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学之旅结束后，一行人乘车从外地返回临州，已然是晚间十点，校门口排满来接孩子的家长。

躲在暗处的男人眼神毒辣，死盯着校门口前等待朋友的陈歆舟，长袖里冒着刀刃的寒光。

临时接到白老师紧急电话的林阖，让陈歆舟先走，母亲在小巷子前的停车场一会儿就到，可陈歆舟执意要留在门口前等候。

“顾老师，晚上好。”

“歆舟晚上好，怎么晚家长还没有来？”

“来了，白老师找小阖有紧急的事情，我在校门口等她出来。”

“你们回去要注意休息，尤其是上午爬山，明天容易全身酸痛，要适当肌肉放松。”

“谢谢顾老师的关心，我待会儿会转告小阖跟闲渟。”

顾老师微微的颔首轻嗯一声，走向不窄不宽的巷口，是一处室外停车场。

安放好行李，林闲渟低垂着视线盯着手里的纸盒，嘴角扯起一抹温柔的笑，连同古镇上买的发簪，也藏入其中。

一声来自林闲渟叫喊，顾老师下意识随着声音的发源看去，合上车门。

快跑而来的林闲渟，双手抱着之前被顾老师发现未完工的楼阁，是送朋友的教师节礼物，外加一根寓意欣欣向荣的木簪。

“不想要？那我送给其他人了。”

顾老师眼神里带着困惑，打量纸盒内的物件，一听是原先打算送给自己的东西。

临时决定要拱手让人，顾老师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眉宇一拧，抬手按住纸盒。

“我可没说不要，谢谢。”

“客气，就当是你送我那么多礼物，我送你的还礼，我要去找舟舟了，再会。”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消失在人海中。

守在校门口等待的陈歆舟，言笑晏晏的盯着林阖快跑出来，身上扛着沉甸甸的画具包，有些力不从心，气喘吁吁。

“不是让小舟不要等我了，都怎么晚了，不冷吗？手冷冰冰的，我给你捂捂。”

“也就一会儿的事情，我穿的多不冷。”

落叶铺路的街道上，驶来一辆眼熟的汽车，一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女人缓缓推开车门，从车内走下，轻唤一声阿阖。

“妈，这位是我之前提跟你过的女孩子，我的学神同桌陈歆舟。”

“阿姨您好，我叫陈歆舟。”陈歆舟微微愣住几秒，而后反应迅速的问好。

“你好，小姑娘，麻烦你照顾我家阿阖好多日子，改天来家里坐坐。”

“好的，阿姨。”

“小舟怎么晚了，不然跟我一起回去，我打电话跟闲渟说一声。”

“没事，小阖你放心走，姨母的车子离的近，我走几步就到了。”

“那我送你到停车场再走。”

“不用了，黑灯瞎火的，你一个走回来也不安全，快点上车。”

“那好，你到家要说一声。”林阖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耐不住陈歆舟的态度强硬。

林阖不放心的视线逗留在后视镜上，一抹黑影从黑暗中走出，刻意四顾巡视，压低下帽檐，小心谨慎的尾随进入小巷口。

林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攥紧裤面上的布料，眸光越想越沉，担忧那人居心不良。

立刻喊孙叔停车，车辆夹在路口转不过弯，林阖忧心忡忡的心跳，跳的厉害，一言不发的冲向小巷口。

告别林阖后，陈歆舟提着帆布包，慢悠悠地行走在不太明亮的路道上。

突然之间，后脖颈涌现出一股强劲的拖拽，看清人脸的陈歆舟，大惊失色的喊叫。

车流量充足的街道上，汽车鸣笛声，盖过一切的呼救，无人的小巷口，只有陈歆舟身上的打颤最显见。

报复心极强的陈大海，撕扯着陈歆舟的后衣领，拖拽进寂寥的停车站，几辆自行车还停放在一边，一把寒光四射的手匕首从衣袖中伸出。

神志不清的陈大海精神接近癫狂，死死地扼制住陈歆舟的脖颈。

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陈歆舟满是恐惧的脸上绽开，留下五指的印记，火辣辣的疼痛。

“你害的老子被警察四处通缉，半年不见，自己活的到是滋润，你不是很有能耐，跑啊，我让你跑啊！”

“跟你贱货的死妈一副德性，死.婊.子。”

陈大海的身上明显带着烈酒的气味，陈歆舟的双手被粗鲁的绑在铁管上动弹不得。

陈歆舟平复急躁的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看向身侧的自行车，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头撞到在地，发出响亮的声响。

“找死！你以为谁会来救你，长的到是和你死去的妈一样勾人。”

陈大海抬起陈歆舟不屈服的下巴，凝视玩物的眼神，从上到下的扫视。

陈歆舟竭尽全力也无法抵抗，来自一位成年男性遇到猎物的野蛮。

迈进小巷口的林阖，脚底上传来异样的感觉，是陈歆舟的书本。

林阖的脸色骤变，捡起地上的帆布包，一声清脆的金属零件坠地的声响。

在内心里虔诚祈祷，不是自己想象的一幕，小舟会安然无恙。

林阖紧张的咽下口水，心底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的喘不过气。

疾驰的奔向空旷的停车场，视线瞥向挡雨板下，欲对小舟行不轨的男人。

惊慌失措的陈歆舟，恍惚之间，以为眼花，看见不惧怕危险的林阖，轻轻地放慢脚步。

陈大海举起手上的匕首，陈歆舟脸颊上滑过一道不甘心的眼泪，支支吾吾的用头撞向陈大海的腹部。

掐准时机的林阖双臂交叉，死死钳住男人的喉咙进行裸绞，双腿缠在男人的上半身。

“舟舟，我们回家啦，大晚上玩捉迷藏，不怕我近视看不清吗？舟舟！”

只是揉了揉眼的林闲渟，抬起眸光，原先在眼前的陈歆舟，瞬间消失在巷口里，带着狂跳不止的心脏，点开手电筒。

林阖的腰间施加压力，缓缓坠入地面，男人的脸色顷刻间闷红，窒息昏迷过去，林阖的耳边响起及时雨，含着不安的呼喊声。

“林闲渟！”

“小阖！舟舟！”

“快，快报警，这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小舟！”

在林阖的印象里，陈歆舟是个要强且坚强的人，很少因为一件事情而落泪。

林阖的心里泛起揪心的疼，扑通一声，双腿瘫软无力，跪倒在双眸空洞的陈歆舟的面前。

林阖迅速撑起手，抽出陈歆舟嘴里的棉布，慌乱的解开陈歆舟双手上的绳结。

毫不犹豫的脱下身上的衣服，盖住男人撕扯坏的衣领，轻轻地用手掌心抹去陈歆舟眼角的泪水，依稀可见的五指掌印。

“小阖，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没事了，是我来晚了，小舟对不起。”

林阖忍住心底的热泪，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来，明天会收到怎样的消息。

如若自己是个柔弱的人，会不会救不了小舟，还一同命丧于黄泉。

“小阖，他是害死我母亲的罪人，陈、陈、大、海。”

林阖能明显感知到，陈歆舟身上难以平复的恐惧感，紧紧的包裹住受到惊吓陈歆舟，两人一言不发，言语都埋在情绪里。

这个拥抱温暖又坚实，像是狂风巨浪中，一叶小舟飘荡到安宁的避风港。

听到面前的男人是陈大海后，林闲渟的脸色瞬间僵硬，岂能轻易放过最应该下地狱的人贩子。

“该死的人贩子，就是你拐卖走我小姨，害得我太婆死不瞑目。”

“害得我妈妈永不登台唱戏，还敢羞辱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妹妹。”

“我不管正义迟来与否，你既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你休想逃过法律的制裁，人民的怨恨。”

好在学过拳脚防身，林闲渟一掌掌赏在苏醒后，挣扎无用的陈大海脸上。

嘴里淬了毒的陈大海，蛮横的朝着林闲渟，吐一口唾沫，发出桀桀的恶笑。

“死妈崽，老子生你养你，你敢害老子，老子就是下地狱，也不会让你好过！”

林阖阴狠的眸光一沉，眼神里透露出杀气，拎起陈大海的衣领，拳拳暴击的回敬。

“你这个畜牲死到临头，还敢叫嚣，你有什么资格骂她？生她养她？”

林闲渟慌忙的捂住陈歆舟的眼睛，耳边是来自陈大海凄惨的叫声。

陈大海依旧不服软，嘴里是无休止的诅咒，成功激怒到平常好说话的林阖。

“老子就算是下地狱，活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

“傻逼玩意，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有妈生没妈养的贱狗，打你，我都嫌恶心。”

“你这种该死的人贩子，适合做成人.彘，骨灰扬在阴曹地府，活成厉鬼你配吗？”

耳边传来林阖一句句的脏话，陈歆舟没见过林阖发脾气的样子，警卫室的保安大爷被声音吸引而来，提着手电筒前往。

“不怕，不怕，没事啦舟舟。”

三人的耳边传来保安大爷清晰的声音呼喊声，林阖愤怒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揽着失魂落魄的陈歆舟，缓缓走出巷口。

碰上被动静吓住，前来寻人的叶姨，身后跟着高壮强健的明哥。

叶姨瞪大双目盯着满身尘土，头发散乱，衣物不整的陈歆舟，她低垂下视线，全身都在颤抖，语气慌神的开口。

“阿舟。”

不适合现在解释，林阖朝着叶姨抱歉的垂下头，吱一声，先带陈歆舟回南山，剩下的事情，交给即将赶来的警察。

林阖反锁上房门，俯身蹲在地板上，抬眸看向坐在椅子上眼神黯淡无光，深陷在阴影之中的陈歆舟。

“小舟你看看我，不要在想那些坏事情，陈大海不会再来了。”

“我真的，好害怕，他会一刀刺下来，我怕我明天见不你，见不到你们。”

“不会的，小舟是吉人自有天相，不可以说不吉利的话咒自己，我不允许。”

林阖语气轻柔，引用当初陈歆舟安慰自己的一句话，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握着陈歆舟冒着冷汗，异常冰凉的双手。

陈歆舟的心里是对林阖的感激，一时间心中涌起最强烈的冲动，轻轻地抱着林阖。

“我们去浴室，把这一身污秽洗去，让它们随着流水冲走，好不好？”

陈歆舟虚弱的点点头，此刻的她脆弱不堪，受不了独处，拉住林阖快要抽离走的双手。

“小阖，你别走。”

“好，我不走。”

林阖守在陈歆舟的身边，先给未眠的母亲发送一条麻烦到衣帽间拿换两套睡衣的消息，快速走到浴室给浴缸放水。

听见敲门声的林阖按下门把手，接过母亲手里的睡衣，放好水的浴缸也在等候。

“阿阖，歆舟的心理状态很不好，难免会留下阴影，你要好好开导。”

“我知道了，谢谢妈，你早点睡。”

“热水已经放好了，小舟要穿哪一套，天青色还是黛蓝色？”

“天青色，小阖，我们要一起洗吗？”

“小舟要是害羞的话，我可以去客卧的浴室，但我现在不想离开这间房间，我可以等下一个。”

“不含羞，不要等。”

林阖的嘴角漾开一抹笑意，娇弱在身的陈歆舟，现在格外依赖林阖。

俩人不带丝毫别扭，反倒像是习以为常的亲密，脱去贴身的衣物，躺在最多能容纳三个人同时洗浴的浴缸里。

林阖不断靠进眼神呆呆傻傻的陈歆舟，自然地按下洗发膏，动作熟练的为注意力分散的陈歆舟洗发。

陈歆舟模样乖乖的，格外惹人怜爱，林阖的心里顿时泛起扎心的疼，愧疚的低垂下头。

洗浴结束后，俩人换上睡衣，林阖贴心的帮陈歆舟吹干湿发。

依靠在床头的林阖，拿起床柜上的小王子，给迟迟睡不着的陈歆舟讲起玫瑰花与小王子的爱情故事。

闷闷不乐的陈歆舟，听不进去一个字，这不是办法，林阖缓缓挪下身，语气有些可爱，想要讨陈歆舟欢心。

“谁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姑娘，当然是我们最最最聪明的小舟啦。”

“小阖，我已经没事了，陈大海已经伏法，我只是需要时间缓一缓。”

“嗨呀，瞧我这健忘的记性，我一时间紧张，都忘记给陈大海来两下板砖。”

“不过陈大海现在被我揍的鼻青脸肿，等待法院审判，要么牢底坐穿，要么执行死刑。”

“小阖我谢谢你，能在我受到伤害的时候，能找到我，救了我一命，我谢谢你。”

“是我右眼皮跳灾，是我不安的心跳，是你撞倒自行车的引路，让我找到你。”

林阖的双眸里，藏着一份情切，深情款款的盯着身侧，下意识逃避眼神的陈歆舟。

“我不是说过吗？不要说谢谢我，这显得我们是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明天就会一拍两散。”

“如果小舟真要谢的话，光是靠嘴上说说，没有实际行动的话，我可能感受不到发自心底谢意。”

林阖想要的东西，陈歆舟不一定能给，除了谢谢，它最容易开口。

“那就请我看一场电影，时间我还没想好，小舟看怎样？”

“好，时间小阖定。”

陈歆舟缓缓合上双眸，一场微不足道电影，虽不能还林阖一份救命的交情，可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她也做不到其他。

深夜里，那盏因为陈歆舟突然闯进，再也没有长亮的灯，通宵的亮上一整晚。

陈歆舟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已然是潜入睡梦中的睡颜。

隐约之间，陈歆舟感受到额头，传来温热的轻触，是落在额头上的亲吻，很轻。

“对不起。”

从相见的第一面起，林阖明显察觉到自己铁打不动的心，好像住进了，一个人。

阖老大：我说着玩的，我没那么恐怖，我比较喜欢恐吓人。

陈舟舟：你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