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男子询问卖药郎：“我们可以过去吗？”

药郎甲回答：“当然可以。”

“……”公安男子挥手进行指挥，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死者，反复确认死者已经死透并且不会诈尸后，用最快速度把尸体拖离了物怪出没的大厅中心。

药郎乙用纸符填补了包围圈的空洞。

因为刚刚动作幅度过大并且喊得过于用力，他此时感到难受地捂住胸口，重新坐回台面上，张开嘴大口呼吸缓解疼痛。

药郎甲抬起手抚摸他的后背，只能象征性地给他顺顺气。

茱蒂也被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回过神后，她恍惚地发出感慨：“骂人也很礼貌呢，乙先生。”

剩下的三个被犬神盯上的人类终于安静如鸡。

下午四点，大厅的电视打开。

专业人员调试了电台，把频道切换成电视台的直播。

四点十五分，电视台紧急插播了临时节目。

一名记者出现在荒无人烟的青漓湾石滩上，带着摄影师深入前方的施工现场：【大家好，这是《东京三十分钟》节目组，现在播放一则特别新闻。在收到群众举报后，施工队对青漓湾的浅滩区展开挖掘，在其中发现了至少一百具尸骨，每具尸骨身上都有致命挫伤，系暴力殴打导致的死亡。根据知情者口述，这是1960年初，青漓湾污染事件初现端倪时，因为抵制工厂排放污水而被杀死的正义之士……】

特别新闻播放了整整了二十分钟，主持人不仅详细介绍了“青漓湾事件”的来龙去脉，还连线了专家对这个悲剧的产生做出进一步解释。

茱蒂感慨说：“做得还不错嘛。”

犬神也接收到了消息。

室内卷起一阵强烈的妖风。

【叮叮叮叮叮叮——】

所有天平笔直竖立，铃铛出现剧烈的颤动。

药郎甲突然轻声念出一段话：“人心清醒之刻，迷雾散去，躁动平息之时。”

【叮】

两个卖药郎同时抽出插在腰带里的退魔剑。

【咯】

两把退魔剑同时张开嘴。

两个卖药郎同时提高音量，用雄厚的语气对所有人进行宣告：

‘真’与‘理’——将重新浮出水面！”

‘真’与‘理’——将重新浮出水面！”

公安男子：“……啊！”

茱蒂：“……哦。”

【啪】

沉重的大门被妖风关闭。

犬神以巨大的声响对卖药郎做出回应。

半个小时后。

部分涉事的工厂老板后代与官员后代被日本公安强制带来藤田宅邸。

不是全部的人，但也已经有十七人的数量规模。

如果不能在这里消灭犬神，他们将是下一批受害者。

在他们到来之前，两个卖药郎才释放出所有的力量，先把肉眼不可见的物怪封锁在大厅的西北角落，随后复制纸符贴满整个大厅，让所有位置都受到自己的掌控。

十七个后人平安到达藤田宅邸。

两个一模一样的卖药郎已经站在大厅中央，用一模一样的冷淡眼神注视他们。

“……”

见到这两个美貌却又凶煞的怪异家伙，原本还在碎碎念的人们突然都闭上了嘴巴。

药郎甲开口：“诸位想必已经了解缘由，事情经过我不再赘述。”

药郎乙开口：“在这里相聚，我希望诸位能够拿出，应有的态度！”

【哗——】

室内狂风突然大作。

【啪】

别墅所有窗户的玻璃碎片炸裂。

人们发出惊呼：“啊啊啊啊啊——”

在他们要逃离别墅的时候，大门再次重重关闭。

【嘭】

室内所有自然光线消失，怪异的红色光幕落下，地面涌现出一层黑色的浪潮。

两个卖药郎同时望向大厅西北角：

“出现了。”

“出现了。”

【噔】

西北角的纸符圆柱扩大，黑色符咒图案全部变成红色。

一只黑色的巨犬蹲坐在地上，全身燃烧黑色的火焰，由红色线条勾勒出每一个边缘轮廓，一双红色眼睛缓缓睁开。

它非常冷静。

正因为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始终没有被退魔人获取到“真”与“理”的任何蛛丝马迹。

两个卖药郎同时把退魔剑平举在胸前。

而已经被吓到失去理智的后人们已经开始砸门：

“救命——”

“放我出去——”

“我不答应！我不答应啊——”

“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啊——”

“我要举报你们！我要你们都后悔！”

“为什么要抓我过来啊啊啊啊——”

警察和刑警也被封锁在里面，虽然他们一样慌得不行，但出于职责所在还是去劝阻后人们：“冷静！你们冷静点！这样是没有用的——”

“啊啊啊啊啊——”

后人们和警察们扭打在一起。

场面陷入极度的混乱。

而犬神逐渐起身。

【歘】

围困他的纸符被突破，他的头颅缓缓探出包围圈。

“呵！”两个卖药郎同时铺开一道新的纸符屏障，把犬神阻拦在第二道加固的屏障之外。

犬神沉稳地站在屏障外，体型在黑色火焰中燃烧得越来越巨大。

它的红色眼睛出现在天花板上。

出现在墙壁上。

出现在地板上。

出现在大门上。

出现在桌子和柜台上。

出现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无处不在地注视人类灵魂。

犬神的低沉声音在封闭空间中隆隆响起：

【怎么了？】

在巨大的威慑下，惊慌失措的后人们纷纷跪下来，痛哭流涕地请求犬神原谅：

“当初是我们错了！”

“但那是我们长辈做的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啊！”

“我从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啊！原谅我吧！”

“对不起！我为曾经的事情道歉！”

“对不起！我会用所有家产来赔偿这个损失！”

“我也会捐出所有的财产！”

“但是一码归一码，我是无辜的啊啊啊啊啊啊——”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犬神聆听了他们的声音，低沉质问再次响起：

【出于对我的恐惧，才不得已面对这个现实？】

人们继续哭喊：

“对不起啊啊啊啊！”

“放过我——”

“还有人！还有很多人没抓起来，不要只盯着我们啊啊啊啊——”

“外面还有很多凶手啊！这样不公平！”

“对不起！只要不杀我！我会付出我的一切来补偿！”

“对不起！我是真心感到对不起——”

药郎甲的左手虚空抓握。

【噔】

崩溃的人群突然被禁了音。

他们依然在扭动哭喊，然而空气中却仿佛树立起一道无形的隔音墙，没有声音再传播过来。

“犬神，”药郎甲眯起眼睛，红色的花纹变得极其鲜明，“您是拥有智慧的神明，您能够清楚，目前的时代只能做到这样。”

茱蒂补充说：“和过去的时代相比，人类已经获得了进步。虽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希望您能接受这一份，微不足道的歉意。”

公安男子觉得这两人实在说得太谦虚了，激动地冲上来补充：“您要相信我们！人类确实在过去做了很多的错事！但我们会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进行补偿！您要相信人类的未来！”

犬神回应：

【我看不到。】

死去的人已经看不到未来。

他们都不曾拥有后代。

这一切已经毫无意义。

四面八方的红色眼睛扩大，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是无法落泪的极致悲痛。

【叮】

药郎乙的退魔剑铃铛颤动。

流露的感情。

接收到了。

药郎乙突然一跃而起，穿过纸符构建的结界，迎面飞向犬神的头颅。

他向前伸出左手，即将把掌心贴上犬神的额头，要与他分担同样的痛苦：“您的‘真’与‘理’，由我来——”

【噔】

药郎甲突然伸出右手，用力拽住了药郎乙的脚踝，阻止了他与犬神的接触。

“……”药郎乙张开嘴露出尖牙，睁大眼睛表现出震惊。

“哈！”药郎甲迈开双脚，右手猛地收力，把药郎乙从半空中拽了回来。

他旋转身体，把药郎乙重重甩向自己身后。

【啪】

药郎乙的后背肩胛骨率先砸在地板上，后脑勺随之落地。

在如此猛烈的撞击下，就算他体质惊人，也一时被震得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地张着嘴注视上空。

药郎甲松手。

药郎乙瘫在地上。

药郎甲再次对他露出怜悯的眼神，用低沉的声音开口：“没有，这个必要。”

“啊……”药郎乙痛到发不出声音。

时间仅仅过去了三秒，等茱蒂这个普通人类反应过来时，这个离奇的场景就已经发生。

“药郎先生！”她不知所措地跑向药郎乙，蹲下去把他抱入怀里，伸手捂住他后脑查看头骨有没有被撞碎，“你没事吧？”

药郎甲再次面对犬神。

“啊……”经历剧烈脑震荡的药郎乙逐渐恢复神志，用力握住退魔剑不让它脱手，随即开始努力掌控已经失去知觉的下肢。

他蜷曲双腿更换姿势，最终跪坐在地上，把沉重的头颅撞入茱蒂胸口。

虽然痛到全身发抖，但硬是憋着一声不吭。

“……”茱蒂左手抱紧他腰身，右手摘下他的发绳，在他后脑上的头发上抚摸。

眼下别的伤势都不重要了。

这个脑浆没被砸出来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公安男子没有心思留意卖药郎之间的摩擦，继续对着犬神请求：“请您给我们一点时间！我在此保证！此事必将沉冤得雪！我们会让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所有罪恶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呜——】

犬神发出低沉的鸣叫声。

“我相信您的仁慈！”药郎甲再举起退魔剑，“因此请您！尽情释放您的‘真’与‘理’！让它们抵达正确的去处！”

【唰】

黑色的火焰燃烧整个大厅。

【歘】

隔绝犬神的纸符屏障散开。

无数白色纸符如飞鸟般在火焰中穿梭，贴在所有与事件无关的人类身上，帮助他们的灵魂抵抗火焰的焚烧。

二十一个人的声音重新出现。

他们全部滚在地上，持续发出痛苦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色的火焰中，出现了无数灰色的亡灵。

茱蒂已经受到符咒的保护，但躯体还是明显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灼热滚烫，像血脉和神经在燃烧。

她更紧地抱住药郎乙。

——如果让药郎乙来承受全部的真与理，这对精神造成的损伤，会远远比□□的痛苦更加严重。

甲：因为太爱乙而给他一个过肩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