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宛茫然地站在雪岁高中的校门前。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卓琴依然没有回家,甚至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她会去哪呢?
她和母亲已经把卓琴常去的地方走了个遍,以至于不得不开始怀疑最坏的可能:她不会是被人带走了吧。
母亲去报警了,但卓宛还想自己找一找,她漫无边际地从校门口一路往山下,直到看到一位熟悉的老人的身影——这是她今天晚上第三次看到她了,老人神情同样焦虑,在学校附近来回踱步。
她心下一动:“婆婆,您在找什么吗?”
老人急得直跺脚:“我孙女到现在也没回来,报警了也没有消息?你是她的同学吗?见过她吗?”
一连串的发问让卓宛也觉得头疼,但是:“她叫什么名字?”
“兰璟。”
答应了老人会帮忙留意有没有叫兰璟的学生。卓宛继续往山下走。这样来看,卓琴和兰璟大概率是一起离开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他快步走到转角,无人看到的地方拨通了记录过的号码。
“喂?”不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了云霰的声音。
“你放学的时候有见过我姐和兰璟吗?她们不见了。”
“没有,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兰璟的家人好像报警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你现在在哪?”
“快到山下了。”
“在那里等一下,我现在过来找你。”
卓宛在山脚下等了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她看到云霰匆忙地从路口赶来。
“她们能去哪呢?”
这注定是一句不会有答案的疑问。他们只能继续沿着街道前进。
月亮升起来了,今天是血月。
云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深红的夜空下,云霰回过头来望着他:“我有一个猜测。”
“关于她们现在可能在哪?那我们快去看看吧。”
“不……”云霰犹豫了一会儿,“你听说过镇上那些关于我的传言吗?”
“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卓宛不可置信地反问,
“记忆会消失,但情感会留下来,我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记得——”云霰的轻声低语,“恐惧,和愤怒。”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这么说可能很过分,但我从未对他们的死感受到悲伤,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愤怒,尽管在记忆里我完全没有这么想的理由。”
“我听说过那件事。”卓宛放缓了语速,“在云府的火灾以后除了意外和还有一种猜想,虽然恶毒,但却是唯一能让‘火灾不是意外’和‘当晚没有人靠近云府’不矛盾的猜想。”
“——你们家里三个人中的一个正是罪魁祸首。”
灯光下,云霰的纤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了浓郁的阴影。
“你更相信这个可能?”他平静地问道。
“我不关心这些陈年旧事。”卓宛直视着他的眼睛,“只要他们和眼下的情形无关。”
“无关……也有关。”云霰仰望着赤红的天空。
“兰璟一直梦到那栋被我烧毁的房屋。她很害怕那里,却忍不住不断地打探哪里。她和我时常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描绘,但无比的真实。我们都能感觉得——”
“或许有一天,我们或主动或被动地,终会踏入其中。”
“你的意思是她们可能去了你家那栋被烧毁的旧房子?”绕了一大圈,卓宛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确定,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你有钥匙吧?”
“……这可能很危险。”
“她是我姐姐!”
“她真的关心你吗?”
质问刺痛了她的心底,她也无数次想问为什么妈妈和姐姐要抛下他?
可是,如果真要连妈妈和姐姐一起怨恨的话,那她还剩下谁可以去爱、去相信呢?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卓宛强力压下种种翻涌的情绪,:“我关心她,这就够了。”
“我知道了。”云霰退开一步,从口袋里拿出了表面已经锈迹斑斑的钥匙,“那我们就去试试吧。”
兰璟僵硬地跟在云霰身后,警惕着每一片阴影。
“闭嘴!”云霰突然对着无人的角落吼了出来。下一刻,切肉刀在那里的墙壁上留下了深深的裂痕。
兰璟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抱歉。”注意到兰璟的动作,云霰低下了头,“我只是……在这种环境下很难完全冷静。”
这一点兰璟倒是很理解。在这里噩梦成了现实,窗外的夜空是血红色,虽然外墙被贴上了大理石之类的装饰,室内依然是木质的结构。尽管她已经尽可能放轻了脚步,腐朽的地板依然时不时发出不详的嘎吱声。没有灯光,云霰说电路在上一次火灾里已经烧坏了,他身上也没有带可以照明的东西,血红的天光就是看清前路的唯一凭依。
过往看过恐怖片的场景不自觉的浮现脑海里浮现,高悬的房梁让她联想到吊死的女尸,她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更害怕了
“我们要去哪?”这看起来不像是出去的路。
“三楼的书房,”云霰回答,“那里有很结实门板和……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那里我们暂时是安全的,暂时。”
“不能直接离开吗?”
云霰没有回答,而是径自走到了一扇空洞的窗前:“看。”
兰璟好奇地靠进了那个黑洞。
第一眼看到的是普通的庭院,有树有草,甚至能听到夜行鸟的鸣叫。
但在院子外面——
空无。
仿佛无底的深渊将周围的建筑尽数吞噬,只留下这么一座不牢靠的孤岛。
“……怎么会?”
云霰和卓宛推开了大门,眼前出现的大堂堆满了破碎的神像和残损的画卷。在两人都进入大厅的同时,大门自己合上了。
卓宛试着回头推了两下:“打不开了。”
云霰并不意外:“我猜,今晚上少不了这样的怪事。”
“那我们更要加快进度了。”
两人打开了手机的屏幕(毫不意外的,通讯不能用了)以此和窗外的红色作为一点光源,尽可能隐蔽地在房间里穿梭。
走到左侧的第二个房间时,他们听到了一点微弱地挣扎。
两人对视了一眼,飞快地冲进了房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角落里被绑着的女孩。
“卓琴!”卓宛连忙在她身前蹲下,开始研究怎么扯开绳结。
云霰的目光则投向了房间的另一角:
那里是一具男人的尸体,看起来他是从背后被人捅了个对穿,然后又翻面摆在这里。
身上满是尖刀戳出来的血洞,眼里还残留着强烈的震惊和恐惧。
“那是……”
在获救以后,卓家的姐妹也把目光投向了云霰长久注视的角落,意识到那是什么的同时,两人都忍不住感到一阵生理上的恐惧和恶心,干呕起来。
“有人来过这里。”云霰观察着地上的痕迹。
“嗯。”卓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我还记得……”
——看到兰璟摔倒在地上,那群混混骤然安静了下来。
“操,不会死了吧。”一个人低声骂道。
他们心知肚明,为了讨债骚扰是一回事,死人了又是另一回事了。一旦这件事坐实了,警察那里肯定再无转圜的余地。
另一个人蹲下身探了探鼻息。
“应该还活着。”
“那,叫救护车吗?”
“医药费你出?”为首的那个冷笑道。
“那你说怎么办嘛……”
“带回‘那里’去处理掉吧,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凶戾。
“另一个也带上。”
“然后,他们就把我绑起来塞进车里,眼睛也蒙上了,只能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等车停了,他们应该是把我和兰璟都扔进了这个房间里。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好像突然骚动起来,只留下了一个看守就远离了这里。”
“之后,有人进了这个房间,我听见那个看守好像想阻拦他,但很快看守就无声无息了。”
“四周就安静下来了。我再听到声音,就是你们进来了。”
“这么说,应该是那个人在这里杀死了看守,带走了兰璟。”云霰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了门外。
“合理,但是为什么要带走兰璟?”卓宛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他们认识,或许……”
哒、哒。
他们听见了脚步声。
三人骤然安静下来,云霰指了指房间的门,两人意会地一起躲到了门后。
他们听见由远及近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
“都是你出的主意,把人带到这个鬼地方,现在整栋楼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出不去了!”
另一个稍高的声音嗤笑了一声:“我出的主意?呵,那你是准备带着那两个妞去自首吗?别忘了,当时把‘老家’选在这里的可不是我。”
“你他妈……”
外面的争吵越来越激烈,更多的声音加入了。三人也借着混乱,悄悄地从门后探出了头。
很快争吵成了推搡最后升级成斗殴,一个男人拽着另一个的头狠狠地掼到地上。
那人立刻不动了。
房屋陷入了片刻的寂静,然而下一刻,那个男人像受到了某种诱惑一样——
他伏下了身子,开始啃咬倒在地上那人的伤口。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是一阵头皮发麻,几个小混混一哄而散,一时间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纷乱中,云霰看向了楼梯口的方向。他还记得三楼的书房门锁被特殊加固过,而且里有一间密室,躲进去应该会很安全,但里面似乎有某种他潜意识认为不想展露在其他人面前的秘密。
——不过现在已经没得选了,他们只有三个人,还没有武器,留在这里必死无疑,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跟上,然后趁乱冲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