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关上，司吾看向启，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它有多大？”

“成年体，初步判断是雌性，身长大约十五米。”

完美的猎物，司吾的心脏砰砰的撞击着胸口，如果错过了这次，也许还要再等上半年。

正式的宴会在晚上，这之前都只需要她站在金锦鑫身边保持微笑，莉莉丝完全没有问题。

“莉莉丝换上我的衣服，你带她下去，我会尽快回来。”

“谢先生那里…”

“你直接告诉谢梵，我带了数据采集器，采集的鳞甲蜥活动数据全部给它，如果能收集到活体大脑，也给他。”

司吾边说边开始脱衣服，换上贴身的作战服，

“父亲那边晚宴前都不会来找我，我如果赶不回来会自己跟他解释。”

床头柜下面的密码箱被打开，抓出里面的机甲项链戴在脖子上。

乌黑的链坠上密密麻麻的布满暗纹，在灯光下反着奇异的光。

这才是她真正的机甲，和这具机甲比起来，格斗室里用的那具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申请开放第二和第三条权限，如果载体必须留下，我需要控制你的芯片，并在紧急情况下接管你的机甲。”

司吾有一瞬的犹豫，毕竟刚被谢梵警告过，前三条权限的开放都关乎她的生死，普通的仿真人在AI意识注入时就直接锁死了这几条指令，都没有开放的可能。

只有机甲战队的AI才会有修改的可能，并且权限也不会下放到单独的个人，都是需要多人共同授权。

而启是个例外，不仅因为他是谢梵造出来第一个成功拥有自我意识的试验品，还因为谢梵制造启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他的功能定位。

启只是个礼物，谢梵送给司吾的成年礼，若真要说谢梵赋予他的功能定位，那就只有一个，让司吾开心。

司吾把前几条权限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

第一条，许可AI主动杀死或伤害人类；

第二条，许可AI控制授权者的脑机接口芯片；

第三条，许可AI控制授权者的I类可穿戴智能设备，机甲排在此类设备清单的第一位；

第四条，许可AI为保护自身载体和意识安全主动避开危险；

…

她理解谢梵的谨慎，毕竟谢梵就是个纯正的技术宅男，从没去过真正的战场。

战场上权限全开难道不是生存下来的基本保障？

出于对谢梵的礼貌，司吾忍了忍没说权限全开的话，点头同意了启给的折中方案。

“开放第二、第三条权限。”

司吾话落，才想起来语音功能被谢梵关了，嘀咕了一句“麻烦。”

启已经脱了外套，解开了衬衣的扣子，司吾走过去抚上启的前胸。

轻轻按下，胸口偏左的位置弹开一块巴掌大的皮肤，露出里面光滑的镜面显示屏，上面显示出需要开启的权限说明。

司吾扫了一眼屏幕，问道，“怎么开？”

启伸手握上司吾的手腕，拉着司吾的手靠近胸口的镜面屏幕。

“掌纹，按上去。”

司吾点头，抬手按上启胸口处的镜面，屏幕上亮起绿色的光，弹出了新的提示。

“权限开启，距离下次确认01：59：58。”

绿色的数字开始跳动，司吾皱眉，谢梵真是给她找了个大麻烦。

“两个小时以后怎么办？时间限制可以关掉吗？”

启合上胸口的控制面板，安慰道，“戴好全息镜，我会用虹膜扫描。”

“好。”

按下坠在胸前的机甲按钮，身体被机甲包裹。

带上全息镜，压下面罩，颈后的皮肤下面隐隐透出闪动的绿色光点。

启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设备检查完毕，一切正常，可以出发。”

黑色的机甲从赛凡河畔的巨大庄园中冲天而起，撞进灰色的雨帘，转眼就冲入了厚重的乌云。

三号观测点所在的废墟距离并不远，越过城市最外围的防护墙，再往南飞两公里。

废墟面积不大，是核爆战争前一处废弃的小镇，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山丘顶上。

这里属于机甲战队的巡防区，里面的异兽随时可能被路过的机甲队清理，这也是司吾着急赶过去的原因之一。

到了定位点附近，司吾看准一处三层楼高的废弃房屋屋顶落了下去。

“鳞甲蜥正在地下室内产卵，产卵期间雌性蜥蜴攻击力较强，建议等待。”

司吾了然，这个消息忧喜参半，忧的是她没办法速战速决了，大概率要缺席订婚宴。

喜的是如果她愿意等，刚产完卵的虚弱雌蜥，会是个更适合她现在战力的猎物。

她甚至可以尝试不借助启的帮助，单挑这只雌蜥，来测试下自己的战力极限。

全息镜上显示鳞甲蜥位置的红点就在前方不远处，司吾抬头看着阴雨中的高楼做了决定。

机甲的背翅伸展开来，蓝色的火焰从身后喷出，司吾朝着鳞甲蜥所在高楼的楼顶慢慢靠近，最后停在了楼顶的边缘。

“司吾，这并不是个好的伏击点。”

“我知道。”

司吾答应了一声，却并未移动位置，而是在边缘处坐了下来。

楼顶中间的位置积了水，雨水混了不知名的东西，颜色和气味都很是古怪，她不想过去。

何况这个视角能够俯瞰整座昼川城，她喜欢这样的视角。

有时候司吾会觉得她不应该属于这防护墙内的繁华城市。

绚烂的城市霓虹，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和天空中穿梭的悬浮车，都会让她不自觉的感到压抑和沉重。

她享受着最顶尖的资源，相应的她就要承担守护他们的责任。

昼川城内三大家族，司家，谢家和金家。

司家是精神领袖，已经连着出了三任总统，现在在任的正是司吾的爷爷。

谢家十分低调，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却是潜伏在昼川城水面下真正的巨鳄，全城能源和数据算力的垄断者。

金家是明面上的霸主，军火商人，垄断了最先进的机甲生产技术，防城机甲队的掌控人。

而她司吾，谢家和金家这一代掌家人的独女，过了今晚还要再多一层身份，金家长子的未婚妻。

她是全城最自由的那个人，也是全城最不自由的那个；她得到了最多的供给，也被拷上了最沉重的枷锁。

她的每一个决定都仿佛行走在云端，每一步都高高在上，又飘渺虚无，周身环绕着璀璨刺眼的光芒，脚下却是粉身碎骨的深渊。

只有离开昼川，独自穿行在城外空无一人的废墟中，她才会感到心绪宁静。

扫描过两次虹膜，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也停了，昼川城内的灯光亮了起来，层层叠叠，最显眼的便是城中心两座并立的高楼。

昼川双子塔，号称人类文明复兴的明灯，就像立在漆黑天幕下的灯塔，吸引着所有的目光。

那里今夜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昼川的豪门贵族将齐聚于此，庆祝她与金家的联姻。

此刻双子塔外墙的虚拟屏上正显示出一朵巨大的鲜红玫瑰，闪动间散成一片片花瓣落下，花瓣中浮现出两个金色大字。

“司吾”

司吾的目光在那两个大字上只停留了一瞬，就很快移开。金锦鑫的审美，真是不忍直视。

防护墙边传来两声异兽的嘶鸣，围绕着城墙的电网上火光闪动，不过几分钟，周围就重新恢复了宁静。

在绚烂灯火的吸引下，总有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异兽，会不顾死亡的威胁，撞上城外的高压网。

“你的订婚仪式还有十分钟开始。”

温和的男声在脑中响起，司吾飘忽的神思回笼，目光重新聚焦到昼川城正中心高大的双子塔上。

双子塔的外围开始盘旋着升起蓝色的光，那是轻型机甲升空后喷出的尾焰，蓝光一路升到楼顶，还在不断往上。

不愧是金家的手笔，没有上百架机甲，应该组不出这样的阵仗。

“启。”

“我在。”

“帮我呼叫父亲吧。”司吾低喃。

透过全息眼睛，眼前浮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穿着黑色的西服，肩上搭了一件厚重的大衣，正拧着眉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父亲。”

司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但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稳。

拖到现在才告知，是她的心机，她也做好了承担父亲怒火的心理准备，但依旧会心虚和恐惧。

“怎么回事？”威严的男声响起。

“里面的是莉莉丝，我在城外狩猎。”

对面的男人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传统机械表，开口的语气不容置疑。

“十分钟！”

身后有人过来拿下了男人肩上披着的大衣，男人开始往前走。

“订婚仪式结束前回来准备你的演讲。”

司吾摇头，眼睛里映着全息屏幽蓝色的光。

“演讲取消吧，没有人会在意这个。”

男人站定了脚步，眼神沉沉的看过来。

“不行，你必须在进入众议院前加深民众对你的印象。”

“我没有同意进众议院，我要去谢家的公司。”

“你是司家的女儿，维系民心是你的责任。”

胸口一闷，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凝固起来，身上的枷锁被扯动，哪怕逃离了昼川，她也挣不脱分毫。

烦躁涌上心头，公开身份，同意订婚，离开学院，退出机甲战队…

实质性的协议条款她全部都已经履行到位，剩下的不过是去走个过场。

况且自己的责任还不够多吗？一场十五分钟的演讲现在也成了维系民心的责任。

为了这些责任，她放弃了几乎所有的自由，现在还要为了一场十五分钟的无聊演讲，放弃她等了半年的猎物。

“我也是谢家的女儿，维系民心靠的是财力，若不是母亲，有谁会在乎你的演讲？！”

厚重的高大雕花木门被推开，投影中的男人迈步进了一个大厅，背景中响起了浪漫的小提琴声。

“你母亲十五分钟以后过来，会在这里停留三十分钟。”

男人话落，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抬手挽上了身边穿着镶钻拖尾长裙的女子。

思吾眼中的蓝光熄灭，闭了闭眼。

“启，你觉得我四十分钟以内赶回去的概率有多少？”

司吾看着远处闪烁着霓虹的双子塔，咬了咬唇，忽然有些后悔，她已经有大半年没见到母亲了。

“司吾，回头！它出来了，在你身后。”

启没来得及回答司吾的问题，说话的声音罕见的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