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控制着墙壁异变，蔓延出荆棘一般的尖刺，但是当尖刺接触到墙面的那一瞬间，那张诡异而扭曲的面容变得惊恐，双眼瞪大，布满红血丝的眼珠转动，在绯月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

这种状态，很像是感染了情感侵蚀感染症。

从进入这间之前不存在的房间开始，她的认知就已经错乱了。

“那么，到底是自己听到了声音，觉得远处有房间，房间才出现的，还是说……这里出现了一间房间，才导致被自己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异响？”

因为按照云柔的日记所说，感染了情感侵蚀感染症才能进入异常空间，就像是在琼楼玉宇庄园一样，在病毒的作用下，意识才会变得混乱。

但……自己在听到音乐前，根本没有感染病症，那自己又是怎么发现异常空间的？

这是一种悖论，类似于议论某两种事物的诞生顺序。

但，事实的真相，谁也不知道。

“不，让人陷入这样的思考方式，本质上也是一种污染。”

绯月发现，当自己越深深思考下去，嘴角上扬的弧度就越来越高，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面部神经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向上提起。

幽息状态的绯月穿过墙，她感受到自己在一片比黑暗还要窒息的物质中穿行，她自己也快要变成墙壁的一部分了。

“不能再有这种想法了。”

绯月及时抛开脑海中的杂念，从墙壁中退了出来。

她没有发现异常，那张脸不见了。

之前的一切，仿佛是情感侵蚀感染症带来的副作用。

见发现不了什么线索，绯月只能作罢。

“喂，你是几号？注射完药剂还不快过来？怎么慢吞吞的？干活不积极，小心被扣工资！”

黑暗中传来了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道规律的脚步声，如同有规律的鼓点一般，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显。

那道声音有些急促：“快点过来，跟我一起把这些音符抓起来，一会音乐会要开始了，得赶紧把它们放进‘十二指肠’通道里，向上输送出去。”

“喂，还愣着干什么，你是想假装听不到我说话上班偷懒吗？小心我告上去，等你的工作丢了，你就要受到处刑！”

“快过来，跟我一起拿网兜把他们捞起来！”

绯月摘下夜视仪，透过通道中乱跑的音符，借着它们身上的光源，看到了一道身形瘦弱的人，那个人的身躯比宇轩还要纤细，完全是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

他的躯干比绯月的手腕还要纤细，穿着一件白色杯子套一样，用特制方法绣上的白色衣领，纤细如麻杆一般的大脑上长着许多坑坑洼洼的肉坑。

怪物？她第一次在基地中见到这样的存在。

绯月感受不到恶心，但是在她的认知中，这东西的长相确实奇怪太多了。

外界的怪物是掉san，这家伙是纯恶心。

细麻杆的脑袋扭曲了一阵，沾满暗红色污渍的衣袖被他甩了甩，他的细脑袋因为嫌弃扭曲成了麻花的样子，眼睛被挤在了嘴巴下面，语气变得有些不善：“喂！”

绯月发现对方是真的看不到自己，对方的眼睛并不适应黑暗。

不过，为了获取线索，也只能先跟着打工了。

她也没有解除幽息化，直接伸手抓住了网兜。

毕竟都是怪物，有个会隐身的也不出奇。

起初，感受到网兜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扯走，细麻杆还害怕的抖了抖，但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你是6号是吧，啧啧，幽息隐匿的复制体，听说‘原料’自己跑了，到现在还没有被找到，但上面派那些家伙去追了……”

“啧啧，那个‘原料’完蛋了，细皮嫩肉的，拿来做音符的承载媒介多好，杀了就可惜了。”

原料？跑了？

这怪物管人叫做原料？

那……所谓的“原料”，又是用来制作什么的？

6号会不会是给自己发信的那个？

绯月顺手用网兜抓了一把音符，不顾那些音符的惨叫，把他们抓进了细麻杆的袋子里，顺带问到：“那些家伙？”

细麻杆挥了挥和面容一样扭曲的手，有些不耐烦：“就是前五号，啧啧，你是真偷懒啊，不帮着我多抓点音符，我就把你报上去！”

前五号？

绯月想到了之前VIP房间里的侍者，那个家伙的名字十分奇怪，他叫做“壹”，难道是一号？

难道那个时候，就有编号存在接触自己了？

可……这些被编号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绯月看向面前的细麻杆，这样没有内脏的存在，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了。

她抓起网兜，偶尔摸个鱼，但表面功夫做足，跟细麻杆把大部分都音符抓住。

有的音符跑进了墙壁里，就连细麻杆都找不到它们的踪迹：“啧，就先这样吧，反正不通过‘十二指肠’，它们哪里也不去了，一会就会回来了。”

细麻杆把麻袋扛在身上，因为麻袋太重，他对步伐变得跌跌撞撞的：“快过来，给我搭把手，看在你没怎么摸鱼的份上，我就不跟上面告发你了。”

“这些音符可真多，也只有完人这种优质的情绪提供者才能制造出这么多的音符，真是个蠢货，居然相信长生，啧啧。”

绯月把网兜放在了一边，稍微使了一点力，跟在细麻杆后面：“为什么完人制造的音符最多？”

细麻杆咂咂嘴，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味：“废话，因为这东西是根据情绪产生的，情绪越多，产生的音符越多，带来的传染病越厉害，咱们原来可是不敢杀他们的，但是现在上头下了命令，咱们照做就好了。”

音符们像是长翅膀对小虫子一样在袋子里乱撞，好在细麻杆看起来很瘦，但是脚步稳健，行走起来速度很快。

他们左拐又右拐，在迷宫一样的黑色走廊里，终于绕到了目的地所在处。

正如细麻杆所说，他们真的来到了“十二指肠”跟前。

一面墙壁彻底被猩红色的物质所占据，像是蜘蛛网一样盘踞，那是一个巨大的血色通道，血管如青蛇一般起伏，还带着生机。

通道连接着上方，不知道最终要通向哪里。

特殊的构造让通道内形成对流，一阵冷风吹过，十二指肠发出了诡异如野兽般的嚎叫。

那些风是向上吹的，只要把音符放在旁边，风就会把那些东西自动往上面送。

绯月站在下方，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无尽黑暗。

这是她前世完全没有见过的景象，或许因为玩家到来的时间比较晚，这一切的秘密都被及时隐瞒起来了。

细麻杆嘿嘿一笑，有些骄傲：“嘿嘿，你没见过这些东西吧，那些音符只要放进去，就会往上面飘，不过得按时放，要不然等音乐会还没开始，音乐就响起了，那可不好。”

绯月顺口问道：“十二指肠上面是不是还有空肠和回肠，再上面是不是还有大肠？”

她发现了，细麻杆虽然有着和人类一样的认知，但是智商还是跟不上人类，而且有问必答。

如果是她，早在楼道里遇见的时候就动手了，而不是让一个看不见的人帮自己拎麻袋。

绯月主动帮他，也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

细麻杆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绯月的方向：“你这不是废话，这东西就跟流水线一样，送上去还是需要很多道工序的，但那些也不是咱们负责的了。”

绯月又问：“那这通道，平常不关闭吗？万一把其他东西送上去是不是就不太好了。”

细麻杆看了看镶嵌在手腕血肉里的电子表，步子快了许多：“哎呀，别废话了，还有两分钟了，快点，快点，帮我卸货，我一会教你怎么弄，这麻袋怎么还是这么重，你是不是偷偷偷懒了？”

绯月刚刚可是见到那些音符的威力了，他们会钻到人的嘴巴里。

如果当时的自己并没有保持幽息状态……恐怕早就会被这些音符吞噬殆尽了。

她盯着面前细麻杆的脖颈，那里也是坑坑洼洼的，像是月球表面一样，血管的分布也因此错乱，在他皮肤表面的疙瘩，就是突出变异成球形的血管，紫青紫青的。

如果他的构造和人类一样，大动脉应该也在这里了。

细麻杆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有点重，帮我把袋子抬到十二指肠下面！看到没？”他指向角落里的一个碎掉的小肉瘤，“就这个开关，踩爆它，通道就可以打开了，这里一次开启时间只有十分钟，肉瘤每隔二十四小时才能长出来，一般都是半夜。”

绯月顺着细麻杆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残留着某种粘液，不像是肉瘤能留下来的，恍惚间，她总感觉那东西动了动，血肉组织抽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但她还是帮忙了，按照云柔的信件所说，这里处于一片不存在的空间，音符可以根据管道传送到地面，或许自己也可以。

细麻杆突然感觉到身上的麻袋一重，他停下了脚步：“6号，你又偷懒了！”

好在麻袋已经被抬到了十二指肠跟前，细麻杆也不想再计较这些，他准备等忙完这次就去上面举报这个老是上班摸鱼的6号。

但他做不到了。

他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象旋转了过来，天花板跑到了地面，地面跑到了上面。

“怎么回事？”

细麻杆看到视线又扭曲了一圈，最后固定。

他看到自己的无头身躯站在原地，断裂的脖颈处，如同粘液一般的猩红向下流淌，打湿衣襟。

不远处，则是一把和漆黑墙壁材质一样的长刀。

当意识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一阵模糊，最后变得漆黑，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绯月看着细麻杆倒地，最后化尸变为了一摊血迹，她确定了，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

系统的声音在绯月耳畔响起。

【采集血液样本失败】

“意料之内。”绯月回想起刚才细竹竿的容貌，采集失败情有可原。

【无法分析怪物血液样本】

【系统数据错误……】

【叮，已重新连接】

【该生物体怪物基因含量90%，无法复刻异能，该生物体拥有异能：力量爆发】

【因其还有10%人类基因，当前可复刻容貌加一】

“怪不得细麻杆那么瘦，还能拿得起那么大一包音符，原来是因为异能。”

算上李桑，这是绯月见到的第二个同时拥有怪物基因和人类基因的存在。

“怪物既然拥有基因，那是否也能被人类造出来？”

前世绯月也想过这个问题，基地里甚至因此成为了学术教派。

一方人认为怪物是外来的文明入侵，一方人认为怪物是人类基因实验造就的产物，可惜没有任何一方的理论得到证实。

因为最核心的一切，包括怪物诞生的编年史，都掌握在最核心的完人手上，其他人接触不到。

绯月控制墙壁生出尖刺摧毁了所有音符，她还做不到放任音符四处霍乱。

随后，她返回走廊，按照之前完人所说，找到了实验档案存放的房间。

她先试着探索周围，尝试穿墙前往外界，但是失败了。

“果然和云柔说的一样么，墙体周围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她这是被空间传送到哪了？

“看来只能从十二指肠离开了。”绯月抬头，看向深处。

通道无法被控制，幽息状态爬不出去，绯月现身，变成了细麻杆的样子。

好在之前在堡垒里有过一些经验，绯月抓起实验报告扔进玩家空间，趁着十二指肠没有关闭，从唯一的通道离开了这里。

周围粘腻潮湿，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绯月踏足到黑暗区域后，取出夜视仪戴上，才看清黑暗深处。

周围是一些吸盘，漆黑，散发着星辰般的光彩。

通道口的风，正是从这里吹出来的。

绯月不知道通道的距离还有多远，她为了节省时间，拿出了实验报告，开始阅读。

「实验报告」

「初代实验对象（编号零号）：李桑」

「成功获得长生的完美体，并在外界生存了五十年，容貌未改变」

这里诉说的，全是情感侵蚀感染症的好处。

但绯月觉得并不对劲，她拿出了云柔的卡片，贴近纸张的那一瞬间，密密麻麻的字迹在空白处显现出来。

「实验对象身份介绍：未来琼楼公司独苗，性格温顺，自从感染情感侵蚀感染症过后，与外界接触过少，世界观容易被他人篡改，家人心地善良，对人性抱有期待，是良好的实验对象」

「日志：清醒时刻，被注入病原体，实验体零号高烧三天，空间认知混乱，他觉得堡垒存在夹层，他觉得那里隐藏了人，很神奇，他在没有进入夹层的情况下，看到了我」

「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不过，末日要来了，他被留在了那里，该死的未来琼楼公司把长生药剂配方藏的太好了，不过，情感侵蚀感染症，也是一种长生的新方式」

「注射病原体第十三年，零号双腿血肉均已逃离，如同菌落一般，铺开组织地毯」

「…」

「注射病原体第五十年，零号已经彻底掌控堡垒，他可以合理控制那里的空间了，病毒变异了，可以制造出某种复制体」

「经过研发，病毒传染方式变为听力感染，潜伏期更短，可以被控制，很难拔除，经过白泉音乐会的传播，很多人身上已经携带病毒」

「这是一场实验，一场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