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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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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仿佛喜欢极了这样的梅雨季节。暗处的碧苔丛生,滋长。久了,人的心底也藏满了潮湿。那是暖阳晒不到的地界,所以会伤心,会喘不过气。或许有一天,她会带着茸茸离开这里,到一座城市,租阳台上可以落满细碎的暖阳的房子,而后,好好的活着,忘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忘了这座城市。

晚餐,她做的是干煸豆角和西红柿炒蛋,煮的是皮蛋瘦肉粥。茸茸显然是饿了,吃得不亦乐乎。又不忘说:“妈妈,我想念奶奶做的清蒸大闸蟹、还有松鼠鳜鱼,糯米烧麦。”显然是嫌弃她丝毫不会做。她瞥了一眼儿子那肥嘟嘟的小脸颊,“罗西嵘,有得吃就不错了,叶沉沉和陆小沅知道你是这么个小吃货,还会偷偷塞你巧克力豆,芝士蛋糕?”罗西嵘显然不理这茬,“爸爸会做糖醋排骨,会烧鱼汤,妈妈,你会吗?”那一瞬,她有些愣神,想着士霭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又怎会……

茸茸说的是罗士衡。

她夹了西红柿,细细的嚼着,酸的她泪水差点都要流出来。她倒是在江北市的经济频道看到过罗士衡。引进外资,加速江北经济的发展。会议冗长,他穿黑色的西装,和外资企业老总笑着相谈,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些游刃有余的圆滑。许久不见,要不是茸茸念叨起这个人,她差点就要忘记了。

科里魏医生去美国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凑巧陆医生去了分院做手术,江杉倒成了最忙的。临下班,一病人突发心肌梗塞,急需抢救,江杉临危受命,上了手术台。

几近三个时辰,还好病人年轻,好歹算是救过来了。回到办公室,已是晚上八点。

脑外科的程医生过来,“我约了周小鸥和常飞去吃宵夜,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茸茸还在幼儿园,我得过去接他回家。”江杉一想到儿子在幼儿园望眼欲穿的等着自己,心里就疼的慌。

程睿皱眉,“远吗,我送你过去。”

“就在碧水街,我自己开车就可以。”

“好,什么时候带小家伙过来,很久没见,倒是有些想,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干爹?”

“当然记得,昨天还念叨呢,程叔叔带他一口气吃了五盒哈根达斯……”

程睿尴尬,那次他带着小家伙出去,只顾着讨好,竟然没有想到,冰淇淋吃的太多,会拉稀的,尤其是小孩子。无奈的笑,“这个臭小子,怎么就不记着我一点好。”

拿了包,急匆匆向外走。倒是没忘先给幼儿园顾老师打个电话。那顾老师今年刚从师范学校毕业,是个性情开朗的姑娘,“罗太太,您一直不接电话,茸茸说您肯定是在做手术。不过还好,他记得罗先生的手机号,罗先生已经把他接走了,您不知道吗?”

江杉一愣,忙道:“不好意思,我刚做完手术,还没来得及往家打电话……”

傻傻的站在医院的碎石小径,春夜的晚风拂过她柔软的发,吹起她的轻柔的裙裾,些许的凉意。她不喜欢茸茸这样。许久不见,茸茸流着泪,缠着她打电话给罗士衡,都被她以“他很忙”,“在出差”等诸多说辞敷衍过去。她是拎得清事情的女孩。罗士衡再怎么跟茸茸亲,可毕竟也不是亲生的。他跟顾念会结婚,会有孩子,不会永远都能腾出爱给茸茸……再说茸茸每次叫他“爸爸”时,她都有深深的负罪感,对士霭。她早已在心中有了分寸,断了一切,那是不可能的,可也只有尽量避开罢了。

可是茸茸这个臭小子,明明在跟她对着干。索性不再管。

程睿的车四平八稳的行驶在暗夜中的连江道,繁华的城,夜晚似乎更妖娆一些,浓妆艳抹,让人难以揣测。江杉安静的坐在后座,靠着车窗好似睡着。他从后视镜看到双眉紧皱的小脸,在睡梦中也不安生。她曾说:“程睿,我就是害怕,害怕一个人孤零零待在那冰冷的房子。我总是会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的心底是有一丝丝疼痛的,可是他又能怎样。

当初,他也是用尽了心思,可她就是不看在眼里。那罗士霭有什么好,值得她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那么不爱喝酒,在他们结婚前一晚,一个人喝了两瓶52度的二锅头。他是真的哭了,从小到大,遇到那么多坎,就连爸妈离婚,他都强忍着,没掉一滴眼泪。好兄弟陆裕说:“你要是个男人,明天就去参加婚礼,既然爱她,应该祝福她,而不是自私的占有她。”

他其实挺后悔,当时怎么就信了他妈的陆裕的鬼话。

常飞熟门熟路的,开着那辆进口的德国跑车,在这车流如梭的夜晚,东钻西绕,载着周小鸥先到。

仍然是迷迭香的包间,周小鸥点了香草番茄烤鸡翅、桂花糯米枣、香菇鱼片粥,双味鹌鹑,江杉点了吐丝煎蛋、香辣龙虾、什果西米露、芙蓉西兰花。都是些稀罕的菜肴。好看又好吃。

程睿又要了芒果蛋挞和披萨,江杉爱吃。

周小鸥说:“杉杉,今儿个我们可都是托你的福啊。”说着朝江杉挤挤眼。

常飞帮腔,“是啊杉杉姐,咱们程医生今晚这是下了血本了,吃完还要带咱们去楼下唱K……”

江杉看着程睿那平静如水的脸,跟着两人起哄,“程医生,是真的吗,他们是托我的福吗?”

程睿唇角一勾,“我可没说。”

周小鸥就是看不惯程睿那波澜不惊的眼神,说的好听点,是深沉,说的不好听,那就是装。

“你什么时候向我们杉杉求婚哪?”她很会说那些戳他心窝子的话。

江杉倒是没怎么,仍是低头吃虾,程睿倒是挂不住了,“关你屁事。”

常飞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哥,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小鸥姐姐可是出了名的吝啬,铁公鸡一毛不拔,你和杉杉姐要是能结婚,她不就可以封一份礼钱了吗?”

程睿和江杉笑,小鸥羞恼,拿了那蛋挞就朝常飞脸上抹去。

医生这个行业,待遇还算是不错的,尤其是在北方这样的医院。只不过是成日与病人打交道,开颅啊,剖腹啊,不免有些无趣。久了,穿着白大褂,看着白色的墙壁,似乎日子也过成了白色,而且是惨白的白。偶尔到“皇宫”这样的地方,找点乐子,也算是开心的事情了。

故,那晚,他们是决计玩到深夜的。

楼下的ktv,张静轩的那首《断点》,小鸥唱到流泪。

常飞不屑,“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懂这歌什么意思吗?你们女的就知道哭,眼泪一点不值钱……”

小鸥懒得搭理他。

这厢,程睿拿着一罐啤酒,在那儿猛灌,之后,低声的说:“明年,我可能就要离开江北了……”

那么的出其不意,江杉心底一颤,瓷杯里的水抖落,在她那玫瑰红的复古裙上浸染,烫伤。这些年,程睿的心思,她怎能不懂。他是绅士,从不逼迫她做出什么决定,就只是默默的,陪着她度过那些晦暗的岁月。曾听南南说,加拿大有家医院想要高薪聘他过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快。

“那可就没人带着我们玩了。”她笑的很难堪,泪水积在眼眶,一不小心就会滴落。

“就这些?”程睿有时感觉自己挺低三下四的,可还是得问,他必须得让自己死心,才能走的安心。

“你在那里要好好的。”

程睿还是有些失落,尽管这样的回答,他早已经预料到。可是他又能怎样呢?这么多年,她的心里但凡存着他一点,他们可能就在一起了。他是真的有些累了,或许逼自己放手,会好过些。

到家时,已几近午夜。路旁的稀疏柳树,在这样的暗夜里寂寥着。晕黄的路灯的光,映着枝头那刚冒出的嫩绿的芽,颇有些情趣。程睿倚在车旁,手里夹着一支烟,看江杉急匆匆上楼的身影。不远处是那辆惹眼的黑色迈巴赫,不出所料,应是罗士衡的车。悠闲吐出一丝烟圈,长江置业罗总的手腕,他早就见识过,可谓天生就是在商场上混的人。不像他,天生爱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捻灭烟蒂,驾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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