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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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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绍来到温莎公馆,门被叩响时,赵美林将点燃的香插在香炉里,她看了一眼陈靖的遗像,才转身开门。

秦绍进来关了门,朝里望了一眼,次卧门开着,陈毅鸣不在。

他看向赵美林:“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赵美林坐在餐椅上没有说话。

秦绍在她旁边,离近看,秦绍突然觉得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看到她鬓角处好像有了几根白头发:“怎么有白头发了……”

他伸手要拨开藏在里面的白丝,被赵美林偏头躲过了。

秦绍的手僵在原地,目光回到她脸上,赵美林依旧不看他,秦绍收回手。

“你这么急匆匆地把我叫过来,什么事?”

提及正事,赵美林好像才有了一丝反应。

她眼神在空中晃了一下,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

“秦绍,我们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秦绍看着她没有回答,不明白突然提起背后的含义。

赵美林自问自答:“从第一次开始,有十一二年了吧。”

“你说这个干嘛?”

“我之前觉得你人心思很细,为人也仗义,后来,小陈出事突然没了,我怀孕八个多月,知道的时候,动了胎气,孩子早产,我难产,差点一尸两命,陈靖的丧事,赔偿,还有毅鸣满月你忙前忙后帮忙张罗,那段时间对我来说,非常难熬,他走了,毅鸣还小,我刚生完孩子,但你一直帮衬着我们母子俩,我真的特别庆幸陈靖有你这么好的兄弟,虽然后来我们俩的事被人知道,外面的人那么说我,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秦绍默默叹了口气。

“但是,如果他没被人杀死,秦绍,我不会难产险些死在病床上,我的家庭不会破碎,毅鸣不会没有爸爸,所有的这些痛苦非议我就都不会经历。我们一家三口,会简单但幸福地一直生活在一起。”

秦绍脸色顿时凝固,绷紧的嘴角不明显地抽动:“美林,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害了他?”

赵美林盯着秦绍,一字一句:“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

秦绍按着桌面站起来:“你觉得是我害他,但我为什么要害他?美林,你怎么能怀疑我?”

“秦绍,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还不承认!你以为伪装成生产事故这辈子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吗?”

“你什么都知道了?”秦绍低笑一声,“你知道什么了,说说看。”

他站着,背着光,脸隐在暗影中,眼角的淤青让他抬眼看过来的样子多了几分凶狠。

“为什么突然怀疑我?嗯?”秦绍绕过餐桌走到赵美林面前,赵美林下意识后缩,被他一下掐着脖子,提起来,“谁告诉你的?”

“所以真的是你。”赵美林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秦绍。

阴狠凶戾。

陈靖死后,陆续有人劝她带着孩子改嫁。

她因为秦绍犹豫了。

秦绍对她还不错,在她心里,他们也算半个夫妻,可就是他——杀了她丈夫,她孩子的父亲,欺骗她这么久,连她的感情都不放过,毁了这个家。

赵美林猛地一把推开他嘶吼,一拳拳捶在秦绍胸口:“你为什么要杀他,他那么信任你,拿你当兄弟,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杀了他。”

秦绍反手抓着她手腕:“睡我老婆,还拿我当兄弟?他有什么资格当我兄弟?”

看到赵美林眼里的惊愕,秦绍讥笑,一把将赵美林甩开:“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不过是死的早,做的腌臜事你不知道罢了。”

“背着你出轨,也背叛我,他不该死吗,我只是处理一下垃圾,”他俯视着赵美林,那双眼里看不到丝毫情谊,只有报复的快感,“顺便睡一下他老婆。”

赵美林胸腹出涌起一阵强烈的恶心,他轻飘飘的两句话,却在疯狂嘲笑羞辱她。

她从旁边抽出一把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秦绍下意识抬胳膊格挡,刀尖像划开豆腐一样割开皮肉,一阵刺痛,血顺着手臂滴在身上。他用另一只手抓住赵美林握刀的手腕,赵美林身高一米六出头,体重不足百斤,被秦绍轻易掀翻在地,身体压制后夺了刀。

左臂被刀划了长长一刀口子,火辣辣的疼,旁边的刀上滴着鲜红的血,秦绍抬手看了一眼,赵美林便借此机会拼命挣扎,手在秦绍脸上又抓又挠,秦绍抬手给了一巴掌。

“草泥马。”

赵美林受到屈辱般更加剧烈地反抗。

秦绍拿着她脑袋往地上一磕,赵美林整个人便陡然安静下来。

几秒后,眼前的昏黑消失,她用力地扬起头颅凑近,近乎疯癫地嘶吼着:“我要杀了你!”

秦绍冷呵,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就你?想杀我?咱俩谁杀谁?”

秦绍右手掐住她脖子将人钉在地板上不能动弹,虎口卡着咽喉,赵美林呼吸不畅,面部迅速充血发红。

“我现在想杀你,你能活的了吗?等陈毅鸣回来,爹没了,妈也死了。家里就剩他他一个人,多可怜啊。”

秦绍松开手,赵美林大口喘气,眼睛因为缺氧发红,眼泪滑落,他看着赵美林愤怒充满泪水的眼睛瞪着他:“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杀了我?杀了我,他能回来吗?回不来了,人死不能复生,好好地挣钱带孩子,把毅鸣养大,好好活着不行吗?”

秦绍将刀塞到赵美林手里:“再说了,我让你杀,你敢杀吗?杀了我,送我下地狱,送你进监狱,你儿子孤家寡人,还要被人说,陈毅鸣他妈是杀人犯。”他抓着赵美林的手往自己胸口扎:“来啊!往这捅,报仇啊!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

赵美林手握着刀,嘴角抽动,牙关颤抖,秦绍猛地松开手,握着刀的双手一下反弹到赵美林胸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满是嘲讽,她突然崩溃地大叫,仰着脖子,像是被地板扯住头发,脖子上青筋浮动着,她起初哀叫着陈靖的名字,像葬礼上的哭丧,后来变成一声声痛苦的嘶鸣。

啊——

最后,她的脸满是眼泪,她看着秦绍,一遍遍地重复:“你会下地狱的。你会遭报应的……”

秦绍掐着她下巴,她脸上都是泪水。

女人总是在被动的等待报应。

不痛不痒。

秦绍看着她,不屑,笑她的天真:“报应?如果有报应,十几年前就报了。”

赵美林阖上眼,一行清泪顺着眼尾流进鬓角。她依旧握着刀,双手合十的姿势像是信的徒祷,她握着沾染血迹的刀,表情一半痛苦,一半虔诚,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念经,一遍遍地重复着对秦绍的诅咒。

秦绍站起身,走了。

陈毅鸣回到家,看到散落在地带血的刀,赵美林头发乱糟糟的坐在地上,脖子上还有被人掐过的红印,她抱着陈林遗照,眼睛通红,头发散乱,神情生无可恋。

“怎么回事?”听到儿子声音,赵美林眼泪再次涌出来。

“他打你了?是不是他?”陈毅鸣起身,“王八蛋!!”

“毅鸣,毅鸣,没事,妈没事。”她眼里终于焕发出了一点生机光芒,她抱着儿子,“别出去,妈知道错了,是妈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秦见微刚洗完澡吹干头发,听到秦邵回家。从他开门和摔门的声音开始,大脑里的那根弦便习惯性绷紧。

他没有换鞋,走到客厅将钥匙扔在茶几上当的一响。

秦逍遥出来小声问:“爸,咋了?”

“把你妈叫回来。”

“妈现在在店里忙。”

“给她打电话!”

秦逍遥给王香芝打了电话,看到秦邵脸色铁青地拿起酒倒了一杯。

秦逍遥心慌,给秦见微发消息。

逍遥:姐,咋回事啊。

秦见微正给王香芝微信发消息,说秦绍的情况。看到秦逍遥发来的微信,回复:

不知道,等妈回来再说。

秦逍遥开着门,靠着卧室贴近门口的墙,继续给秦见微发消息:

逍遥:我真不想在家。

逍遥:【哭丧】

秦见微:咋了?

逍遥:每天都要打架。

逍遥:烦【恼怒】

秦见微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键盘上,王香芝回了消息。

妈妈:我一会就回去。你俩没事吧?

秦见微:没事

秦见微关了手机,靠在门板上。

家里很静。

秦见微靠着门,能听见客厅秦绍倒酒点烟的声音。

她望着窗外,看着外面居民楼上的天空,天际泛起橙色,高远透亮,窗帘浮动,清风拂来。现在,太阳渐渐落山,气温下降,空气变的宜人。

这个点,秦见微想,店里该上人了。

门口传来动静。钥匙插进,锁芯被转动,接着防盗门被打开,王香芝进来了。

她刚进到客厅,还没说话,一个酒杯擦着她脸飞过砸在身后的墙上,掉在地上碎了,秦见微立刻打开门出来。

“是不是你说的?”秦绍上来就掐上王香芝脖子,逼问。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秦逍遥也出来了,挡在王香芝面前,“爸,你干嘛?”

“是不是你给赵美林说的?你想让我死吗?”

王香芝脸上浮现出女人对小三最原始的厌恶:“我给她说什么?那个人我连提都不愿意提,脏了我的嘴。”

秦邵掐着王香芝脖子扔在地上,抬脚在她身上猛踹几脚,被秦见微和秦逍遥两人拉开了,秦绍甩开两人,看到桌子上的盘子抓起来砸在王香芝头上,盘子发出砰的爆炸声,碎成一地瓷渣,在他又提脚要踹的时候,秦见微一脚踹在他腰腹,她挡在王香芝前面,看着仰倒在地的秦绍:“你在踹一下试试!”

秦邵倒在地上蒙了两秒,仰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秦见微,他赤红着眼目眦欲裂,脖颈上的血管爆起:“我草/你妈!”

秦逍遥惊恐地看向秦见微,手疾眼快地搂着爬起来要冲过去的秦邵,用尽全力箍住他:“爸,爸!”

又转头看秦见微,带着哭腔喊:“姐。”

秦见微没有一丝动容,她咬着牙,用尽全力攥紧了拳头,克制着手指四肢的战栗,血液在她体内急速狂奔,她像座愤怒的山与秦绍对峙。

那双年轻的眼睛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敌意,像野兽的眼睛,望着的不是父亲,而是敌人。

秦邵看着她,印象里那个女儿和她的脸重合,刹那,脑子里回闪过她长大的几个瞬间。

她抱着酒瓶撒娇说,爸爸,你以后不要再喝酒了,也不要再打妈妈,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她满眼汪汪地大哭,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裤子哀求他,不要打妈妈,被他撕开扔到一旁后又不厌其烦地扑上来。

后来,她长大了些。

警察敲门进来后问谁报的警,她从后面走出来,举手说,是我,我要报警,我爸打我妈妈。警察在家里调解了一小时走了,之后妇联的人来了也走了。

再后来有天,她拿刀从后面要捅他,刀尖划破他的手臂,他一脚把她踢开,上去踢了几脚。她倒在地上,像死了一样。

之后,她又长大了,慢慢的不再和他说话,秦绍没再听到过她哭,也没再听到过求饶,她也再没反抗过他。

秦绍看着眼前这双眼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不知道,他只知道女儿长大后不见了。

“爸……”耳边响起秦逍遥低求的声音,他依旧抱着他,勒得他肋骨发疼,呼吸不畅,肚子上被秦见微踹的地方传来阵痛,长大了,长本事了,秦绍视野有些昏红,他左右看了一眼,奋力挣脱秦逍遥。

秦绍还没抓住秦见微,王香芝从地上爬起来挡在两人中间,啪一声,一巴掌抽在秦见微脸上。

“你长这么大,学成什么了?敢跟打人动手,无法无天了?谁教你的?你跟谁学的?”王香芝嘴唇发着抖呵斥着秦见微,秦见微眼睛呆滞地看着她,王香芝的手一下下捶在她肩膀上,秦见微被她推倒在地上,任她发泄。

王香芝挡在秦见微面前,秦绍绕过她猛踢秦见微小腿两下就被秦逍遥拉开拦住:“爸,你别生气,姐她不是故意的,你要生气你打我吧。”

房间里,王香芝拿着棉球,拉过秦见微的手时被她甩开了。

秦见微背对着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

“我给你消消毒。”

秦见微没有理她。

王香芝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轻声问:“疼不疼?”

“你生我的气?”

秦见微没有回答。

身后传来她压低的抽泣声。

王香芝在哭。

秦见微眼睛一下热了,眼泪从眼眶里冒出来爬过鼻梁滑下去,秦见微脸颊在枕头面上蹭了一下,将眼泪蹭掉。

她想擦掉王香芝的眼泪,不想看到她哭。

心里有个声音说,不要和妈妈生气,你要体谅她。

可谁来体谅她呢?

她的心里泛着难言的苦涩,她一次次的想带她逃离这里,可她总是一次次离去。

她一个人撑着孤舟,在汹涌暴戾的海面漂泊,不知道自己固守着桅杆有什么意义。

几年了,她依旧没变,依旧在这段婚姻里委曲求全,懦弱卑贱。

她不明白,她为何能容忍别人这样践踏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卑微,如此低贱地活着。

她自己都不在乎,她还在乎什么。

以为自己很伟大吗?自以为是地认为她需要自己的解救。

王香芝哽咽的声音就在身后。

秦见微能听到她擦眼泪吸鼻子的声音,可她没有回身,她静静地看着窗外,蒸发脸上的眼泪。

夜里,秦见微梦到以前她劝王香芝离婚。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没有秦绍的生活该多么的幸福,她不用每天胆战心惊地生活在这个密闭的像坟墓牢笼一样的家里,不用再担心近在眼前的暴力,和软弱瘦小的母亲会死在他手里。

她讨厌这样的家,讨厌半夜被他殴打妈妈砸碎在地的花瓶,讨厌她的哭喊求助被淹没被无视。

她更讨厌像恶鬼,像疯子,像暴力狂一样的父亲。

他就像癌症,像小偷,偷走她的幸福和眼泪。

她期待他能从她和妈妈的世界里消失的一干二净。

王香芝说:“那跟着我,你以后就没有爸爸了,家里有可能会比较穷,只有我一个人挣钱。”

“没关系妈妈,我很好养活的。”

秦见微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来他们离婚。

可迟迟没有离婚。

婚期什么时候离婚?他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

初一过年,秦绍喝了酒在家里撒酒疯打王香芝,秦逍遥拿着压岁钱去找朋友还没回来,没人知道秦见微那天有多害怕。

秦绍像疯了一样,秦见微在旁看着,怕她妈妈会被打死。她拿板凳抡在秦绍头上,人晕了,像尸体一样躺在客厅的废墟里。

秦见微崩溃地问她到底什么时候离婚。

王香芝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见微看着她被扯散的头发,脸上的鼻血,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窝囊。

“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想过和他离婚对不对!你怎么能这样?他这么对待你,折磨你,羞辱你,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你离了他就活不了吗?”

王香芝低下头,秦见微看着她身旁碎裂的相框,倒地的垃圾桶,磕破了流了满地白酒上踩下的黑脚印,还有她身后的秦绍。

“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秦见微胸间一片窒息,“你如果还要继续和他过,那你就和他过吧,这个家我一天也不想呆!”

王香芝呆呆地望着她,像是被蚕丝牢牢裹紧。她眼睛那么红,看着自己,身不由己,无话可说,没有辩驳。

秦见微讨厌看到她无能为力的样子,转身摔了门出去,可站在门口,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她从未离家出走过。

王香芝不在的地方,就算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

秦见微看着眼前的楼梯,最后爬了半层坐在三楼半的下面几节台阶。

她不明白王香芝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是她,她会拼尽全力地反抗,反抗不了她可以逃离。

哪怕去乞食,哪怕去流浪,她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她不懂王香芝。

秦见微抬头看着楼梯间的小窗户,窗外是遥远的天空,耳边传来楼下的放炮声,仔细听还要不知道从哪家飘出来的笑声。

秦见微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暗自神伤。

过了会,她听见家里的门开了,有人从家里出来下楼,秦见微认得王香芝的脚步。听到她走到楼下,喊她的名字。

“微微。”

声音先在楼下盘旋,慢慢飘远。

秦见微没有回答,她心里还有点难受。

所以,她不是不重要的,她灰焦急地出来找她,为她担心吗?

几分钟后,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回到楼下,上楼的脚步声在楼梯间的回荡,还有其他声音混在其中,在上到二楼时,那细小的声音逐渐清晰,秦见微才分辨出来,是哭声。

那瞬间秦见微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可她又在下个瞬间讨厌自己,讨厌她因为王香芝的一点委屈而自责;讨厌她还没哄好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想要去哄她。

为什么对她这么心软,有谁对她心软过吗?

她听着王香芝吸着鼻子打开家门后,又过了十分钟,秦见微下来开门回去。

王香芝从卧室出来,看着秦见微,眼睛红红的,开口问:“你刚才去哪了?”

她声音很哑,是哭后的声音。

那天之后,秦见微没有再对王香芝提起过离婚。

中午一点四十,面馆送走最后两位顾客后,白姐收了碗碟,王香芝拿了抹布擦桌子,擦完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摘下了脖子上搭着的毛巾,闭着眼睛休息。后厨传来白姐洗碗的声音。

闭着眼睛脑袋一歪磕到旁边的墙,粘在一起的眼皮睁开,她掏出手机想给秦见微发消息,打开微信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想到昨天晚上挡在她面前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女儿已经长得那么高了,都可以保护她了。

好像她来到她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她。在她刚会走路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用哭声和蹒跚的脚步赶来保护她。

她那么小一点,膝盖那么高,被秦绍一脚甩开,掉在地上磕掉了牙,满嘴的血。

王香芝抱起她,哄她不哭不哭,她就真的慢慢不哭了,她脸蛋上还挂着眼泪,小小的嘴巴里都是血,她憋着嘴把血咽进肚子里,看着自己。

她还那么小,就已经那么乖。

有人走进来。

王香芝抬头,赵美林站在桌边。

她眼底是夜不能寐的眼袋,眼睛里是过度哭泣的血丝。

是来找她的。

王香芝对白阿姨说:“白姐,这会儿店里没人,你洗完了就回家歇吧,五点再过来。”

“啊?今天回家也没啥事。”白阿姨笑着从里面出来,看到赵美林时怔了一下,眼睛在王香芝和赵美林身上游移,“哎,我想起来,这两天得去医院给我妈拿药,我一会过去吧。”

白阿姨脱掉身上的蓝围裙搭在啤酒框上,擦了擦手,从柜台拿起手工针织的毛线手提袋和太阳帽出去了。

“坐。”白阿姨走后,王香芝抬手将鬓边垂落的碎发捋到发顶,起身将桌上的抹布拿到后厨,洗了手出来。

赵美林着她。

从她和秦绍在一起后,她们已经十年没像现在这样坐在一张桌上。

王香芝衰老了很多。她右眼下有一团青紫色淤血,嘴角也有轻微破口。她看着王香芝,王香芝也看她,视线从她保养得当的脸上滑落到脖颈,望着上面的暗红色掐痕。两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来自同一个人。

“你给我发的短信?”赵美林说。

王香芝看着赵美林脖子上的掐痕:“他杀了你老公,毁了你的家庭,还欺骗你做了他这么多年见不得光的情人,你就只是来向我求证是不是我给你发的短信。”

赵美林双手交叠搭在身前,她坐姿端庄,听到王香芝的讽刺也只是咬紧了后槽牙,她紧致的皮肤绷得更紧了,视线垂在桌面:“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秦绍没给你说吗?”王香芝反问她。

赵美林抬眼:“他说你和陈靖背着他……偷情。”

说道最后两字她睫毛颤了颤,呼吸也急促。

王香芝眉心皱起,脸上浮现一个难以置信又果然如此的复杂表情。

“是不是真的?”

王香芝看着她得眼睛:“是陈靖强/奸了我。”

赵美林眼睛跟着嘴唇同步睁大,眼睛仓皇地眨了眨,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握紧,好像想说什么,可看到王香芝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赵美林失神,而后肩膀和身体似乎垮了一点。

“那天他们下班喝酒,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我换好衣服睡觉,秦绍喝醉了,他送他回来的……”

王香芝刚打开门,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鼻,熏得她侧目。

秦绍喝的不省人事,外面还下着雨,陈靖送他回来,两人衣服都湿了。

王香芝一边嘟囔着你们怎么喝了这么多啊,一边帮着陈靖将秦绍扶到椅子上坐下。她从卫生间拿了毛巾给秦绍擦头发,也给陈靖拿了一条。

“你也赶紧擦擦,别感冒了。”

主卧床单是刚换的新的,能闻到阳光烘烤过的温暖的味道,还有洗衣粉淡淡的清香。

王香芝担心他半夜会吐,弄脏刚换的床单,而且一身酒味,她也不愿和他睡在一起,就让陈靖帮他把人抬到次卧床上。

秦绍倒在床上嘴里说了几句乱七八糟地就翻身睡死过去。

王香芝弯着腰给秦绍脱衣服,擦了擦,不忘嘱咐陈靖:“你也赶紧回吧,这么晚不回去,美林要担心了。”

“她才不担心呢,她这会早睡着了,我死外面都不会耽误她睡觉。”陈靖说,“前两天我随口说了她几句做饭难吃,她就在家里和我闹脾气,脾气大得要死,我有时候真受不了她,还是嫂子你温柔贤惠。”

王香芝笑他:“她能给你做饭就不错了,美林家就她一个,以前在家的时候,她滴水不沾的。再说了,她以前不就这样吗?你追她的时候,怎么不说她脾气大?夫妻过日子,是要互相包容,不是结了婚就变样子。”

一番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陈靖站在门口低着头没搭理,不知道在想什么,王香芝也没管他,回主卧衣柜给秦绍拿干净衣服,一转身,陈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还关上了门。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在衣柜上,酒臭刺激着她得嗅觉神经。她转头,一双微微发红的野兽一样的眼睛近在咫尺。

她整个人人被扔在床上,扯下来。王香芝捶打,喊叫,抗拒,等来的是压制让人她屈服的暴力。脸上挨了巴掌,嘴里塞了东西,手被绑住,在她没有能力反抗之后,他欣赏她微不足道的抗争和抵抗,也享用凌辱她的过程。

陈靖走之后,王香芝闭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雨还在下,叽叽喳喳的整个世界静的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主卧的房门开着,他走了没有关门,在外流浪的风从窗外钻进来穿透她的心脏,吹得她好冷。

王香芝起来走到次卧开门,震天响的呼噜声回荡在房间里,秦绍睡得不省人事。

她站在门边,转身关了门。

第二天一早,她跑到离家很远的一家药店买了避孕药。

“后来,陈靖一直纠缠我,我不知道怎么摆脱他,只能躲着他,但还是被秦绍发现了,他以为我和他有一腿,背着他出轨,然后就是发生意外那天,陈靖在操作机器的时候被卷进去后意外死亡。”王香芝说,“那不是事故,是秦绍看到周围没人,把塑料套在了他脖子上。”

“所有人都以为陈靖是意外去世的,我也以为,我那时候庆幸他死了,我们俩之间的事就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秦绍已经知道了,他才死的。他杀了陈林之后,就开始报复我,说我背叛了他,给他戴绿帽,他喝醉酒打我的时候无意间说漏嘴,说我应该和陈靖一起死。有一次他打我流血了,我才知道我怀孕了。”

“不过我没想到,他杀了陈靖,折磨我,还不解气,竟然连你都不放过,可能,睡你也是他对陈靖最后的报复吧。”

王香芝看着赵美林,从她紧绷的微微鼓起的下颌骨到紧闭的嘴角,她能想象到赵美玲现在是怎样的咬牙切齿。

“以你的脾气,我以为你知道真相之后会杀了他,没想到……”

赵美林突然意会这件事背后真正的目的:“你就是想让我杀了他吧,这样你就解脱了。”

王香芝不可知否。

她淡然地,让赵美林心底滋生出一种陌生的惊惧。

她看着王香芝,她亲和勤劳,一切质朴的品德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在这样平和地外表下,她心里却在默不作声地盘算着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在她最混乱的时候,把刀递到她手上。

“你想杀他,你自己怎么不动手?”

她想到昨日,她也许就离杀人只差一步之遥。她的撕裂,愤怒,被欺瞒的愤怒和得知真相的无能为力,在这瞬间全部爆发。

“你以为我不想杀他吗?我只要一想到他做了什么,他对我做了什么,我的家庭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而所有的罪魁祸首……睡了我十年,我就恶心自己!”

她用手指着自己心口,“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被蒙在鼓里,要受这种折辱,他拿我当什么,在他心里我是什么东西,我只要一想,我恨不得一刀一刀刮了他。”

她说着眼泪又流下来:“可我杀了他,毅鸣怎么办?我爸妈怎么办。”

王香芝垂眸,她知道这件事在赵美林这里即将落幕,她将桌上的纸巾盒推到她面前。

赵美林抽了纸巾,擦掉眼泪,她还有些情绪失控,王香芝已经无话可说,也不想再说什么,两人沉默地坐着,直到赵美林起身,临走前,她听到赵美林低声说:“他会有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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