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出声的瞬间就被认出来，五花八门的感慨与质问密密麻麻的充斥着屏幕，还没来得及看清，又很快变成了千篇一律的刷屏。

【你为什么没有受伤？】

【你为什么没有受伤！】

【你为什么没有受伤？！！】

……

川凝突然很想笑。

像是被踩中了痒点，酥麻的痒意从心脏一直传到手指，又蔓延到口腔，每一颗牙齿。

他有一瞬间想将那只手腕抓过来狠狠咬住。

尺寸应该刚好，骨质最好够硬，他一定会含住一寸一寸的磨，啃下带着血沫的骨屑，隔靴搔痒。

“叮咚”一声，弹窗带着清脆的音乐，覆盖住大半个直播屏。

有人在这时申请了连麦。

川凝紧抿的双唇张开一条缝，缓缓吐了口气。

他终于松开封荆的手腕，换了副好心情，按下了接听。

是个女孩的声音，用户名[嚼嚼麦片]，接通后直奔主题，“我和李仙儿见过一面，不知道这算不算线索？”

川凝：“时间，地点。”

“五天前，风鸣市，晴天里咖啡馆。我从李仙儿的账号上翻到的联系电话，打算约他帮我画一幅肖像，他答应和我面谈，所以我们见了一面，约了作画时间。”

“他还说他住在南湖公园，如果联系不到，可以去那里找他。”

【还真有傻的上钩啊！主播要能给钱我TM直播倒立吃异种！】

【李仙儿冒着被抓的风险发声质疑，又好心为你画画，转头就被你卖了！妹子，你不道德啊！】

【还好心画画，笑死了。说得跟不收钱似的。】

【妹子你是不是胸大无脑啊！让主播先打钱你再说线索啊！这回好了，底盘全交了！】

【有人注意到李仙儿是身体秘密画家吗？麦片妹妹，你约的啥类型的画呀？拿出来让哥哥看看呗~】

【这波属于炸裂式自爆，属实和主播鸡兔同笼了。（乐）】

【呕！厌蠢症犯了。一看到这种就浑身鸡皮疙瘩。】

【呕！厌男症犯了。一听到割割就浑身有蛆在爬。】

【呕！厌网症犯了。这边建议全部举报拉黑挂手铐！报警！立刻报警！！！】

麦片显然看到了弹幕，虽然假装不去在意，语气却控制不住地激动。

“一分钱不给我也会说的！暴乱发生在4月4日，李仙儿的质疑贴在4月5日就发到了网上，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选在这种时候煽动舆论，他就该被问责！”

“但是主播，如果你真的是G09队的队员，我想请你正面回答我三个问题。”

“第一，封荆为什么没受伤？”

“第二，你的直播包括接下来的回答，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G09队？”

“回答完这两个问题我再问第三个。”

川凝没忍住笑，直接拒绝了。

“悬赏里写得很清楚，两张许愿卡加两千万买你的线索，你问的问题不在我许诺的报酬里。”

“卡号和联系方式私发给白队，悬赏金两个工作日到账。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

说着就要断开连麦。

“等一下！”

麦片话语中带着挣扎，不消片刻，她急切地妥协道，“第三个问题！”

“有没有可能发帖的另有其人，李画家是无辜的？我刚刚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以没有立刻站出来。我的确觉得他可能是个好人！账号被控制了，黑客或者是……异种。主播，有这种可能吗？”

川凝低着头，将白吾商的记事本摆到桌面上。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细雨，雨滴斜斜地打在玻璃上，伴着纸张翻动的声音，很适合讲睡前故事。

如果旁边的人把游戏调到静音就更好了，好在“Excellent”也算不上难听。

他最终没有断开连麦，在三者构成的白噪声中温声开口，“我回答一下你的第一个问题吧。”

麦片明显一愣，短促的应了一声。

“你们的未来已经危在旦夕了，却还在关心他肯不肯为你们卖命。”

川凝无光的眼眸看着屏幕上一条条弹幕。

“你们算他的什么东西？”

麦片没反应过来，怔愣许久，“什么？”

【6，你再说一遍呢？】

【家人们，这主播到底是什么成分？？？】

【直播到现在我有点看不懂了，主播你没事吧？】

【我怎么还听出了一股子毒唯的味儿呢？】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不要相信他，强扭的瓜怎么也甜不了。”川凝像是在喃喃自语，片刻又对麦片说，“我想给你讲个睡前故事，你想不想听？”

突兀的话题让麦片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问：“和李仙儿有关吗？”

川凝：“或许吧。”

麦片：“那听完我就必须睡觉吗？”

川凝被这句逗笑，“听完后我会回答你第三个问题。”

【等下！他还真讲睡前故事？】

【谁能解读一下，主播刚刚那句是在表达什么？】

【还表达什么，说你不是东西呗！不配让他们队的封荆为你拼命。被骂了还在这里解读呢，一个两个别太好笑了！】

【事已至此，我说在座各位都是抖m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他到底是不是9队的人？】

【跳跳糖是什么成分？为什么让我们不要相信他？】

【别解读了，散了吧！人家就差骂你们命贱了，一群人还在这儿热脸贴冷屁股！】

“主播，你要讲什么？”似乎是想用声音遮盖住滚动的弹幕，麦片又一次开口，“我在听呢。”

“就讲一下…白队。”川凝说。

“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入职的吗？大概是新历15年，推算一下的话应该是五岁。五岁就开始打工了，……当然这只是我瞎猜的，可能从出生就开始打工也说不定。”

“不过有一件事是事实，诡异丛林G09队，去年处理了152个污染封锁区，其中B级47个，A级5个，数据透明，直播记录全部可查。但我知道你们肯定没有一个人在这152个污染区里被困过，从来没有被他们援救过，所以说出这些话情有可原，平台不会追究，白队也不会计较。”

“不过你们说他有私心和过错，我一直没想明白，什么私心，又有什么过错？你们觉得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啊？有想法的朋友现在就可以连麦，也算帮我答疑解惑。”

“想要报酬也可以，但我一分也没了，只能送许愿卡。”

他说完停顿了两分钟。

没有人再申请连麦，连弹幕都少了。

他又等了两分钟，依旧没人申请连麦。

“既然没人知道，那我就自己说了。平台从来没有功勋和奖金一说，工资之外下发的款项只有一个名字，叫死亡抚恤金。这些钱一分都到不了队长头上，也没人会克扣私拿。”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听什么样的故事，但白队在这次任务中死了25名队员，这就是他得到的全部。”

【呦！主播，你又知道了。你是他脑子里的蛔虫吗，私拿没私拿你怎么知道！】

【悄咪咪说一句，托李仙儿的福，白队应该还会得到几张红牌。】

【还真有人举报啊？我是真的服！】

【这波举报的恐怕不少吧。】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举报了。白队没有直播账号，已经给跳跳糖账号投火箭了，就当谢罪！[双手合十]】

【一张红牌扣一百万，一个火箭才100，你得投一万个才能谢完罪。】

【艹！我哪有这么多钱！他们一次直播赚上千万，扣张红牌就是毛毛雨，表个态度就行了，哪这么斤斤计较？！】

【已投火箭。[双手合十]】

【已投火箭。[双手合十]】

【已投火箭。[双手合十]】

……

【[我看看是谁]：看这谢罪人数，白队这波怕是得往千亿里扣……】

【想不到特遣员还是个大富大贫的活儿，希望白队的存款能撑得住。[祈福]】

【这么快就跪了？主播的身份是真是假还没弄明白，小心被骗钱！】

【外城区的人就他妈没见识！】

【[我看看是谁]：让我看看谁还在狗叫！？嘴跟脑花兄修了一个厕道？】

【[挖脑花蘸榴莲]：滚你妈的！你丫才修厕道！】

川凝也没想到会出现投火箭的局面，适当劝道，“用不着谢罪，白队不差这点钱。”

说完就发觉封荆突然抬起头，眸光里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情绪，静静地看着他。

川凝回视：“……？”

封荆眨了一下眼。

继续消消乐。

“……”

【白吾商：Where's the mon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