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岁安，你在这...”周榆从楼梯上来，话没说完陈春见先迎了上去，随即看见苏岁安瞪了他一眼。

“周榆！”陈春见看见周榆从楼梯上来，脸上那副地主家的模样立马变成小白兔。

苏岁安看得瞠目结舌。

蛙趣，她这是接假肢还是去学变脸了？

苏岁安嘴角一僵，发觉周榆传过来的目光，抱着手扭头就走。

“诶，你去哪儿？”转身前周榆叫住了苏岁安。

苏岁安回头丢下一句话，“您还有空管我去哪儿啊？”

潇洒离场。

苏岁安进门回到座位上，全身上下毫发无伤却冒着烧焦味儿。

三个人三双眼睛挤在一起往窗外看。

苏岁安幽幽地问，“你们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吗？”

温灿和韩梅子摇头，“听不清。”

话传到苏岁安这边，“有猫腻。”

猫腻在晚上放学终于显现，苏岁安刻意慢吞吞地收拾东西，留一只眼睛余光就看见陈春见从高一那头穿过来。

苏岁安眉头一拧，扭头，周榆收拾好书包走出去。

两个人，周榆和陈春见两个人就那样并肩走下来楼梯。

不是？他们俩熟吗？我请问呢？

苏岁安原地暴躁，把笔记本往书包里一塞进，从后门脚底抹油溜出去，跟在两个人后面。

从楼梯一直跟下去，两个人没走大路，穿过几栋教学楼去了操场。

操场？

苏岁安忽然发现自己没有遮蔽物，只好停在教学楼观望着两个人走过去。

“要敢死灰复燃你死定了周榆！”苏岁安原地跺脚，随地坐了下来。

操场/

“周榆，你知道我怎么考上清城一中的吗？”

陈春见时不时转头看周榆，周榆明显心不在焉，眼眸微垂不说话，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周榆？”

“啊？”周榆终于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下说，“不好意思，我刚走神了。”

陈春见顿了下摇了摇头，扬起笑淡然自若地继续说，“听到要截肢以后，我经常对着窗外发呆。总是在想为什么命运如此捉弄人，想死的人死不掉，不想死的人偏偏如此痛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陈春见看了眼周榆，确认他在认真听后才继续说，“后来我想明白了，是你给了我继续学习的勇气。初三那年，我听说你转回了清城一中，很抱歉我之前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所以回一直不敢面对你。”

周榆微微转头，看着陈春见。

陈春见继续说，“我姐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没跟她说清楚。其实当年的事我…”

“都说是当年了，就没必要再提了。”周榆忽然打断了陈春见，他看向陈春见，眼眸却闪着比从前更加灿烂的光，“你不用觉得愧疚，你生病也不是你的错，但现在我们都走过来了，还是应该往前看，不是吗？”

“是，向前看...”陈春见被打断后有些无措，可若向前看，她看不见和周榆的交错点，她选择清一的全部理由都是因为周榆在这。

“那你放弃物理竞赛，是因为我吗？”陈春见漫不经心地看着别处问他。

“什么？”周榆眯了眯眼，像是没听清。

陈春见不觉得他是没听清，直接说下去，“那是因为苏岁安对吗？我见过她了，她确实和我很像。”

微风吹起少年的校服外套衣角，少年眼里的光在夜色中明亮流淌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

接着陈春见听见原先只会委婉拒绝的那人此刻坚定地说，“你和苏岁安不像，你是你，苏岁安只能是苏岁安。”

陈春见一时没说上来话，周榆已经没有继续和她套圈的意思，而是停下脚步半转身认真地看着人，语气依旧慢条斯理，

“陈春见，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也真心祝福你努力考上清城一中，你做的这些我都看到了。但是…每个人都有要完成的任务，都有拼了命往前跑的理由，我更希望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你自己，你会更好的未来。”

“谢谢你，但是对不起。”周榆抿嘴笑了下，微微点头，“我先走了。”

转身瞬间，他听见陈春见在后面喊他，“周榆，如果当时我说的是真的呢，你会答应我吗？”

周榆停了下。

当年陈春见突然跑到他的班级当着众人面喊他出来，慌张地把一封粉色的信递给他，告诉他，“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周榆听得一头雾水，在那之前他压根对陈春见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但他准备道歉拒绝的时候，那女孩却靠近一步逼在他下巴下方说话，“有人威胁我这么做，你能不能帮帮我？”

周榆拒绝了，当天下午，有声巨响吓得所有学生跑出教室，那个早上慌慌张张告白的女生躺在地上已经面目全非。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表白失败丢不起这个脸跳楼了呗。”

“应该是抑郁症了吧？被表白的人也太惨了，莫名其妙成了杀人凶手…”

周榆听见了那些话，他一句话都没为自己辩解转身离开了。

五年后站在操场的周榆，听见了五年后涅槃重生的陈春见再次说起，“我还喜欢你。”

他停顿了两秒后还是决定不回头，继续走下去。

陈春见留在原地看着周榆渐渐走进教学楼，那抹身影和脑海里最印象深刻挥之不去的那些背影忽然重合在一起。

她忽然笑出声，“是假的。”

“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周榆走近教学楼下，明明走过了教学楼入口，又忽然退了回来几步，忽然歪头看向抱着柱子打瞌睡的女生 。

“苏岁安？”周榆靠近轻唤了声，见人没反应又在女生面前蹲下来。

操场最近在维修大灯，不开灯四周都黑漆漆的，苏岁安等着等着忽然困意来袭，忍不住就抱着柱子睡着了。

周榆没再喊人，反而蹲着开始认真地观察女孩子的脸。

还真是又倔强又可爱让人拿她没办法的一张脸啊。

女孩耳侧碎发盖过灵巧的耳朵半垂下来，随着脑袋一啄一啄的。

一下，两下…

忽然就算准了方向朝柱子砸过去。

依然没有传出意外之中的闷响，脑袋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

学钢琴的手从来不会手抖，却在托举少女毛茸茸的脑袋，触碰到少女柔软的耳朵，靠近看清女孩清晰的睫毛瞬间连着心尖一颤。

周榆被自己的心跳吓到，猛然把手从那软乎乎的脸上拿下来，毛茸茸的脑袋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向下坠。

苏岁安本来在梦里狠狠教训陈春见，忽然一下踩空，一遁地，一睁眼，眼前竟出现周榆的脸。

嗯？又穿越了？

苏岁安又闭上眼，不行，刚才还没骂爽，快给我穿回去！

闭眼穿越瞬间，有人按了按她脑袋，然后用力揉了揉。

苏岁安睁眼。

还是周榆。

周榆把手收回来，笑了下，“苏岁安，做什么美梦呢？”

苏岁安心想，这个世界的周榆怎么说话这么欠。

做梦？他怎么知道我在做梦？

苏岁安一惊，瞪大眼睛。

周榆歪头，上下打量苏岁安脑袋，“没问题呀...”

“啊呀呀呀！”苏岁安推开周榆，像只小狗晃了晃脑袋清醒清醒，“你，你才脑子有问题。”

周榆单手撑了下地没被推倒，他笑着站起来，顺手还扶了下腿麻了的苏岁安。

苏岁安又推开周榆，赌气说，“不要你扶”。

说完，周榆还真就松手了。

苏岁安自己一拐一拐地往前走，疼得龇牙咧嘴。

路边有车疾驰而过，眼看人要摔下去，周榆还是一步跨上去把人捞起来，他皱眉，“苏岁安，你能不能看着点路？”

苏岁安看见周榆皱眉，心里的火蹭一下又起来。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现在还生上气了？

有本事换陈春见来啊?

“松手”苏岁安说。

周榆没松手，苏岁安看了眼自己胳膊，用力抽了回来，“我能自己走。”

苏岁安说着用力跺了跺脚，痛在心里，麻在脚心。

看到了吧？我就是这么刚，我就是生气了。

那几脚跺得痛快，苏岁安往前几步走都没再感到痛麻。

周榆跟在后面走快几步似乎要赶上来，苏岁安立马回头瞪着他。

“别跟着我，那么爱跟，你去跟着陈春见呗，反正她也爱跟着别人。”

说完苏岁安就转头。

走了几步没听见周榆脚步声接近的声音，她却忽然有些羞耻。

这么说不就坦白了自己吃醋的事实吗？

干嘛把陈春见搬出来？是不是有病啊苏岁安！

苏岁安拍了拍自己脑袋，恨自己不够清醒，懊悔地走快几步甚至要跑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天桥，前面那个快跑后面那个就多走两步跟上，前面那个走累了放慢速度，后面那个就顺着女孩马尾摆动频率一步一步跟着。

苏岁安本想钻进长青书店找张大爷控诉，路过长青书店竟然发现书店关门了。

之前周榆说过，非必要的事，张大爷绝对不会关门。

今天，是发生什么了吗？

苏岁安看着重新挂上的{有事离店}招牌右眼皮一跳一跳的。

后面那个人赶上来，也停在店门口。

苏岁安回头偷看周榆，周榆难得没看回来，盯着招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我回来了！”苏岁安回家放下书包，环绕一圈没看见赵慧芳。

“妈？”

她又站起来各个房间走了一圈喊了个遍，再次回到客厅时候赵慧芳才进门。

“妈，你去哪儿啦？”苏岁安说着有点累便坐下来。

“怎么？妈妈就得在家里伺候你不成？”赵慧芳换鞋，钥匙随意扔在鞋柜上。

“不是，怎么了...妈”苏岁安原先那点闷气一下消失殆尽，现在只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赵慧芳走到跟前，“我没让您伺候呢，生什么气啊？”

“干嘛？坐着饭自己到你嘴边上啊？”赵慧芳指着空荡荡的饭桌，拉来把椅子坐下来。

苏岁安吓得站起来拔腿跑进厨房，拿来了碗筷盛好饭乖巧坐回来，她不知道赵慧芳受了什么气，只知道现在硬碰硬只有一种结果———只有她受伤的结果。

苏岁安决定采取保守策略，低头苦吃，不说话，不眼神交流，不吭声。

向人民智慧的结晶——兵马俑学习。

赵慧芳扫了眼苏岁安，眼里也软了下来，叹了三声气后，手掌忽然扶上苏岁安的肩膀，苏岁安心一惊，忽然猜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舔了舔嘴角，尽管眼神逃避还是下意识把身体转向了赵慧芳那侧。

赵慧芳不想瞒着苏岁安，直接了当开口说，“安安，高三以后咱们就回锦江读了。”

“啊？”苏岁安嘴里还嚼着东西，一下停滞住，她抬头看过去，“为啥啊？”

赵慧芳解释说，“你学籍不在清城一中，当时是办的借读，高考得回学籍地考。”

苏岁安半天没缓过来，“那，那等高考再回去不行吗？”

“不行”赵慧芳知道苏岁安舍不得离开，她自己也舍不得，她语气忽然坚硬起来，“学校人规定了，锦一我也问过了，情况就是这样。”

苏岁安眨了眨眼没说出话，傍晚秋风习习，她一瞬间听见了时针加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