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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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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那害人的毒药,卫玉楼的身体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只是仍旧虚弱,没什么力气。

只不过精神确实一日好过一日。

这几日来,他虽然仍旧昏昏沉沉,但很明显能够感觉出来,自己的状态,正在一天一天地变好。

然而,在他缠绵于病榻的这几日,京中却出了件大事——圣人在朝会之时,病倒了。

并且,至今未曾醒来。

不过,在陷入昏迷之前,圣人急诏九皇子回京主持大局,特许其代为批红。

五日前,九皇子宫兰仪已归京,行监国摄政之权。

这样的变故,叫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卫玉楼知道,这京中的天,怕是要变了。

然而他如今缠绵于病榻,就算局势混乱,他也无法出手做些什么,更何况他如今只是一个名不副实的驸马。

承平那边倒是传了消息来,说是十一殿下已然痊愈了,他们那边一切都好,叫他不必担心。

卫玉楼当然不担心——如今他自顾不暇,哪儿还有力气去担心别人呢。

原本在他身边伺候的仰月不在了,换了一个名叫“展飞”的小厮。

这个小厮原本是宫中的侍卫,只是得罪了人,不得已出了宫。

他这个新侍从寡言少语的,平日里也如透明人一般,这一点,卫玉楼还是很满意的。

“……”

宫兰仪回宫没多久,便接手了御书房里堆积如山的折子。

他随意地翻越了几本,越翻,便越觉得无趣。

——这折子上写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有。

更甚者,还有无凭无据弹劾同僚与有妇之夫私通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宫兰仪压下心中的烦躁之意,耐着性子按照规矩批完了这些奏折,而后,将那朱笔随意地一扔,又将那些批好的折子一一摆在案几上

他眼珠子一转,露出了一抹俏皮的笑容来。

随即,他扒拉着案几上的折子,从这折子堆下,翻出一道被揉得皱巴巴的“圣旨”来。

他将之展开,而后拿了支狼毫握在手中,漫不经心地转着圈儿,时不时在那“圣旨”上涂涂改改。

“……”

“九殿下。”随侍的宫婢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陛下醒了。”

“如此啊。”

宫兰仪闻言,眨了眨眼,搁下狼毫,露出了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来,“那么,我这个做儿子的,也该过去侍疾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这便往圣人寝宫而去了。

而那个前来传讯的宫婢,则沉默地行了一礼,而后,静静地站在原地。

犹如一道毫无生命的塑像。

“……”

撩开重重珠帘,他来到了圣人榻前。

案几上,那香炉处,正飘着袅袅轻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龙涎香的味道,掩盖住了此间原本的气息。

“小九,你来了。”

圣人只轻轻地一抬眼,而后笑了笑,伸出了细弱的手腕来,挥退了一众侍从,“……你们都下去吧。”

“是,陛下。”

众人齐齐行礼,而后,垂首低眉,依次出去了。

“啪嗒。”

随着最后一人的离开,殿门,也被轻悄悄地合上了。

一片寂静。

圣人陷在沉重的被褥中——他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了,脸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眶亦是。

他的胸膛无声无息地起伏着,这动作很轻微,叫人几乎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良久。

“父皇。”宫兰仪一撩衣摆,跪在榻边,眉头一压,眼眶微红,一副悲恸至极的模样。

“小九啊。”圣人却笑了,而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已经沙哑而微弱了,“这里没有别人,而我是个将死之人,你实在不必做出这副表情来。”

“父皇都要走了,难道小九你,都不愿对父皇坦诚以待吗。”

圣人静静地看着这个伏在榻边的少年,眼中无悲无喜。

“……”宫兰仪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

正当圣人以为少年不愿遂了他的意时,这人却抬起头来,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对小巧的尖牙来,“既是父皇的命令,儿臣自然愿意遵守。”

他的笑容仍然天真无邪,语气也仍旧轻巧灵动,只不过,圣人知道,这些,都不过是表象罢了。

“你藏得,真深啊。”

圣人呢喃着,“我从前竟没有看出来,你居然是这样的性子。”

“……你竟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他以为少年天真无邪不谙世事,虽然娇纵顽劣了些,本性确实不坏的——可直至今日,他才真正地能够确定,他的这个儿子,竟是个戏子。

“父皇言重了。”

宫兰仪笑嘻嘻地拱了拱手,眼珠子一转,眼中,俱是狡黠之色。

……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小狐狸。

“既然父皇不愿与儿臣演这一场父慈子孝的戏份……”他拉长了调子,眨了眨眼,“那么儿臣也只好听父皇的了。”

“不过,儿臣很好奇。”他故作苦恼,“父皇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圣人轻飘飘地抬起眼来,笑了,“不过是讹你的罢了——原本只是些无端地揣测而已,谁知,你竟真的认了。”

“原来如此啊。”宫兰仪眨了眨眼,语气如同蘸了蜜糖一般,甜丝丝的,直叫人觉得腻,“父皇真是狡诈。”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圣人叹了口气,“还是你更胜一筹。”

“父皇严言重了。”宫兰仪眼珠子一转,俏皮般地眨了眨眼,“可比不得父皇当年,屠尽血亲呢。”

“……真是个讨债鬼。”圣人摇了摇头,半是叹息,半是怅惘,“说你一句不好听的,你还要回嘴。”

宫兰仪笑嘻嘻地扯了扯圣人的袖子,如同撒娇一般,“儿臣忍不住嘛。”

“不过,说了这么多,儿臣的真面目都暴露了。”他佯作苦恼,“为了不叫父皇有机会惩罚儿臣,儿臣还是,让父皇提前解脱吧。”

说着,他伸出手来,袖中,似有凌冽寒光。

而后,圣人只觉得脖颈一凉——宫兰仪的小刀,正贴着他的皮肤。

冷汗涔涔。

被人用刀子指着脖子,哪怕圣人再怎么冷静,也不由得骤然色变。

“你这是谋逆。”

圣人轻声道。

“儿臣知道呀。”宫兰仪俏皮地眨了眨眼,而后粲然一笑,收回了手中的尖刀,“儿臣跟您开个玩笑罢了,您又何必当真呢。”

圣人沉默了。

“好了,儿臣不逗您了。”宫兰仪“噗嗤”一笑,以袖掩面,“儿臣走了,父皇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来,“李德盛!”

“奴才在。”

屏风后,出现了一道佝偻而瘦弱的身影,很显然,此人正是圣人的贴身内侍,亦是,圣人的心腹。

“伺候父皇喝药吧。”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唔……还有,以后别叫那些乱七八糟的宫女太监进来伺候了。”

“是,殿下。”

李德全恭恭敬敬地应了,而后,端着一盏浓稠的汤药,来到了榻边。

“陛下,该喝药了。”

他低下头来,俯视着深陷在被褥里的老人。

屏风上,映照出了这人扭曲的影子——像是一个暮气沉沉,却又狰狞骇人的鬼怪。

宫兰仪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叫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太监杀皇帝,真有意思啊。

他无声无息地笑着,而后,推门而去。

长长的的衣摆摇曳着,摩挲过冰冷的地面,像是一抹,深沉的墨痕。

……

三日后,子夜。

“铛——”

“铛——”

“铛——”

夜色如墨,天地之间,唯余钟声。

丧钟长鸣——圣人,驾崩了。

而后,举国皆哀。

……

卫玉楼今日身子好了些,也能下床行走了,今晨,他刚刚起身,却听展飞告诉他,圣人昨夜,驾崩了。

“怎会如此。”他怔怔地,“这……未免也太突然了些。”

虽说前些时日圣人病重,可只不过过了三日便驾崩……这着实是太突然了。

圣人驾崩,卫玉楼身为臣子,自然需要进宫一趟。

他遂披上了素服,整理好衣冠,这便登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此番公主并未与他同行,想必是厌恶他到了极致。

不过他对这个公主亦是厌恶非常,是以,此刻能不见到她,他还是乐意之至的。

大殿之中。

华丽典雅的金棺停放在珠帘之后,而在珠帘的另一边,众臣皆着素服,静默而立。

卫玉楼站在众人之间,低下头来,怔怔出神。

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圣人就这般死了。

真是……好不真实啊。

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如玉般精致的面容。

他闭上双眼,心中,却生出几分扭曲的快意来。

当日圣人亲自下旨,为他与长乐公主赐婚,叫他从一个前途无量的探花,变成了如今这个任人宰割的驸马……若说他心中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是不敢怨恨罢了。

可是如今,这个所谓的圣人,死了。

他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心中,却只觉得痛快。

如今看来,圣人,亦是肉体凡胎啊。

他捂住嘴唇,眼睛里,却落下泪来。

而掌后,他那高高翘起的嘴角,却始终都没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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