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小溪流淌,水幕般遮挡住视野。
谢筠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卧室已经被顾长安打扫干净了,床单已经换了新的,散发着好闻的木头与阳光气味。
床头柜子上放着只玻璃杯,里面是煮好的红枣桂花牛奶,红枣去了核,浸泡得软烂,上面撒了金黄的桂花花瓣碎,花香融进牛奶里。
谢筠漆黑的眼瞳颤了颤,弯着腰端起来,松散围在身上的浴巾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脊柱线在光线下宛如丘陵起伏间的谷,喧嚣着流畅的肌肉线条。
牛奶入口绵密,红枣的软糯与桂花的香气杂糅,缠绕在唇齿间,宛如她的人一般。
温柔,却绵中有自己的坚韧与个性。
谢筠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后脑勺枕着枕头,抬眼看着天花板。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谢筠舒服地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抬胳膊拿了手机过来接听:“喂。”
“这都十一点多了宿舍早就熄灯了,都锁了大门,谢筠,你丫的跑哪儿去了?”张晓飞着急又不敢大嗓门,有些憋屈但是又一肚子操心的气。
听了谢筠解释说在朋友家住着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斥责:“那你也不早告诉我一声,担心死我们了,刚刚宿管查寝室,我们说你去厕所了给你遮瞒过去了,明天你可给我早早回来,早上还要军训报道,听到没有?”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淡淡的笑,似乎回味什么似得。
张晓飞听得眼前一黑:“不是我说,兄弟你还笑得出来啊,要不是我机智,你开学军训第一天就无顾在校外留宿,要是被逮住了,你就等着挨罚吧。”
“谢了,兄弟。”谢筠止住笑,“回头军训完了请宿舍吃饭。”
“哎,这不是吃不吃饭的事儿,是......算了,我懒得说你,又不是我的学分。”张晓飞一翻白眼,嘀咕着要挂电话。
“等下,”谢筠忽然出声打断。
“怎么了?”张晓飞以为他这边还有什么事儿,支棱起耳朵来。
谢筠沉吟了一下,手指松散地勾着手机边沿,抵在耳边,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你喝过女生亲手煮的驱寒牛奶吗?”
张晓飞:“哈?”
他硬是被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喝到了,可甜可香。”谢筠勾着唇角继续不说人话。
“艹!”那边的张晓飞恍然大悟了过来,“你小子给我秀恩爱呢。”
敢情这小子是在跟自己嘚瑟。
谢筠弯着眼睛“嗯”了声,末了加了句,“还不算。”
好一个“还不算”。
“嘟”地一声,那头的张晓飞干脆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
谢筠睡前喝完牛奶,拿了空杯子去厨房洗干净。
路过客厅发现顾长安把客厅窗户和她那边卧室的窗户开了小缝隙,对流风涌进来,室内空气凉爽清新带着丝丝的雨水气味。
回来时,谢筠看到旁边卧室开了细小的门缝,里面白色的柔软窗帘抖开,在风里让他想到她今天穿的白色睡裙。
柔软的丝绸质感,像是洒了桂花的牛奶般入口即化。走动时,裙子微掐的纤腰,裙摆下纤细如鹿般的灵巧小腿,过电影般在他脑海里闪过,是那种控制不住,下意识地联想。
谢筠的皮囊骨相都是上上等,从小到大,无论他走到哪里,身边追求的女孩子更是不计其数,相貌好看的自然也不在话下,各种出挑漂亮姑娘都有,他却从未对青睐者皮囊之美有过一丝一毫的兴趣。
甚至在集训的时候,遇到的漂亮姑娘,将下课的他堵在教师过道,当着一众人表白,表示追不到他不罢休,玫瑰花蜡烛弄了满地,却被谢筠面无表情当众拒绝。
好歹也是某某高中的校花,集训同学里不少男生对她另眼相看,还有暗恋姑娘的,却没想到如花似玉的美人,谢筠却如此不留情面。
后来,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还想高考后才约见谢筠,却发现被他从集训同学名单里拖出来拉黑。
甚至之前在港城,有一起混的兄弟有半夜偷摸看小电影的,神秘兮兮地叫他过去同看,谢筠却对那上面的活色生香全无半分感觉,只觉像养殖场的□□的白花花牲畜。
集训与他同宿的男生,说他这辈子怕是修了个和尚心,每天四点起凌晨睡,疯了一样除了学习就是吃饭,心里清静得能寸草不生。
谢筠垂下眼睫,旁人只观表像,以为他除了学习对旁人旁事都不上心,却这不知这疯了一般的去学去恶补之前落下的功课是为了离那人更近一些。
他是最不配说修心的人,他的心里疯魔执念摩拳擦掌垂涎欲滴地想靠那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谢筠放轻脚步,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顾长安床前来。
女孩侧卧在床上,被子盖到肩下,露出圆润白皙的肩膀,凝脂般的皮肤,睡靥香甜美好,粉嫩的唇瓣轻轻弯着,不知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谢筠在床头看着,喉结滚了滚,他极近克制,却还是抑制不住,缓慢地弯下来身子。
视线炽热滚烫,雄狮巡视领地般在她身上每一寸每一次的梭巡。
离得这般近,不像真实,倒像是美梦一场,一碰就碎掉的镜花水月。
狼崽子的黑眼珠仔仔细细地将人看结实了看牢靠了,谨慎地往前凑近,再凑近一些。
喧嚣滂沱的雨声,撕裂雨幕的雷声,他通通听不到了,耳朵支棱着,只能听到眼前人的呼吸声。
喜欢到了骨子里,想要到了骨子里,也卑微到了骨子里。
顾长安进入梦乡清缓地呼吸声,他舍不得似得,凑近一小口一小口地听着,鼻子翕动着,捕捉她的气息。
距离肉眼可见一寸寸缩短。
终于,他手臂撑在床沿处,绷紧的肌肉露出拱起的青筋,凑近,低头,唇瓣抵在她的唇角上。
谢筠睫毛缓缓地颤抖着,仿佛栖息在花瓣上的黑色蝴蝶。
外面的雨丝坠得温柔起来,无限温柔,恍若这极轻极轻的吻。
无数次山穷水尽,无数次自我怀疑之时,他无数次的想过此时此刻,靠着这坚持下来一次又一次。
“唔。”睡梦中的顾长安发出一声呓语,皱着眉似乎要偏过脸去。
好不容易得手喜欢的东西,谢筠又怎么能够叫她跑了,他抬手缓慢地制住她乱偏的下巴,掌住了,近乎痴迷又眷恋地在她唇瓣上辗转。
谢筠的眼瞳变得漆黑幽深,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想要全部,想要用唇齿侵占猎物的全身,每一寸,每一丝都不放过。
想要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雨渐渐小了下来,顾长安露在外面的肩膀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皱着眉在睡梦里胡乱想往被子里扎,却怎么都动弹不了,像是被渔网兜头困住,成了他人到嘴的猎物,急得“嘤嘤”出声来,这才惊扰了沉浸其中的谢筠。
他沉下气息来,松开掌控住她的手,将滑落下来的被子掖好。
空气中浮动着花香与鼠尾草混合的气息,甘冽与清澈,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交织缠绕,更为馥郁撩人。
谢筠起身,走到门口,漆黑眼睛再转回来看她一眼,才放轻了脚步走出去,将房门小心地阖上。
与客厅窗户过堂风流通的气流被门板挡住大半儿,房间里暖和起来。
他做的小心谨慎,且不留痕迹没有响动,却不知,在卧室门缓缓关上后,床上的顾长安,倏然睁开眼眸。
清澈的杏眸带着慌乱与震惊,纤长微卷的睫毛收到惊吓像是在风浪中颠簸颤抖的小船。
房间里似乎还留着他身上的气息。
顾长安从未想到,谢筠会对她如此这般。
她劫后余生般,整个人不停地发抖着,不安地将被子卷起来披盖在身上抱着双臂蜷缩在床尾。
因为见识过谢筠的力气和手段,她不敢撕破脸皮硬与他抗衡,惊惧之下,只能选择装睡,却没料到,他真的敢这么堂而皇之地亲上来。
如此罪恶昭然。
她大脑里一片空白,抱着自己的手发抖,终于忍不住恐惧,一把掀开被子赤着脚跑出去。
去哪里都好,但是她不能单独与他在这里。
顾长安捂住唇,光着脚往外冲,一把揿开卧室门——
与那双漆黑的冷冽的眼眸对视上。
一闪而过的错愕。
顾长安没想到他竟然在客厅,整个人猛刹车,僵硬在原地,眼尾还带着洇开的泪痕,我见犹怜。
客厅里一片暖色的灯光散落,谢筠正弯着腰,将留着缝隙的窗户关上,避免外面的雨水潲进来弄湿地板。
却不成想,卧室里的人忽然受惊般跑出来。
顾长安的长发有些凌乱的散落在腰际,灯光将她纤瘦的身姿笼罩住,裙摆随着她猛地停顿的动作微微晃动,白皙且瘦的脚光着踩在地板上。
谢筠看到她眼尾的泪水,将窗户关上,收回手朝她走来,蹙眉:“做噩梦了?”
眼见谢筠朝她一步步的逼近,缓慢且小心谨慎地观察着猎物的反应,担心她受惊逃走,于是状似无意走近时封锁了她所有逃跑路线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