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早朝的时辰已到。

萧潮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殿外的天色尚且昏沉，金灵子在整理挂在架子上的龙袍。

他半合着眼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外边在吵什么？”

金灵子停下手中的动作：“似乎是侍卫有急事要禀告陛下。”

萧潮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北辰殿外跪着一名侍卫，面色慌乱，见他出来立刻磕头行礼：“启禀陛下，宝乐殿昨夜有六名宫人无故失踪。今晨卑职接到消息之后，立马封锁了整个宝乐殿。”

萧潮困倦的脑子彻底清醒，惊道：“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失踪呢？”

这可是皇宫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侍卫巡逻，怎么可能一下子失踪六个人。

他本能地命令道：“你多带点人去找找，万一是迷路了呢？”

话音刚落，就见侍卫一脸欲言又止，萧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废话。

有些宫人十三岁就进宫了，怎么可能会迷路，更别说还是六个人一起迷路。

正在这时，金灵子沉稳地开口说道：“此事颇有蹊跷，陛下不如请大理寺过来查看一番。”

萧潮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那就按左相说的办，让大理寺的人过来。”

早在一旁等候的旺财即刻领命：“奴才这就去太平殿宣大理寺卿觐见。”

太平殿就是上早朝的地方，萧潮喊住了他，“今天就先不上朝了，你顺道让其他人都回家去吧。”

旺财走后，萧潮给北辰殿的侍卫们交待了几句之后，带着金灵子先一步前往宝乐殿。

若是以前他或许不会这般在意，但见过虞珠之后，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宝乐殿距北辰殿有些距离，萧潮又走得急，等到的时候他已然出了一身薄汗。

看守的侍卫们齐刷刷地跪下行礼。

萧潮摆手让他们都起来，急声问道：“虞珠呢？”

有侍卫答道：“回禀陛下，郡王殿下正在殿内休息。”

萧潮松了口气，抬腿迈了进去。

谁知一股腥臭的气味猛地扑面而来，他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口，当下就呛得连连干呕。

金灵子连忙揽住他的双肩，宽大的袖袍在萧潮面前一甩，荷花的清香立刻冲散了臭味。

萧潮呕得眼角泛红，抓着他的袖子缓了半天。

金灵子满眼心疼：“陛下……”

萧潮脸色惨白地说道：“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他说着还坚持往里走，金灵子连忙出声提醒：“陛下小心脚下。”

萧潮低头一看，差点又吐起来。

只见地上厚厚一层恶心的黑水，粘腻浓稠，臭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萧潮隐约从中看到了几只干瘪的青蛙掌，大概也明白了这些黑水的成分。

青石地板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萧潮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只堪堪地把脚抬了起来，却怎么也踩不下去。

毕竟这一脚下去就是数不清的青蛙尸体，粘在他的鞋底拉丝。

金灵子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莫要脏了鞋，微臣背陛下过去。”

萧潮登时被感动得稀里哗啦。

昨夜看了那本书之后，他才知道金灵子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动。

金灵子实在是太爱朕了，萧潮心想，但他还是拒绝了被人背着走路，因为他也舍不得弄脏金灵子的鞋。

“你们是在演什么含情脉脉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萧潮的思路，他转过身，发现宝乐殿外不知何时站了一群人。

除了旺财和徐案之外，裴鸿和金庭也来了，刚才说话的就是金庭。

他的视线在萧潮和金灵子之间来回逡巡，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萧潮干咳一声：“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一起进去看看。”

徐案率先带人进去查找线索，金庭两手环胸，靠在门框上，一副打酱油的模样。

剩下还有裴鸿，踟蹰不前，不停地瞄着萧潮，似乎有话要说。

萧潮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只好问道：“右相有事要说吗？”

裴鸿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陛下，臣写的那道奏折——”

萧潮以为他真如萧百敛所说的那般要对他进行催婚催育，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裴鸿深深地吸了口气：“臣明白了，陛下放心，臣不会再给陛下写任何与选秀有关的奏折。”

萧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你能想明白就好。”

这时徐案已经命令侍卫们用木板在黑水上铺了一条路，他蹲在木板上，取了一些黑

乎乎的东西在仔细研究。

萧潮经过他身旁时，还问了句：“能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

徐案面色凝重：“臣在这些东西里发现了大量的死青蛙，似乎还掺杂着一种带有腐蚀性的粘液。此种粘液若是药物所致的话，在宫中只有太医院会有，微臣稍后便去查证。”

萧潮为他的专业竖起了大拇指，而后便和金灵子走入内殿。

一路走来，宝乐殿里出奇安静，不见任何宫女和太监，处处都是冷清残败的。

内殿垂挂的珠帘已经褪色，萧潮伸手撩了一下，穿绳断开，失去光泽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

“帘子都坏了，怎么不换一个？”他避开地上乱滚的珠子，继续往里走。

金灵子在他身后说道：“或许是宫人们疏忽了，毕竟郡王殿下的情况特殊。”

萧潮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意思就是虞珠有点笨，很可能被宫人们苛待了。

他又想起虞珠落水那晚，身上穿的青衫也已经洗得发白，临走的时候还宝贝地抱在怀里。

到了寝殿，萧潮敲了敲门。

片刻后殿内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虞珠一把拉开门，满眼惊喜地看着萧潮。

虞珠：“皇兄怎么来了？”

萧潮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他完好无损之后松了口气，说道：“侍卫说你这里的宫人们失踪了，朕很担心你。看到你没事，朕就放心了。”

虞珠眨了眨眼睛：“宫人…失踪，难怪今天没有人喊小珠起来打扫院子。”

萧潮愣了愣：“他们让你扫院子？”

“嗯嗯。”虞珠很乖地点点头，“小珠每天都会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会帮大家洗衣服。”

萧潮怒从心起，张口就想骂人，但是看到虞珠天真的眼神，他还是憋住了。

金灵子的视线则落在殿中还在燃烧的烛火上，若有所思地问道：“郡王是刚起来吗？”

虞珠冲着他点了点头：“嗯嗯。”

金灵子又问：“郡王晚上睡觉一直点着烛火吗？”

虞珠又眨了下眼睛，很慢地说道：“小珠…怕黑。”

金灵子点点头，不再问了。

萧潮注意到金灵子的神色有些奇怪，于是低声问道：“怎么了？”

金灵子温和地笑了笑：“没什么，微臣只是在想郡王这里的宫人全部失踪，眼下也没个伺候的人，不如让旺财公公挑几个踏实肯干的先带过来。”

萧潮立刻应道：“还是你细心，朕等会儿就跟旺财说让他选几个素质高的过来。”

除了伺候的宫人之外，萧潮还给宝乐殿配备了二十名侍卫，以防再次出事。

徐案也留了人手，将整个宝乐殿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失踪的宫人仍旧没有找到。

他又仔细地盘问了虞珠，可虞珠说自己昨夜睡得沉，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前殿地板上的黑水他也一概不知。

唯一有用的是，虞珠可以确定那些黑水是昨天夜里出现的。徐案告诉他黑水里掺着大量的死青蛙，他先是一愣，旋即哭得伤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