说。

王瑜彻底变了脸色。迟疑片刻说弟弟王瑾今天回来了一次，这里使用的是密码指纹锁。不知道王瑾是什么时候的，等他到家，家里乱得一塌糊涂。

监控只拍到王瑾进屋，之后关闭。

关闭半小时后重新打开，又过了半个小时王瑾离开。

苏琅：“你弟弟回来做什么？你浑身乱糟糟的，心中应该已有了想法。”

“他拿了我四万块钱还有一根金条。没关系，不多。也就一个月零花钱。男孩子长大了，用钱的地方多。”

苏琅深吸一口气:“不多。冒昧问一句，你弟弟零花钱多少？”

“五万。”

“所以金条呢，需要追回吗？”

王瑜想了想：“今天的金价应该能换差不多六万块钱。那小子大概是拿去给喜欢的女孩子打项链去了。男孩子都会长大的，给喜欢的女孩子送礼物也是常理，一点儿小钱，没事。”

苏琅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都是人，这贫富差距。想骂人。忍着。“令弟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昨晚那小子给我打视频电话说自己被绑架，我看他精神抖擞和一男一女在一起玩儿密室。看起来感情很好。女孩、对了！女孩是他们的班长，开家长会时见过一次。”

“墨浅舞。”

“对！墨浅舞！”王瑜神色放松，笑了。既然王瑾和墨浅舞看起来感情很好的在一起，那“绑架”应该是弄错了。女孩电话打不通很正常，这个年纪的孩子早恋一定会避开家长。“那女孩挺漂亮的，不愧是我弟弟，有眼光。”

关于早恋，男生的家长与女生的家长的态度真是迥然不同。

苏琅问起另一个男生。

“他们班同学吧。皮肤很黑，体育委员？”

苏琅拿出从一中教务主任手中拿到班级花名册。

墨浅舞班体育委员是女生，班上没有那个少年。

王瑜皱眉：“同年级的？”

“为什么你觉得他们在玩儿密室？”

王瑜说从电话视频中看，三人所在的地方只有一盏白炽灯，身后都是些堆积的杂物，看起来环境很糟。

苏琅：“有没有一种可能……三个人都被绑架了？”

王瑾急了。

苏琅：“为什么不及时报警？！”

别告诉她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也觉得打110报警要钱！

王瑜的目光虽不愚蠢，但着实清澈：“因为绑匪只要了二十万，花时间绑架我弟弟却只勒索区区二十万？这点儿钱还不够我妈妈买个包。我自然以为是假的。我爸妈也知道这件事，他们也觉得弟弟在撒谎要零花钱。”

苏琅深吸一口气，真的很想骂人。

孟胡踢了她一脚，她咬牙忍住。憋出比哭还恶心的笑：“所以，您现在后悔吗？”

“需要吗？那小子能回来拿钱说明对方好对付或者根本没有绑架事件，是你们杞人忧天。对男孩子来说也算是成长经历。小事。”

想骂人。

苏琅真的很想骂人。且原谅了所有仇富的人。从今天起，她，苏琅，小警察，将成为仇富大军的凶猛干将！

孟胡陪着笑，点着头，忽然话锋一转：“王总家真是有钱，二十万不放在心上，弟弟的安危不放在心上。这么不在乎钱却把弟弟送去一中、我没有说一中不好。但听说令弟之前读的全是贵族学校。”

“因为一中虽不是贵族学校，但本部的重本率97％，剩下3％是出国。”

“喔？厉害。”

王瑜手指交叉，似乎漫不经心：“弟弟小时候干过这种事，不止一次。我和父母多少有些‘狼来了’的心理。以前咨询过心理医生，医生说他这种行为是小孩子渴望获得关注。我和他年龄差距太大，父母心思都在工作上，所以我觉得去一中交交朋友很好。”

王瑜说了很多。

欲盖弥彰。

三言两语将弟弟王瑾塑造成一个“狼来了”的小孩。可苏琅不认为王瑜真的不在乎弟弟。

王瑾知道密码，能找到钱和金条，王瑜应该不至于为了搞明白这个将家里弄成这样，将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

所有的看似“毫不在意”，皆是为了阻拦他们进屋搜查。王瑜咬定“家贼”、“家事”，“小孩子的习惯”，他们便进不去。可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不会连“有事报警”的道理都不知道。

所以，王瑜干了什么？

“墨浅舞同学失踪了。监控被短时间关闭，我们很难不认为王瑾将她藏进了这里。”

“搜查证。你们不能证明这里发生过绑架案。我可以给你们我弟弟离开的监控视频。”

苏琅和孟胡被请出门。

“王瑜不会真的不急。小马，在外面盯梢。”孟胡叮嘱。因为绑架案涉嫌太多人，所以加派了警力，他很快收到另一组的人汇报信息，他们已经根据墨浅舞和王瑾手机发出的最后信号找到了基站。

推测在J市市区外。那里是郊区，范围很广，排查难度增加。

交警发来调查。

孟胡再一次敲开王瑜的门。“涉嫌未成年绑架，所以我们查了查。您名下有五辆超跑。其中两辆的型号一模一样。一辆尾号886，一辆尾号889。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王瑜冷笑：“我有钱，所以同样的车买两辆，一辆开一辆看。不行？”

“可以，那是您的自由。”苏琅坐下。

交警杨聪说过一番很奇怪的话。昨天下午他看见了幽灵车。商店招牌坠落前一分钟他看见一辆白色超跑一晃而过，没注意车牌。招牌掉落后一分钟他看见了同样一辆车。车牌号886，觉得有些奇怪杨聪本打算仔细盘问超跑驾驶员，结果被邓雄和安长达的追尾事件吸引了注意力。

“当时开车的就是你弟弟王瑾吧，未成年，没有驾照，开千万的机动车上马路。车上还带着同班女生。两人一起失踪。王先生，您依旧什么都不打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