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叮叮当当地驶过河岸，柳树在夜风中摇曳。
又是一阵阴风刮过，马夫突然打了个冷颤，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左右看了眼正在假寐的侍卫，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
或许是夜路走多了，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马夫一边想着，一边把马儿赶得飞快。
车厢摇摇晃晃，萧百敛酒醒了一半。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嘴里还在念叨着：“梦儿…本王的梦儿……”
想到千里梦当着整个梦春华楼的面拒绝了他，甚至放话说永不接待他，萧百敛就悲从中来，眼眶也湿了。
“嗤——”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声嘲讽的笑。
萧百敛猛地坐起身，一把掀开车帘子，吼道：“你们仨反了天了，竟然敢偷偷笑话本王！”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马夫和两名侍卫早已不见，四匹马儿拉着车停在河边。前路不知何时起了浓雾，柳树在雾里像鬼魅一样招着手。
萧百敛愣了愣，而后转身回到车厢，取出暗格里的宝剑，纵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他横剑于身前，冲着前边看不见路的浓雾里喝道：“天子脚下，京城重地，竟敢故弄玄虚，还不出来！”
身后传来一句：“本君才懒得躲躲藏藏，分明是你眼瞎。”
萧百敛立刻转身去看，只有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雾里。
“嗤——”又是一声嘲讽，那道声音提醒他，“抬头，瞎子。”
萧百敛这次终于看到了人。
他就坐在马车顶上，曲着一条腿，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百敛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那人穿着一身华贵的粉衣，胸口处做了奶窗，肤色白皙，泼墨似的长发披在肩上，脑后用一支精致的牡丹缠花簪子挽了个极其松散的小发髻。
分明是略显柔弱的扮相，眼神里却透露着一股阴狠。
长得倒是很漂亮，穿得也够骚。
萧百敛打量完毕，直接发问：“你是哪家的头牌？”
九极危险地眯起眼睛：“这不重要，王爷只需知道，本君是来解王爷烦忧的。”
萧百敛冷哼一声：“可惜本王最讨厌自荐枕席的人……妖也是。”
九极安静地看着萧百敛，尽管他还在笑，但无形之中的威压已然落在萧百敛的身上，逼得他脸色惨白。
片刻后，威压骤然消散。
萧百敛喘了口气，就听九极愉悦地笑了起来：“现在王爷能好好听话了吗？”
萧百敛将剑插回剑鞘，苦大仇深地翻了个白眼：“你早说你有这实力，本王肯定不跟你闹着玩。”
九极沉默片刻：“本君没耐心，说正事吧。王爷想得到那只虫妖，本君有一计，可助王爷得偿所愿。”
萧百敛立刻反驳：“本王对梦儿是真情实意的，是平等的，什么得到不得到，你这是在侮辱我们的爱情。”
九极：“……好吧，就当是那样吧。”
萧百敛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你的计谋可以说来听听，先声明啊，本王只是好奇。那些阴谋诡计什么的，本王绝不会用在梦儿身上。”
九极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兴奋：“本君的计谋就是，杀了萧潮，你来当皇帝，届时别说一只虫妖，就连天下都是你的。”
萧百敛：“……”
九极志在必得地笑了起来：“王爷心动了吗？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本君就能助王爷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萧百敛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计谋，是没长脑子吧。”
九极脸上的笑意骤然僵硬。
萧百敛在底下情绪激动地叫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杀了皇兄？本王当皇帝？你当镇国神兽是只猫啊！只怕本王龙椅都还没捂热，头就先掉了。再说了，本王与皇兄手足情深，怎么可能加害皇兄。”
四周的雾气陡然变浓，马车的轮廓渐渐模糊，九极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血红色的双瞳在雾里散发着阴冷的幽光。
萧百敛看似游刃有余，实则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九极阴冷的声音使四周聚来的雾变得危机四伏：“这么说，本君是被王爷拒绝了？”
萧百敛握紧了剑柄，强撑着笑意：“没办法，谁让本王长了脑子，就不跟没长脑子的一起玩了。”
九极静静地看着他，但这次他并没有释放威压。就在萧百敛以为他下一刻就会动手的时候，周遭的雾气开始消散。
借着月光，马车变得清晰可见，柳树沙沙地摇着枝条，夜风也不再阴冷。
九极似乎离开了，他的声音最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给萧百敛留下了一句话。
“既然王爷是真心喜欢那只虫妖，那王爷可得把人给看好了。”
萧百敛平静地盯着雾气消退的方向，握剑的手却用力到骨节泛白。
直到雾气彻底消失，身后传来马车急促前行的声音。
“王爷！”
马夫猛地一拉马绳，满脸错愕地盯着正站在前路中间的萧百敛。
两名侍卫也被惊醒，他们先是看了眼马车厢，发现里边是空的以后，翻身从车上跳下去，跑到萧百敛跟前。
再迟钝，他们也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王爷——”侍卫张口想问发生了什么，却被萧百敛抬手打断了。
萧百敛：“回王府，本王明日要去上朝。”
此话一出，三人都愣了。
他们家王爷从入朝之日起，准时上朝的日子两只手都能数过来，每次不是借口生病，就是身体不适，这么多年来文武百官都习以为常了。
然而现在王爷却说要去上朝，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暗地里打量着四周，仍然一无所获。河水也很平静，一切正常，可王爷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马车前边站着呢？
两人不敢再细想，护着萧百敛回到马车，一路急匆匆地赶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