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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要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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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北方的天总透着一股清澈的蓝,尤其是最北方,从梁桁的视角来看天呈弧形包裹着他的全世界,仿佛胳膊一伸就能碰到天。北方的冬天家家户户都烧着炉子,有的地方甚至都跟着烧起了炕。

旧南区的冬天空气里总飘着一股铁锈味儿,这座城市贫富差距极大。不仅是有钱的人能富的超乎想象,穷的人也同样能穷的超乎想象,旧南区就是穷这边的代表。北方工业化非常明显,尤其是旧南区的人几乎都是底层工人,这里的人数代生老病死。

空气非常恶劣,每每从阳台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都是那股浓浓的白烟直冲云霄,从白昼到黑夜亦是如此。梁桁从小在心底就有个疑问,某夜他依旧盯着外面的天问妈妈:“妈,为什么我总是看不到星星呢?”

她说:“星星啊,就躲在白烟的后面呢。”

小梁桁疑惑,他问:“它不应该是在天上吗,为什么要躲在白烟的后面?”

她说:“因为后面的天空特别干净,星星喜欢住在那里。所以桁桁要努力,努力去到有星星的地方生活。”

爸爸让他努力,妈妈也要他努力,也是从这天开始,他自己也渴望努力。小梁桁继续望着那混着白烟的天空,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他要带着自己的家人去到有星星的地方生活。

回忆起来,童年时期的他只知道苦是什么味道,妈妈对他的期待与关怀是他当时拥有为数不多的温暖。

生活相较于生存一无是处,梁桁永远记得十一岁那年的某一天搬离旧南区的场景。那感受就像是频临死亡的窒息者突然得到了呼吸,微风拂过脸面,他却像是闻到了一丝甜。一切的事情都有迹可循,他对自由的向往也是一样。

出生就在烂壳里不是他的错,可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由也能来的那么突然。到后来他越长大越明白,人生只有意外没有突然。

从九岁这年开始,他意识到妈妈的工作越来越忙倒是爸爸除了给人开车就是照顾他和爷爷奶奶的起居,两头跑,他们不和爷爷奶奶住一起。梁桁有感觉,虽然妈妈嘴上不说,但他明白妈妈不喜欢奶奶,同样他自己也不喜欢。

奶奶总对妈妈不好。

所以他很讨厌。

十四岁的某一天,初春,正好梁桁放假。天地间刚刚返暖,温度没有多高,北方还在烧着炉子。小城西的玉兰花开了,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人儿通常称它为:行道树,其中有棵树的旁边挨着一扇窗,仔细看是一户人家的厨房。

正午时分,厨房里十分安静。这房子不大,两室一厅,此时并没有听到谁的声音,仔细找找才看到一人繁忙的身影。

咔哒(拟声词)。

是梁桁跟着妈妈回来了,正在忙碌的那人停下了动作,笑着看向他们,说:“回来了,咱们中午吃火锅!”

梁桁放下书包,回了句:“好啊。”

他收拾完走过去,端详着他的脸,说:“在学校没好好吃饭吧,我看着怎么比之前还瘦了?!一会儿吃多点。”

梁桁循着香气走过去看:“好香啊,就等这口呢!馋我好几天了。”

梁桁看向他妈,女人没说什么只是浅浅的朝做饭的方向看了看,就回了屋。梁桁收回目光,回头仔细看了看,男人招手让他离开:“别在这待着了,等会儿就好。”

梁桁犹豫着,问:“爸,煤气灶不管用了吗?”

他说:“管用啊,炉子烧的一样快。”

可是,它怎么能跟煤气灶比?梁桁叹了口气,看了眼他妈的屋门回头坐在沙发上等。他们之间的感情让他这个当孩子的都感觉十分别扭,可是哪里别扭他自己也没体会出来。

梁桁没看点儿,不知道过去多久了,饿的不耐烦往那一看,就见他蹲着捣灰,边捣边嘟囔:“不能啊,火怎么这么小?”

他捣了一会儿,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闻声他索性不捣了,端着盛满火锅料理的铁盆走向厨房。

梁桁跟他妈对视了一眼,接着扭头看了眼厨房,“估计一会儿就好了。”

她打开手机边划边问他:“想吃火锅?”

梁桁应了声,说:“啊?”

她皱眉说:“怎么瘦了,给你的钱不舍得花?”

梁桁有些语塞,情急之下扯了句谎:“没有,就…食堂的饭吃不惯。”

她说:“那也得吃。”

又补了句:“不然怎么长身体。”

没多久就传来男人的声音:“梁桁端碗!”

梁桁连忙过去,还没来得及进去,男人着急忙慌的开口说:“快快!嘶,有些烫啊!”他迈着大步走向客厅,梁桁迅速给他让路,紧接着一个手滑——

哐当!

一时间,屋内回荡着那铁盆撞到地上的清脆声音。梁桁愣在原地,男人什么话都没说满脸复杂,扭头拿起扫帚准备收拾。

女人起身,头也没回淡淡喊了句:“梁桁。”开了门出去。

梁桁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拔不起腿。他看着男人打扫的背影,其实有点明显,他在发抖。

梁桁想了想,说:“我跟妈出去买点吃的。”

大街上行人寥寥,他们住的地方算是有些偏,不过还是有很多店铺都开着门。梁桁跟着女人进了一家火锅店,店主喜的不行屁颠屁颠的:“欢~迎光临!挑个位置叭亲们。”

梁桁见他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女人冷淡的眼神又给憋了回去,他那表情梁桁想笑,但他也只能憋着。跟着女人坐在了一个位置,阳光正好能照进来,这时店主把手上的菜单递了过去,十分殷勤道:“亲们,这都是本店的招牌哦,想吃什么点什么,菜肉都是新鲜的呢。”

他这个腔调让女人不耐,她接过菜单递给梁桁,说:“想吃什么就点,在学校关了这么久吃点好的。”

梁桁点头,点了一些想吃又经常吃的菜肉。

店主屁颠屁颠的跑了,梁桁看那背影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时女人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梁桁说:“今天的炉子火烧的小,平日里都很旺。”他的本意是好的,但说出来梁桁总觉得变了味,有些后悔。

她说:“就是喜欢瞎鼓捣。”

这句话没有任何的情感起伏,梁桁听着心里涩涩的,不好受。

幸好铁盆没有翻过去,虽然多半都被洒了出来,但剩下的那些正好装满了一整碗。他收拾干净后,坐在沙发上对着那碗发神。思考了那么久,冲击是瞬间的事,他的心跳慌的厉害,手抖的像是拿不起筷子。

再次坐下的时候,头有些晕胀。闷,特别闷,这是他内心的感想。

门被推开,梁桁跟她走了进来。

她说:“回屋休息去。”

梁桁点点头,把买来的饭放到桌子上后回屋了,没有特意关上门,留了些空。

他刚吃完,并不饿,但还是打开了,闻着香气笑着,说:“吃完了?要不要我再去给你俩切点水果?”

女人坐在他旁边,不答反问:“头疼?”

他摇摇头说:“就是有点闷,不头疼。”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女人倏地笑了:“梁友川,其实我一直特别感慨,在这十几年里你从未变过。”

他的心脏一下下砸着胸腔,慌的要命。

她接着说:“你爱我,就眼神来说,从未变过。你知道吗,这也是我十多年来最舍不得的一样东西。可是…梁友川,最让我无奈的也是你从未变过,不单单是爱我的眼神。”

“你呢,就仗着我不舍得,一年又一年的消磨着彼此的时光。你早感觉到了对吗,我们之间只剩下不舍得了,是不是很好笑?”

他尝试着笑,声音轻轻的:“那是你。我从未变过,我一直爱你。”

女人点点头,说:“所以你的害怕我也能理解。因为害怕,所以要死拽着梁桁。梁友川,我希望你知道,我从未放弃过任何人,可因为你,我放弃了我自己。”

感情是怎样产生的又是怎样消失的,是件令梁桁无法理解的事。她说的不舍得,梁桁同样无法理解,看着他爸,梁桁忽然明白大多数时候努力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至少在他们之间,彼此努力的程度不成正比。对于生活,一个想着要权衡,另一个却在全力以赴。

2.

七月初,夏天开始燥热起来,蚊子满天飞。由于到了玉米丰收的季节,几乎没哪家闲着。葱绿的玉米地里占满了人,有背着农药桶打药的,还有来来回回掰棒子的,甚至还有开着收割机的。

邱呲花跑过来,站在玉米地头朝里面喊:“萧数!罗二小家今儿宰羊了——宰的还是你喂的那只——回去喝羊汤哟!!”

从这头望到那头,除了人影根本看不清什么,地儿太大人又多。来来往往的人听见他这叫喊,十分乐,有的大叔大妈忍不住调侃:“哟,二小家宰羊那可是大事啊。”

“多会儿等我们回去也讨碗尝尝!”

“哈哈哈,给我们留着啊,我们真去咧!”

邱呲花听这话不乐意了,说:“家里没人做饭吗?哪都有你们。这么热的天,人家宰羊你们是出力了还是出钱?”

本来天就热,干活干的汗流浃背,听他这话逗一逗的心瞬间火冒三丈。

“你这孩子,大叔大妈给你闹着玩呢。”

“嘿,会不会说话,怪不得回回考试倒数第一,大男子汉心眼可真小。”

邱呲花不搭理他们,他也不知道倒数第一跟心眼小不小有什么关系,他见不到人索性绕了个大弯自己去找。

太阳光亮的刺眼,晒的人喘不过气,但凡没点耐心的一秒都在这里活不下去。蝉鸣声遍布玉米地,相较于蝉鸣声的就是那辆收割机。

机子不稳,走走停停,就这么颠簸的穿梭在偌大的玉米地中。直到干完了自家的那几亩地,邱呲花直接来个360度的三观崩塌。

他对着停下来的收割机,严肃的说:“我擦!萧数你这个逼真能来事!你别告诉我你口口声声的个人梦想就是开辆收割机穿梭玉米地!!”

萧数笑了笑,说:“怎么,你对它有什么意见?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这技术是你们菜|鸡|八辈子都学不来的。”

邱呲花说:“小王八蛋你可真王八,私偷收割机,小心我告诉萧大叔。”

萧数认真的看着他,语气诚恳:“你刚说二小家宰的是哪只羊?”

他同样诚恳道:“你喂的那只。”

接下来就是萧数从车里跳下来把呲花绑在了车斗里,一路颠簸的往山间小镇开。到家的第一时间就是拿着镰刀冲进了罗二小家,一个气势冲冲发誓今天不弄他一顿就不姓萧,而另一个早有预感的躲了起来,差点蹲柜子里被憋死。

呲花呢,早已哭晕在车里。

这场大战的结束还是由两家当家人出面解决的,罗大叔向萧数诚恳道歉,说:“今天这事儿弄的实在不好,怪叔,叔想的不够仔细。想着大家都忙半月了,宰只羊吃顿好的,你也知道这群羊都是二小的宝贝,死活不让宰,唯独牵出了这只。”

萧数:“……”

邱呲花忙不迭的在厨房里喊着:“开饭了!开饭了!”

萧大叔为了解决问题拎了两瓶酒来,罗大叔一看乐的不行,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俩人立马哥俩好去了。

萧数认真的看着罗二小,说:“二小你知道什么叫‘血海深仇’吗?从今往后咱俩就是大敌。”

二小说:“男子汉大丈夫真TM的小心眼儿。”

萧数立马发怒,叫喊:“我喂大的羊你说宰就宰,到底谁小心眼儿!!你以为我跟呲花那厮一个样吗!?”

二小依旧十分冷静,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障,叹了口气说:“今天之前,你们喝的每一碗羊肉汤里的羊都是我喂大的,血海深仇?小智障你好好想想赔的起么,老子到今天还没弄死你就算不错了。”

萧数立马变脸,跑去厨房端碗。

远处群山如黛,透过墨色林道,能看到镇上喧闹的街,已到饭点家家户户开始劈柴烧饭,炊烟袅袅升起,生生不息。

其中有户人家姓秦,家里目前只住着老两口,听闻有一个闺女一个儿子,但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多少次。罗萧两家是离秦家最近的,家里人口不少再加上老人都不在了,邻里邻居的也都帮衬着,每到大日子都去秦奶奶家摆饭。

秦奶奶家算是大的,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他们吃饭都在院子里围一桌,这桌子是从堂屋里搬来的大圆桌,这几个小孩儿大人围一桌刚刚好。香气从厨房里散发出来,刚卤好的大棒骨满满一大锅,馋的几个小毛孩儿眼巴巴的。

秦奶奶说:“一人一个,不争不抢哈。”

邱呲花第一个接过去,还没等上桌就拿起最大的一个啃了起来。二小不愿意了,说:“玛德你手脏不脏!?还有,凭什么你啃肉最多的那个!!”

萧数闻言,心里五味杂陈。而后在心里祷告五秒,也跟着啃起来。

秦老爷子年轻时是芜州有名的一把手,可会做饭了。现在老了,技术也没落后,这仨小孩儿有空没空就来蹭饭。

秦老爷子拎着醋桶:“谁放醋啊!”

邱呲花过去,说:“我要我要,喝羊汤哪有不放醋的。”

罗二小点点头,说:“就是就是。”

萧数:“……”

萧大叔接过去,招呼着:“您二老别忙活了,先吃饭先吃饭!”将醋桶递给萧数,“你要不要?”

萧数说:“我不要。”

萧大叔恍然,点头说:“哦对,差点忘了,你小子吃不了醋。”

萧数:“……”

开饭将近两分钟,一个女人骑着电动车进了大院,身后还坐着个小男孩儿。

女人笑着说:“来晚啦来晚啦,今天厂子里活多。”接着把车停到一边。

秦奶奶招手,说:“就等你们呢,快来吃饭。”

小孩儿忙不迭的跑过去,女人立马严肃道:“萧英去洗手。”

萧英只得悻悻的拐了个弯,跑到浴室门外的水龙头那边去洗手,离水龙头不远有一棵柿子树,去年的秋天萧英还吃过,可甜了。

“奶奶,今年还会不会结柿子了?”

秦奶奶没听到,秦老爷子说:“肯定能啊,树活着就能结。”

“那我还要吃甜柿子。”

“行,保你吃个够。”

邱呲花嗦了一大口粉,闻言乐的不行,说:“今年还是你吃甜的你哥吃涩的?”

萧英坐到萧数身边,对他说:“涩的都给你吃。”

邱呲花哼着:“想的美。”

女人从厨房里端过来碗,秦奶奶看她,问:“今天怎么带着小英去厂子里啊?这么小还爱跑,也不怕丢了他。”

女人叹了口气,说:“就是爱跑,上次我不在家刚回来就看见那俩膝盖血糊糊的。”

罗大叔接了句:“这么严重呢?”

女人点头,说:“可不是嘛,谁知道又跟着去哪疯了。”说完就看了眼他们仨。

邱呲花接到目光,回怼过去,说:“跟我们可没关系啊,哪次不是他非追着我们跑?”

女人笑了笑没说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虽然邱呲花这个听者也没意,但是旁边的萧数却听了进去。这就是在怪他没看好萧英,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行。

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他的亲妈,他跟萧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说实在的,他烦萧英,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占用了自己儿时的大部分时间。萧数亲眼见证着他的成长,他不知道为什么当个哥哥就要理所当然的带着他,他更不知道为什么萧英就爱跟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某年的夏夜,萧数拿着自做的瓶子跟几个小伙伴约着出去抓爬蚱,萧英觉得好玩非闹着要一起去,萧数不答应。

那年他十二,萧英七岁。

萧英急了,说:“哥,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他说:“因为你烦。”

萧英憋屈的想哭,萧数笑着对他说:“就是这样,我最烦你哭。你自己掉眼泪,后果却让我承担,凭什么?就凭我比你大是么?”

“可是…你是我哥啊。”

萧数毫无情绪的转身就走,在萧英眼里十分冷酷。夜晚的天漆黑无比,没有路灯的街道更甚,就更别想象树林里了。

邱呲花鬼鬼祟祟,缓缓靠到萧数身边,声音很轻说:“人都到齐没?”

罗二小带了俩瓶子,戳了戳他,不耐道:“走不走?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跟谁约架呢。”

邱呲花嘶了声,说:“你M的,我戳死你!瓶子拿这么多干什么,你以为你能装满俩瓶子?能死你都不可能。”

萧数淡淡一笑,说:“M的你俩都给我去嘎巴,我自己捉,这样那片林子里的爬蚱都是我的。”

俩人同时闭嘴,又同时看他,哦差点忘了,他们这儿还有个更能的。

萤火夏夜,蝉鸣声灌醉于月下,少年们前前后后穿梭在墨色林道,头顶一片星光。

邱呲花拍拍手,说:“就这了,现在就开始,看谁先…”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那俩人一边一个拿着手电筒仔细照着树。

邱呲花愤怒,喊:“真艹,俩傻逼!!”

首先是萧数效率极高,快速捉完半瓶子,然后走到另一边。其次是罗二小,稳稳当当一抓一个准。最后是邱呲花半信半疑道:“都挤那边干啥,这边都没了?”

萧数斩钉截铁的说:“不用瞅了,你一只都不会看到。”

邱呲花:“……”只得在心里骂一声:艹啊,龟孙玩意儿他姓萧。

其实捉爬蚱这事是有要求的,第一心要稳,像邱呲花这种容易气急败坏的就不行,第二眼要尖,像罗二小这种视力不高的就不行,第三手要快,像他俩这种慢半拍的反应力就不行。萧数这样想着,还是觉得自己最厉害。

是挺厉害的,洋洋得意都还不忘瞟着树,就在忽起忽落的电筒光的照耀下,萧数迅速捕捉到了一只小小的身影,立马来了兴趣。可就在自己要出手的时候,一只更快的手从他眼前伸出去。

萧数迅速一挡,说:“罗二小你干什么?谁先看到就是谁的。”

罗二小不甘示弱,回嘴道:“谁先捉到就是谁的。”

萧数拽了他一把,说:“这可是你说的。”萧数迅速举起手中的瓶子,罗二小见状扑过去一挡。

萧数叫骂道:“你把它惊走了,咱俩谁也别想捞着!!”

然而,就在俩人你一挡我一挡的时候,一个瓶子越过俩人的头顶。

邱呲花惊喜的喊:“蛙趣,金爬蚱哎。”

萧罗二人对视一眼,朝呲花扑了过去,邱呲花捧着瓶子,猛地抬腿就跑。风微微吹着,空气中还回荡着呲花的叫喊声:“你俩狗逼,要死啊——”

呲花飞速跑着,迎面射来了刺眼的光照,他也不甘示弱,偏着头开最强光照过去,手臂左右摇晃着。

有人突然开口,喊:“脑浆子被盘了吧邱迟鹊,瞎了你负责!?”

见对面没动静,另一个人接着喊:“关上啊你!”

突然被喊了大名,呲花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五班仨逼王。萧数和罗二小随之而来,呲花关了灯,对他俩说:“别追了,有人来抢地盘儿。”

那人笑了笑,说:“甭朝前走了,爬蚱都进我们瓶了。”

萧数说:“同样的话也送给你,你们原路返吧,我们还想继续溜达溜达。”

剩下那个人没好气儿道:“萧数你TM别太狂,也不看看谁在我们这儿呢。”

闻声,萧数皱眉,罗二小拿着手电筒超前扫了扫,然后就在某个人身上顿了顿。

他说:“萧英?”

萧数眉头皱的更紧,说:“谁让你出来的?”

萧英躲在那人的身后,说:“我让央哥带我出来玩,咱爸同意了的。”

萧数瞬间没了玩心,不耐说:“禅允央你TM的犯病带他出来!?”

禅允央被骂的懵逼,邱呲花撇了撇嘴,说:“得,没劲儿了,哥几个都回家洗洗睡吧。”

罗二小也叹了口气。

萧数说:“跟我回家。”

萧英急了,说:“你不带我玩,央哥愿意带我,我们还没玩多久呢,不回去!!”

萧数严厉道:“几点了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呲花和二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倒是另外三个对这样状态的萧数有点震惊。禅允央想了想,说:“是我带他出来的,一会儿玩完我再送他回去,你们几个先走吧。”

呲花跟二小等萧数的反应,都觉得萧数拖也得把他拖回去,可下一秒萧数就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俩紧紧跟上去,都没回头看其他人的反应,呲花认真道:“你确定不把他拖回家?”

萧数说:“跟我没关系,又不是我让他出来的,爱死死爱活活。”

接着又补了句:“我为什么非得拖?”

邱迟鹊:“……”

罗二小接过来,说:“也是,你得用扛的。”

萧数:“……”

每年的盛夏,萧数多少都会有些麻木。后来他就觉得,盛夏是用眼泪祭悲伤,用悲伤写童话。七月的阳光,残忍的没有分量,映在他那双颓废潮湿的眼睛里照不出丝毫温暖。

回到家没有看到任何人,萧数觉得有些奇怪,出去找人的时候在路口正好碰到了他爸还有梦姨,俩人中间夹着浑身是泥的萧英。

萧数说:“你这是跑哪去了?”

没有人回话,梦姨带着萧英与他擦肩而过,就在此刻萧数的心从里寒到外。晚风吹过,萧数眨了眨眼,他好像从风中听到了最思念的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阿数,我要离开你了。”

这是他的哥哥对他说的,五年前,他妈就是这样带着他哥彻底离开了他的身边。

没有人责备他同样也没有任何人宽慰他,当晚只有他爸对他说了句:“下次要是再出去,你一定要看好萧英,他太小了。”

萧数没有任何反应,七岁太小了?七岁还算小?凭什么他七岁就要面临亲人的抛弃而他的七岁受一点伤都不行!?

他的时光在不停的破碎,在流转中褪去了颜色。所有的错过、遗憾、伤痛,不管能不能弥补、能不能被原谅,都随着人事变迁而成为必须面对的现实。

3.

高一那年,梁桁就成了校霸。

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校霸,学习又不好还只会打架,作业从来没写过,课也经常旷,他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在周末经常玩约架。

老师主任完全管不了他这无法无天的骚操作,要说处分他吧,处分了也不是一两次了,他改吗?他不改,那通知家长吧,家长也没一个能管的,因此他们只能商量着开除梁桁。其中有个高三的教师知道事情的原委后立马阻止,说:“这孩子肯定是在叛逆期,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变成这样。”

原来在梁桁高一第一学期的前三个月时候,他代过他们班主任。说着还把自己电脑上的成绩单给调了出来,对他们说:“你们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个好苗子!!”

自打上了初中开始,梁桁稳居年级第一,这孩子天赋高知道该怎么学,今年直接保到了市重点高中读高一。中考都没有考。开学后就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直线下降跌到倒数那一栏。几个老师和主任面面相觑,软的不行还是得来硬的。

梁桁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一年的时间不可能变成这样吗?当然可以,只要他想。

某个周六的夜晚,约架正常进行。

桁爷从没主动约过谁,都是别人来约他。约他的人无外乎分为两种:一种是来报仇,一种是来示威。结果都是捂着鼻子哭着走,能走的前提是得喊他一声:爷。

梁桁估计这次是来报仇的,叹了口气:“啧,没劲儿。”毕竟他也不少这声爷,算了,来都来了。这次跟其他几次都不一样,对方指名道姓说要他一个人来,而且这人认识他。

所以,他肯定是来报复的。

夜黑风高,只能看清一轮月光。梁桁步步为营,生怕哪步走错就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他不知道,在他答应要来的时候就已经落入对方的陷阱。

梁桁走到目的地,一棵银杏树的下面。

他说:“滚出来,晚了老样子。”

那人从树后面走了出来,看上去鬼鬼祟祟,梁桁咬咬牙,心想这孙子要搞偷袭。他一个箭步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就把他一脚踹飞。月光很亮,梁桁看清了他的脸,在原地发愣。

M的这人为什么不还手!?哦,这人他记得,不就那谁的表弟吗。那谁是谁来着?

他被踹的懵逼,后知后觉的疼痛有些难忍,叫喊着:“梁桁你TM的…凭什么踹我!?”

梁桁瞪着他,说:“你哥是谁来着?”

他刚想张嘴,梁桁又说:“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他:“……”

他这架势不像约架,到像是谈判。

梁桁活动了下手腕,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他站了起来,原本有些扭捏的心情被踹了一脚后变得理直气壮,脸微微红说:“梁桁。”他跟梁桁同校,还比他大一级。

这声音让梁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硬的不行来软的?M的真恶心。

他说:“你能跟我谈恋爱吗?我挺好的,我肯定对你也好。”睁大眼睛期待着他的回应。

晚风恰好拂过,月牙在漆黑的夜里闪着琥珀色的清光,梁桁心中划过一刹那间的恍惚,这双眼睛里的期盼,他也曾有过。

那人靠近了几步,梁桁抬眸回神,随即面无表情的送他六个大字:

“狗玻璃,少挨爷。”

他:“……”

接着就是非常之明显的期盼落空,希望破碎,梁桁笑了笑,心下起了个缺德的念头:原来让别人失望是真的挺爽。

他眼眶湿润,委屈道:“你王八蛋!傻逼梁桁,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侮辱我!!”

梁桁说:“是你先来恶心我的,M的男子汉大丈夫,整天委屈巴巴的还要不要脸?”

他越来越委屈像是梁桁把他给暴揍了一样,心下一转:老子暴揍的人还少?于是梁桁换了一种说法,他说:“你能接受被家暴吗?”

少年眼泪骤停,被问的懵逼。

梁桁不要脸似的继续说:“在一起之后老子要手痒了怎么办?手痒了就只能揍你。”

少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梁桁,听着他的疯言疯语三观在不断崩塌,下一秒眼泪哇哇掩面而去。一夜之间不仅告白失败,无故被踹,还被不知好歹的王八蛋给侮辱了一顿,害,看来他得休整一段时间了。

梁桁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在嘴里,没点就只是咬着,看着他跑走的背影,叹了口气:这群狗玻璃,心也跟玻璃似的一摔就碎。不像他,心跟铁墙似的,除非你会电焊。

“梁桁!?”

这是一声叫喊。

梁桁没回头,立马跑走。那人果然追了上来,在后面骂骂咧咧。梁桁翻了一面墙,进了一个胡同,是条死路,抬头就能看到月亮。他靠在墙上,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烟。他靠在阴影处,月光与火光映射之间点亮了他的脸庞。

这孩子骨相特别分明,每条线都有着干脆锋利的劲爽,以前感觉特别干净清秀现在却满身戾气甚至还沾了些邪乎劲儿,敛起劲儿的他就像是在夜里闪着冷光的匕首,要真有不要命的凑过来啊,他还真会特缺德的刺人一刀,甭管狠不狠。刚跟他告白那人也是迷上了他这股劲儿,同样他也“不要命”,说的好听点就是太单纯。但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这股劲儿了,反而很是凄凉,眼里净是落寞。

“你M的等等我,别跑了行不行!!”

梁桁一惊,转身抬头看。

高一班主任在墙头上坐着,累的气喘吁吁。

梁桁递过去一根烟,说:“请你的,不用谢。”

他接过去,说:“我公私分明,别妄想这样就能收买我。”

梁桁继续靠着墙,说:“你也别妄想我能帮你升工资。”然后吐了口烟圈。

他说:“傻逼,钱就是命懂不懂!?”

梁桁说:“不懂,我又不穷。”

他点头,说:“迟早会穷。”

梁桁:“……”

他点着烟,轻轻吸了一口,说:“叛逆期,老师都能理解。你根本不知道,像你这样的,未来会有多好。”

梁桁说:“叛逆?爷没那么low。”

他抬脚踹了梁桁一下,严肃道:“跟老子说话的时候注意礼貌待人。”

梁桁被他这一脚踹的直咳嗽,把烟一扔用脚磨灭了那点火星。

“报复还不行,管的真宽。”

他说:“把烟拾起来扔垃圾桶里去,九年义务教育能教出你这种小傻蛋也是奇迹。”

梁桁:“……”

他把手中的烟扔了下去,跟梁桁说:“还有这根,要尊老爱幼。”

梁桁:“……”

“有什么可报复的?”

梁桁把自己的那根烟拾了起来,没管他的反而拿起手机对他扔下的半根烟拍了张照。

梁桁说:“公务人员,人民教师,没点儿道德怎么授教育人?改天我去找校长,让他把你这月的工资给扣了,我觉得他得特高兴。”

他:“……”

然后转身离开,就在他的眼前。

最后回答了他的问题,梁桁说:“报复别人犯法啊,但报复自己就不一样了。”

此刻人民教师特懵逼,然后反应过来这小子要阴他,直接气急败坏。这小子的确一股邪乎劲儿,除了骨相特别好之外头发乌黑茂密,眉形长的不错,眉毛也特别乌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教师点点头,他身上就两种颜色黑和白,这小子心也特黑。

他以前很懂事的,竭尽全力的让他们开心。可是后来梁桁放弃了,因为那个不顾一切就只想讨人欢心的样子,扮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四月中旬,梁桁回家看到他爷爷奶奶,甚至大姑和小叔都来了。爷爷奶奶脸色都不好看,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姑,她说:“桁桁回来了!怎么样啊在学校,还习惯吗,学习怎么样?”

这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那上赶着嘘寒问暖的语气,无一例外的让梁桁恶心。

小叔笑着,说:“你这话说得,人家那是重点高中,还学习怎么样,能不好吗。”

梁桁说:“不怎么好,但比你们谁都好。你们文化有限,我能理解。”

所有人:“……”

他爸没回来,不用想肯定是去订饭店去了,他妈没在客厅,不用想肯定在卧室,他们一下来这么齐,不用想是来让他爸负责养老的。这饭局梁桁肯定不去,他妈也不去,不用想没说两句话肯定吵起来。

梁桁开门进了他妈的房间,女人坐在小沙发上一声不吭。

梁桁却开口说:“你要走吗?如果可以的话。”

她抬头看他,梁桁面无表情,说:“我要离开你了,很快的。”

霎那间,就在梁桁的面前,她的眼泪止不住,这是梁桁第一次见她哭。梁桁坐在她身边,说:“你已经知道该怎么走了不是么,如果感情中只剩下不舍得,那么这个不舍得不存在任何价值,它只是你对自己的一种遗憾——你只是不舍得曾经的那个自己,对吧。”

你走吧,无须放不下我。

我要离开你了,期盼就此终结。

后来梁桁听说他们在饭店大吵了一架,后来他家楼下停了一辆黑色suv,他妈就是坐着这辆车离开的,后来舅舅给他打电话,再后来就到了七月初。

梁桁办了转学手续,顺便跟校长告状,说:“您得多留意,这种员工可留不得,只会丢学校门面。”

校长很认真的说:“梁桁啊,到了那边必须好好学做人,要是再惹是生非得罪了谁,那也憋着别回来,真回来了,我们市一中也绝不收你。”

回去的时候舅舅已经到了,看样子是跟他爸吵了一架,正在阳台上抽烟。

舅舅说:“东西就这些,没忘什么吧?”

梁桁说:“没有,就这些了。”

梁友川过来把他行李箱死死抓住,对他说:“你也要走?!为什么不问问我?连你也认为我的意见不值一顾对么。”

舅舅脸色一变,冷声说:“你在孩子面前犯什么神经!?”

他继续看着梁桁,说:“你是不是也想说让我放过你?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还不知道自己养了只白眼狼。”

梁桁说:“什么时候你做过主?不都是问我妈吗?我问了,她也同意了。”

他说:“别跟我提她!那个王八蛋!”

紧接着舅舅一拳过去,拽着他的衣领,说:“你TM再说一遍谁是王八蛋?!”

他笑了笑,说:“我是。所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王八随王八。你随便打,最好弄死我,不然梁桁别想走。”

舅舅:“……”

他对梁桁说:“你们都想走,也都能走,说走就走了,那我呢?我放过你们?那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救救我…”

梁桁说:“我该怎么救?我要拿什么救!?你还不明白吗?根本没有人想过走。”

舅舅扯开他的手,用只有他们俩人听到的声音说:“让他走,别让他恨你。”

事实上,你倾尽全力想要留下的人,都是他们不愿走,等他们彻底走了,你才会发现其实你一个都留不住。因为他们留下也只能继续接受失望的洗礼,直到被它浸透了生命。

梁友川笑了笑,他并非要死拖着他们不放。没有人能明白,他们所谓的重新开始,却是他平淡生活的尽头。

玉兰花开的特别好,还有几朵喇叭花前赴后继的跟着冒出了头,不知道听谁说的少年的心中要有诗和远方,梁桁想,说这话的人也许不知道,那个远方或许是下一次的彷徨。

舅舅在小区门口抽了根烟,梁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问他:“舅舅,爸爸爱妈妈吗?”

他的语气很轻,要是问在平常,舅舅肯定训他小孩子别乱想。

但是今天他说:“爱的。”

“那妈妈呢?”

叹了口气,说:“爱的。”

梁桁笑了,说:“那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最后还是要分开?”

舅舅没答,等半根烟抽完,他说:“…不合适。”

“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意义?”

舅舅把剩下半根烟抽完,说:“存在即是意义,你是希望,未来还在等你。”

?大家暑假快乐

第2章 我要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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