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桑霞从她身边走过，身体和她没有丝毫的触碰，其实这没什么，可如今明桑霞和明司暮都格外在意这一点。

明司暮侧头看她，也就两三个呼吸，她的视线从眼睛到嘴唇，最后又落在了明桑霞的头发上。

她的白发又多了。

也不知道给她染头发的话还能不能成真。

明桑霞径直上了二楼，就连目光都没有一瞬停留，无论什么事儿，只要触及明司暮，她都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解决方法。

她的大脑还是混乱一片，走进二楼书房，房门关上的一瞬，她下意识地看向了相册的所在处。

这件事很特殊她暂时还无法找他人倾诉，也无法从别人那里得到帮助。

只有一个人能帮她，那就是已经离世的加莉娜，哪怕只是照片也能给她带来莫大的力量。

相册翻开，仅仅是看着照片她都能快速冷静下来。

速度快到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书房里，只有书桌上的一盏灯亮着，明桑霞就站在灯光无法照亮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书桌上的照片。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加莉娜开导的别扭女孩儿了。

但现在看来有些时候她还是需要加莉娜。

抬起的手用力一扯，头发自然垂落，手指在发间穿梭，随后又落在了书桌上的照片上。

从两个人相识到明桑霞彻底走出青春期这段时间，加莉娜不知道帮了她多少。

明桑霞是个别扭又懂事儿的孩子，她的母亲、父亲很爱她，就算忙于工作，但她永远是第一位，她知道他们工作是为了什么，也知道他们爱自己，所以懂事地选择不把自己的思念，不把自己想要的陪伴说出来。

那时候她会孩子气地认为，如果自己说出口就是给他们添麻烦了，因此孤独永伴她。

是加莉娜让她学会了开口。

帮她和别扭的懂事儿说再见。

加莉娜是她最青涩时期里最特殊最重要的人。

明桑霞不觉得加莉娜会因为明司暮对她的喜欢而怪她，她也说不好加莉娜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以她的性子是不会觉得这件事儿有多出格的。

但她不是加莉娜，作为当事人也没办法用平常心看待。

不过她还记得加莉娜说的话，特别是和明司暮有关的。

明桑霞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就当是平常事吧。’她心中暗暗想着。

门又一次被推开，灯光照在明桑霞的身上，她抬起头，明司暮正站在开关附近看着她。

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她似乎是不高兴了。

‘怎么又不开心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明桑霞习惯性地想。

明司暮朝她走近，将情绪压下，她张开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一样，“怎么又在看照片？”

“你想她了？”

说完这句话，她咬紧牙关，那点不高兴、烦躁、不满的情绪都在牙齿间被她咬碎，变得更加细碎的情绪更加难以驱赶。

她以为明桑霞总是想加莉娜，她以为明桑霞总是会翻看加莉娜的照片。

实际上明桑霞只是在这段时间里多翻看了几遍，只是那几次的翻看中，大部分都不恰巧被她发现或撞见。

在这段时间之前，明桑霞几乎从没翻看过，看着照片怀念在她心中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儿，而这段时间也只是因为明司暮的事儿越来越棘手，明桑霞越来越难以应对，她只能通过加莉娜寻找解决的方法。

明桑霞的手从相册上移开，“或许。”

她不否认自己想加莉娜的可能性，她也无法确定自己是想她了。

明司暮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照片上。照片上的女人穿着随意，扎起的头发好像马上就要散开了，算不上是灿烂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她的身后是椰子树、海洋和刺眼的阳光，盯着看了一会儿，明司暮问：“这张照片我怎么没见过。”

照片上的加莉娜还很年轻，是明司暮记忆中已经完全消失的模样。

明桑霞仔细地看了一会，“这是我给她拍的，照片一直在我这，你没看过也正常。”在加莉娜离开后，明司暮几乎从没看过和加莉娜有关的相册，就算前几天明司暮翻相册了，也只是翻看了她和加莉娜的相册，或许她也不知道这本放在最下面的相册里还有加莉娜的照片。

“那时候你还小，加莉娜也懒得带你一起出去，”她把照片拿出来，点了点写在照片后面的日期，“说起来当时我还不知道加莉娜生了你。”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明司暮的目光从那串数字慢慢挪到了数字旁边的手指上，视线顺着手指往上，她心里算了算，那个时候她都两三岁了，不过因为她的母亲是加莉娜，明桑霞当时不知道也正常。

明桑霞：“你五岁的时候我正好要去莫斯科留学，加莉娜说我可以在她家住，也就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她生了孩子。”

“我这才知道你的存在。”

明司暮兴致不高地说：“我猜也是。”

“她就是这样的人。”她语气平平，称不上不满更没有怀念。

明桑霞侧头询问道：“找我有事，还是要用书房？”

“没事就不能来找找你啊。”明司暮有话直说：“我想你了，所以过来找你。”

放在以前明桑霞会直接应下来，再回应一句我也想你，但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她想开了点，可心态上怎么着也得再过一晚才能调整好。

不过既然都想好了对策……

明桑霞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紧了紧拳头，看似轻松地说：“我也想你，娜佳。”

语气和之前很像，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细微的不同的，明司暮一愣，她没想过明桑霞会是这种反应，短短的一句话，她想了又想。

“明桑霞？”她喊了一声。

“嗯。”明桑霞应道。

她试探性地问，“你还记得我说要追求你吧。”

明桑霞：“我记性没那么差。”

“……哦。”她的尾音上扬，眉头却皱着，什么都没发生，可她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真是太奇怪了，在明桑霞面前，她无法深思突然出现的不安，随便找了个话题说，“你快过生日了，明桑霞。”

“还是回老宅过？”

明桑霞松了一口气，摇头道：“今年不回去，他们过来。”

“过了生日我就满30了。”她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

“你也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我们都迈入人生的新阶段了。”

“无论是什么时候，在选择前都要经过慎重地考虑。”明桑霞拍拍她的肩膀，“有的事儿我能替你担着，可总有我不能的时候。”

她语重心长道，“更何况，你也不是会愿意让我一直替你担着的性子。”

明司暮下意识地反感这些话，她更觉得不对劲了，只是暂时她还没想明白原因，不过没想明白不代表她嘴上会认输，“是啊，我也到该谈恋爱的年纪了。”

“我要是跟别人谈恋爱的话，说不定就被骗了，所以你跟我谈吧。”

明桑霞没什么反应，她平淡得仿佛没听到刚才的话。她从明司暮身边走过，“早点休息吧。”

“你不看照片了？”明司暮站在原地问。

明桑霞继续往外走，“你想看的话，你看你不想看就收起来，你懒得收就等明天我收。”

门无声地被关上，明司暮独自站在明亮的书房中，照片还在桌子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她好像也不是想你了。”

“加莉娜，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才能追到她？”

“给我托个梦……”她一顿，想起加莉娜是个无神论者，她改口说，“差点忘了，你不信神，你死得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