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提着东西回家已经七点钟，程阿姨给开的门。
看了眼俩人手里的东西后赶紧招呼孩子吃饭，“快洗洗手吃饭，菜都要凉了。”
“嗯。”周榆应了声，两人在门口磨磨蹭蹭了一会儿，苏岁安换了鞋就冲进了厕所。
再次出来，方蓉刚好开门回来，进客厅前刚好撞上她指着周沐言鼻子骂了句，
“周沐言，今天没练琴是不是？”
苏岁安被吓得愣在原地。
方蓉骂完人才转身看到苏岁安，立马换了个脸色，带上笑喊人，“安安，快来吃饭啊，怎么在哪站着啊？”
“啊”苏岁安笑了下，机械性地移动到座位上。
周榆依旧坐在她边上，比起她的慌乱，他更像是在老虎面前待久了的，一脸冷淡甚至是...冷漠。
方蓉心情一看就不怎么好，自己踢开脚边的积木拿包进屋里，程阿姨也没敢喊她吃饭。
苏岁安在厕所蹲了近10分钟，腿还麻着小腹还有些说不上来的钝痛，看着一桌的菜更是一点胃口没有。
“欸，安安怎么不吃菜呀？程阿姨做饭肯定是没妈妈做的好吃，那也要好好吃饭啊是不是？”程阿姨语气像在哄孩子。
而真正的孩子饭吃一半被方蓉抓过去练琴。
方蓉说，“这首曲子没弹会今晚别吃饭了。”
周沐言又哭又闹，最后方蓉衣架一举起来什么声音都没了。
方蓉拿衣架敲墙壁，说，“我是不是早上走之前跟你说过我一回来就要检查？啊？你现在练？”
墙壁被敲得簌簌落灰，那块已经凹进去一块，方蓉又说，“下个月还考不考了啊？”
苏岁安回过神，碗里被程阿姨加满了肉菜。
“啊，够了够了”苏岁安赶忙阻止，“谢谢阿姨。”
“程阿姨，您就让人家自己吃吧。”周榆终于看不下去说了句。
周榆在一边明明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碗里的饭，看着也像在认真吃饭，在两处热闹之中活像个局外人。
程阿姨不敢催他，方蓉没心思在这种小事，在家里他确实个局外人。
寂静又热闹的饭局结束后，几人各自回各自房间。
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不能洗澡苏岁安决定拖着疲惫的身子早点睡觉，才刚躺下喉咙就涌上一股腥味，带着略微的酸意。
她只好又爬起来开门进了厕所，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半夜十点，程阿姨哄周沐言睡好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看见厕所亮着灯过去敲了敲。
“嗯？”苏岁安吐不出来已经换了个姿势按着肚子蹲着。
“安安呐？怎么还不睡？”程阿姨在门口待了会儿轻声说。
“噢马上睡了。”苏岁安抬头应了声，半起身按下冲水键。
听见外面没声音后，苏岁安才撑着墙松了口气。
怕有人再进来苏岁安直起酸痛的腰板关了灯准备溜回自己房间，才刚出厕所门，走廊暗得看不见影，苏岁安跑得匆忙，一不小心就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人怀里。
苏岁安跑得凶，撞得那人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啊”苏岁安抬头，看见黑夜里依然明亮闪烁的眼眸，立马后撤了几步。
我天哪，这可是他家里，被看见了怎么办...苏岁安立刻警觉地看了看周围。
周榆手刚伸出去想扶一扶，苏岁安就嗖一下缩回去，他就顺手把手插进裤兜里。
周榆房间门没关紧，从门缝里能透出来一点微弱光线，苏岁安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微微发光。
“我，我回去了。”有一阵钝痛传来，苏岁安急忙绕过周榆离开。
关上房门，苏岁安立马缩进被窝里。
该死...早知道就不吃那螃蟹了。
程阿姨太热衷于挑螃蟹肉了，挑出来就桌上几个孩子碗里放，程阿姨说，方女士和沐言最喜欢螃蟹了。
苏岁安不敢乱说话，一顿饭也吃得稀碎，躺在床上难受着，苏岁安忽然在想，她无意间真的走近了他的生活，结果发现他的生活也不过是日常琐碎甚至一团糟，那她还会喜欢他吗？
躺了会儿，浑身捂出汗来钝痛却没丝毫减弱，苏岁安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却迟迟没拨动号码。
她知道赵慧芳一定还没睡，却不忍心再打扰她。
从5月份开始，赵慧芳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有时候记忆也变得不太好，明明刚给过苏岁安生活费隔两天又给了一次，会在晚上忽然问午饭吃什么。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苏岁安警惕地露出个兔子眼，盯着房门等了会儿才磨磨蹭蹭下了床。
在犹豫要不要开门的时候，房门又响了。
对方敲得很轻，说话声音也听得清楚，“苏岁安。”
苏岁安一听就放松了警惕，毫不犹豫开门，想知道这人到底大半夜不睡觉要干什么。
“你大半夜...”
话还没出口，苏岁安视线落在周榆手里端着的杯子上，她一愣，没什么血色的唇张了张，“你，你干嘛？”
周榆往前递了递，“给你倒了点水。”
他没看人，而是看着杯子的边说话。
就像是在说，我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只是正好多余倒了一杯水在找一张嘴喝而已。
不过...这可是红糖水诶。
苏岁安接过杯子，看着某人死要面子嘴角忍不住地上翘。
杯壁温热偏烫的温度传达到手心，再传达到全身四肢，连眼底都温热。
“谢谢。”苏岁安双手抱着杯子说。
周榆视线上移了点看着黑夜里亮晶晶的小兔眼哼了声，嘴角扬起个不经意的弧度又被压下去。
“喝了就睡觉去，明早要上课。”
苏岁安点点头，看着周榆要走的趋势喊住他。
周榆回头，眸子流淌着温润的光。
“晚安，明早见。”苏岁安说着笑了下。
“嗯。”周榆又低声应了下就进门了。
什么嘛，一点回应也没有嘛，说个晚安嘴会烂掉吗？苏岁安好笑地站了会儿，也轻轻关门进去了。
她喝了口红糖水，一口齁甜差点冲到鼻腔里去。
...
怎么，她是什么爱吃糖的小朋友吗？
入夜了，整个房子安安静静的，周木生上夜班回来晚，程阿姨给他留了个门。
苏岁安喝了红糖水身体暖起来感觉好些就漱了漱口躲进被窝里进入了梦乡。
另一头，周少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那红糖水可是他翻遍了整个厨房后检查过没过期才拿来泡的。
一向严谨科学的周同学按照比例放了两勺之后瞧了眼，忽然想到她第一次从兜里掏出那么多糖果，应该是很喜欢吃甜的，于是周少爷大手一挥，又加了两勺。
这样就行了吧。周少爷满意地提起来观赏了下，给自己点了个赞。
窗外树梢透着窗帘微晃，周少爷盯着被风吹起来的窗帘，心也一上一下的。
微风撩动少年心，还真是这样。
刚才听见苏岁安说晚安，他竟然就这么慌张地离开了。
是啊，再多一秒，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沐言睡前要抱着泰迪熊听童话故事才能睡着，睡前方蓉必须要和她说晚安，这些都是周沐言要求的，他哄过沐言睡觉才发现“晚安”两个字对孩子来说不只是一种睡前仪式。
而是在确认睡前你爱我，一觉起来你还要更爱我一点。
方蓉跟人传授育儿经验的时候说，“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种，作为家长睡前一句晚安，会让孩子觉得它被重视。”
所以从周榆发现他原先是如此不被重视过，像个玩具被利用后丢在一边自己充电开始，他好像就有意地在疏离方蓉，疏离这个家，也渐渐地忘记了自己也有表达爱的能力和权力。
是你先不爱我的。
/
兴许是认床，天微微亮苏岁安就醒了。
她翻了身看见手机里几条消息涌进来,全是赵慧芳发过来的。
一条让她在人家里尽量不给人添麻烦，不该说的话别说。
另一条让她好好复习期末考。
苏岁安猛地从被子里爬起来。
我天，卷子没写呢。
苏岁安翻书包翻出来夹在物理课本里空白一张卷子，心已经死了一半。
周一第一节就是朴红英的物理课，除非她在早读课前能写完，不然就是去办公室写卷子的命了。
正翻书包，苏岁安耳朵一动，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她一溜烟到门口，脚步敏捷得像只老鼠。
“早上好！”苏岁安啪一声把门打开，嘴角提起个角度，露出八颗牙笑。
程阿姨敲门的手停在一半，半响也笑了下，“早上好啊，安安，昨晚睡得好吗？”
“啊...挺好的阿姨”苏岁安看清楚人后立马收起她的牙，手背在后面相互扣着。
不是…我还以为是…
刚出房门的周少爷捂着半张脸低头没忍住笑了下，低头时候脑袋上几根头发还翘着，显得脑袋圆圆竟然有些反差萌。
程阿姨转身去了厨房，周少爷路过苏岁安还不忘嘲笑她，“早上好啊”
苏岁安：...我忍，这个欠欠的家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诶”苏岁安趁周榆走之前又拽住他。
周榆回头，看见某个无辜的小白兔眼睛眨了眨，“那个，你物理卷子借我一下呗。”
周榆袖子被拽着，然后对面那只兔子忽然成精了，抓着他袖子又晃了晃。
...
周少爷摊牌了，耳根一红立马说，“借你借你。”
“真的啊？”苏岁安脸早红透了，已经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结果才上了几个小兵就大获全胜，她甚至有点洋洋得意。
周榆视线下移，“真的，那你能先松开吗？”
苏岁安顺着视线往下，她只顾着抓袖子，衣服领口被拽着也下滑，前颈露着凹凸有致的锁骨。
她立马松手，顺带把眼睛挪开。
妈呀，刚刚那亮晶晶的是啥…
周榆整理下衣服，又似在低头时候偷笑一声，转身先回了趟房间。
苏岁安平复自己的心情，她确实没给人家里添麻烦，倒是把麻烦全添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周榆回来很快，把卷子拿给苏岁安，“卷子。”
“谢谢。”苏岁安拿过卷子才发现卷子下面还有本笔记本。
周榆说，“过两周得期末考了，你这物理啊，别下学期给踢到别班去了。”
苏岁安抬头一脸倔强，“谁说我一定选物理啦？”
周榆一愣视线停在她脸上没动。
忽然她笑，“周老师，你会负责到底吧？”
周榆笑了声，“不好意思啊，周老师只教物理。”
小气鬼，苏岁安想。
说完，某个小气鬼略过去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