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拉着文竹，便往西厢走边说道：“昨儿个我就想问你是不是没衣服穿，又怕你多心就没敢说。我衣服大部分在家里，这里就一套，是前天我娘听说我要调进来专门给我送了一套新的换下的。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翠花比文竹高一个头，她的衣服就算穿小了一截文竹也是能穿的。进屋后翠花把那套土布的蓝色衣服拿给文竹，展开看看，果真一点破洞补丁也没有，欢喜地道谢。

见她喜欢，翠花也高兴，一边催她去换上，一边说：“我就是怕你不喜欢才不好说呢，毕竟这颜色太老气了我就不喜欢穿。你喜欢的话，等后天发了月钱我回家一趟，再给你拿两套过来。”

文竹已经换好了衣服，因为太瘦穿着感觉太宽松，不过很舒服。听了翠花的话，她很不好意思：“你的衣服不能穿亲戚也要的吧？拿给我的话我给你钱吧，你说个数。”

翠花摇头：“说什么呢？我也不缺钱还要你的钱，几套衣服而已。况且我也不老帮你，大家都有月钱，这次过后你就能自己买布做了。”

见文竹还在推辞，她直接推着她走出去，“别说了，我大姐二姐都在绣房干活，我家就不缺衣服穿，明白了吗？好了好了，小姐她们等着呢。”

来到厅堂，一进门小姐就皱眉：“难看。”

春燕走过来：“小竹你也太瘦了，看这穿在身上像个衣架子似的。以后你常跟在小姐身边，可不能给小姐丢脸。翠花你也是，头上一朵花没戴。你们俩跟我来，给你们找点小东西，都是我从京城带来的。”

春燕说着，拿着钥匙进西厢，打开衣柜拿出一个小匣子，给文竹和翠花一人两对绢花。又另在柜子里找了一条淡绿色汗巾递给文竹：“小小年纪，打扮要活泼一点。汗巾这东西少不得，给你拿去扎在腰上吧。平时再戴两朵花，看起来就好多了。”

等文竹戴上花，扎好汗巾再到小姐跟前来，小姐总算没说什么了。

文竹却舍不得用这么好的东西，回头又换上娘亲给的粗布汗巾去厨房烧水。

后面的日子变得平静很多，文竹和翠花配合得亲密无间，两人谁都不嫌对方干活少。除了早上练武都是文竹陪着外，去学堂和去老太太那请安都是两人轮着来。厨房和园子里的活谁有空就多干点，干不动就叫对方帮忙。

文竹练习了八段锦和太极拳以及站桩，觉得这是受益一生得健身方法，想把翠花教会。哪知翠花对这个避之不及：“我这一天天的，又是挑水又是劈柴扫地，动的够多了，还学什么拳脚功夫啊。不学不学，你自个儿学吧。”

文竹只好自己没事干的时候练练。这个时间也仅限小姐不在家不要她跟着的时候。

叛变到玥小姐阵营的珍妮在那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有机会跟着玥小姐出去了。跟开始几天她天天灰头土脸蹲在厨房烧火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春风得意。

于是某天小姐和其他几位丫鬟都不在家，文竹在院子里练拳，红云在边上的廊下找了个地方坐着看，半是羡慕半是惆怅地说道：“真好啊，你现在也算你家小姐跟前的红人了，以后肯定能跟她去京城的。”

文竹问她：“你不去吗？”

红云摇头：“之前是没法去，就粗使丫鬟吧。现在是不想去，小姐的心思太难猜了，她那些丫鬟心思深得很，我呀，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文竹不赞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跟着小姐也不见得轻松啊。你以后怎么打算？”

红云笑笑：“我娘亲说了，就在我们村找一个知根知底的说亲。等小姐离开，找人说情把我送厨房或者绣房里，以后能当个管事娘子也不错。”

文竹点点头，觉得也是个正常的路子。只是不是她的路子。

书意来大伯家算算也快一个月了，最近发火的次数减少，人变得活泼些，小院里多了欢声笑语。流波经常过来看看妹妹，跟他一起的思泉少爷跟唐玥关系好也总一块过来。思琴的院子就在隔壁，也总来找唐玥玩。这个院子便慢慢变成了最热闹的一个院子。

丫鬟的伙计多了起来，除了小厨房烧水烧茶的时间多了，还总要跑大厨房给小姐公子们点些点心零嘴。比如糍粑角、荞麦脆、冰凉果子、桂花发糕、酥饼、酥油茶。

这天文竹和红云一起去大厨房拿点心，碰到了三丫。

三丫运气挺好的，本来跟着牛师傅在白案干活，因为和面活得好，某天被蒋师傅借过去打肉丸，从此跟着蒋师傅做丸子。猪肉丸牛肉丸珍珠丸子鱼丸子蔬菜丸子藕丸子地瓜丸子，各种丸子都要做。都说厨师做菜的第一口是自己吃的，三丫在这个岗位干的很开心，从身材圆润了这一点可以看出来。

文竹以前都去下人厨房给自己端饭，最近来主子厨房多些，就碰到了几回。跟当初在周奶奶家的针锋相对不同，两人见面后和气不少，也挺亲热。有一次三丫还偷偷塞给她一颗素丸子，别说，虽然没有肉，吸满油脂的素丸子也十分好吃。

这次三丫同样在忙着做丸子，见她进来快步过来道：“竹子，你娘来了，在那边桂花姐那里呢。你快去找她！”

文竹看向红云，红云理解她的心情，大度道：“我在这里等着，点心好了叫你。你放心去吧。”得了这话，文竹赶紧往下人厨房那边去。

文竹在那边厨房一个角落找到了拉着桂花的手说话的娘亲。文娘背对着桂花，桂花一脸笑意，看来两人心情都不错。桂花看见了文竹，喊了一声，文娘惊喜地站起来。

“哎，还以为你一直在小姐院里当差，我这次来见不着了。怎么知道找我来？”

“三丫跟我说的。娘，我好想你，爹和哥哥姐姐们都好吗？”文竹走过去，桂花赶紧给她拿一个凳子。三人坐下说话。

文娘细细打量文竹，摸摸她头上的绢花，笑道：“都好呢。我和你爹田地里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最近闲下来不少。你两个哥哥还那样，姐姐那边我们按你说的，十天半个月的去瞧瞧她，有了你给的钱请的奶娘，你侄儿长得不知多好呢。”

她又说道：“我还担心你进来身子差又木讷会被人欺负，哪知你这么厉害。这衣服不错，花也漂亮，看起来跟着小姐过的挺好的。你要好好干啊，老老实实地勤快点知道吗？”

文竹点头：“知道了娘。”

文娘又指指桂花：“娘这次来，一是想碰碰运气看看你，二是瞧瞧桂花。你大哥攥的钱有一点了，我跟你爹合计着，找个好日子早点下聘。”

文竹忙说：“好啊好啊，我喜欢桂花姐，早点娶回家做我嫂子吧！”

桂花不好意思地锤她。

文竹又说：“娘你来的不是时候，我还有三天发月钱呢，要是晚点就能直接把我月钱给你拿回去了。”

文娘摇头：“你自个儿好好收着吧，存着做嫁妆。拿我这儿，哪天给你用掉了。”

文竹笑道：“说那个还早的很呢。娘，你过个四五天再来一趟，帮我把月钱拿回去。”

文娘还没说话，外头红云在喊，她起身到窗边：“竹子，在喊你！快点去吧，别耽误正事！”文竹于是匆匆跟二人告别，跑去红云那里。

下人们最祈盼的发月钱的日子到了。文竹领到了人生第一次月钱，五百个铜钱。边上的翠花是六百个。

春燕解释道：“你们一样的二等丫头，月钱都是六百文。竹子来得晚，这个月干二十五天，就只发五百。下个月你就跟翠花一样了。”

文竹不停地从布袋里掏出铜钱看，感叹难怪不管哪个时代，人都喜欢躺在钱上睡觉，这光摸摸的滋味就不错。翠花就比她淡定多了。

春燕看看她的样子，笑道：“这才第一个月呢，你们好好干，日后不止月钱，别的赏赐也少不了的。像竹子，再过一个月你就能领几尺布回去做衣裳了。还有啊，这是在桃源县，如果你们能跟着去京城，我们学士府里发的有现在两倍呢！”

翠花惊喜出声：“那么多？”

春燕骄傲地道：“自然，毕竟是京城。我们老爷又是一品大臣。”

发月钱这一天也是府里一半奴仆放假的日子。大家默认放在当值的柜子里会有小偷，都想拿回家存着。翠花就回家了，文竹自愿留下看门。

春燕叫上文竹一起，要把书意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柜子里的几套衣服挑了又挑，试了又试，书意总有些不满意：“这些衣服是去年做的，今年都穿过好几次了。感觉不好看了，我想要新衣服。”

春燕哄她：“新衣服的话，今天也来不及了。先穿一套最漂亮的吧。等会儿我们跟公子说说，再跟老太太撒撒娇，几身衣服而已，要不做新的，要不去街上买，总会有的。”

书意被安抚到了，虽然后面一直嘟着嘴，好歹顺从地打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