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苏国强家属来一下。”

“我们周医生出诊去了，苏先生具体病情我跟你讲清楚下。”

赵慧芳被一位女医师叫出去，女医生看着年轻，二三十岁样子，敲着垫板自顾自说话不怎么抬头交流。

“是这样的，咱们这个阶段的药物疗法其实是有作用的。”

赵慧芳点头。

一瓶1万二的药，当然要有作用。

“但医生啊，这药先不说价格问题...就我丈夫过敏这事，是不是药就不能再...”

女医生抬头匆匆看了眼赵慧芳，

“哦，是这样的，一般进口药是会有些不耐受，建立基本耐受后就会好很多。咱们这个药目前还未纳入医保，但最近几天医保谈判局也有关注到，等待后续谈判结果出来，药价可能会降一点。”

“那这个药得用到什么时候才能那个...不吐啊？你知道我丈夫脾胃差，这两天挂水多基本吃不进去东西了。”

女医生还是没什么表情，“最近食欲减退是吗？”接着她唰唰往纸上记。

“药物治疗出现这种症状是正常的。”

“这样啊。”赵慧芳轻叹，“那医生，这一阶段治疗后是不是就能出院了？”

“出院？”

女医生忽然抬头，上下打量了下面前这个有些佝偻着腰的阿姨，说，

“阿姨，出院是要主治医师批了才行的，但苏先生药物治疗虽然进行了这么久，你也看到见效不好，尽量还是在医院放心点不是吗？”

“可...”赵慧芳回头看一眼病房里丈夫苍白的脸色，这成天闷在病房不见光，迟早精神上也会受不住。

“阿姨，您看医院床位也紧张着，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入院的。”

“好了，就这样。”女医生收起笔插回白大褂上衣袋转身离开。

苏岁安乘电梯上来，与女医生擦肩而过。

苏岁安一上电梯就看见赵慧芳站在门口，挥手喊了“妈！”

赵慧芳本以为听错了，扭头眯眼细看，一瞪眼，苏岁安已经抱着盒饭跑到面前来。

“妈，看啥呢？”

赵慧芳一愣，差点气得跳起来揍苏岁安。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别来医院？医院多危险不知道啊？”

苏岁安抱着饭盒往后连跳几下，把口罩捂严实了，

“妈，妈，妈，妈！”

她把饭盒挡在面前，“妈，我这不是给您送饭来了吗？”

“送饭？”赵慧芳半信半疑接过饭盒，几层饭盒还有些重量。

打开来一看，是一份沉甸甸的水饺，下面是一碗排骨汤。

饺子一个个饱满圆润，排骨汤泛着细油，几颗枸杞若隐若现。

“你做的？”

“那当然！”苏岁安在赵慧芳对面坐下，拍了拍胸脯。

当然是买来的速冻饺子，排骨汤是请教张大爷教的。

“快快享用吧母上大人！”

病房外一脚逐渐被排骨汤的香味所占据。

张大爷说过，这可是他的拿手好菜，当年奶奶最爱的就是这口汤。

果然名不虚传。

“你吃过了？”赵慧芳没动，先看向了苏岁安。

“吃过了啊。”苏岁安眼睛眨了眨。

也不算撒谎，来之前偷吃了几只速冻饺。

“你快吃吧。”苏岁安催促，“尝尝排骨汤好不好喝。”

赵慧芳又多问了几句，无非关于昨晚除夕夜吃的什么，有没有按时睡觉之类。

终于，苏岁安等到赵慧芳咽下那口汤。

“怎么样？”她眨巴眼睛等待评价。

赵慧芳的皱纹微微舒展，然后扬起一个缓慢的弧度。

“可以，女儿长大了。”

苏岁安抬手，“那当然是，排骨汤好喝吧？”

赵慧芳不住点头，“好喝，女儿炖的不管怎样都好喝。”

苏岁安第一次亲口听见赵慧芳说这样的话，一瞬间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不过幸好赵慧芳喝了几口又找上新话题。

“安安，初五咱家去周医生家里拜访，刚好初五也是周家小女儿生日，到时候把你过年新衣服穿上。”

苏岁安眼珠子一转。

周医生，周木生，周榆的爸爸，周医生家里，那不是就是...周榆家里？

苏岁安想起昨晚两个人牵手“私奔”的画面，顿时有些心虚。

她告诉赵慧芳的版本是，她昨晚吃了锦江炒粉后一直在家里学习来着。

“想什么呢？”赵慧芳又喝了几口汤，手背轻轻伸过去敲打了下苏岁安脑袋。

“啊？我说，好啊，好啊。”苏岁安笑了两下。

她起身，“我看看爸。”

“睡觉呢。”赵慧芳望着女儿轻手轻脚往里探的身影轻声说了句。

“我就看看。”

苏岁安踮着脚往里走。

比起上次相见，苏国强养回来些肉，但比起病前，依然是肉眼可见的消瘦。

这次他没有全身插管，手腕被撸起来些，寒冷的冬天里还要挂着吊瓶。

苏岁安蹑手蹑脚上前，弯腰轻手把苏国强的袖子放下来，视线已经不忍看父亲手臂上青一道紫一道的针孔。

“爸，你一定会平安的。”

为了不在赵慧芳面前哭，苏岁安很快就离开了病房。

赵慧芳却在门口站着，目睹了一切，包括女儿转身前刻意多擦了几遍眼角的小动作。

“回家吧。”赵慧芳摸了摸苏岁安后脑勺，“妈妈在这儿看着就行。”

“嗯。”

苏岁安心里一空，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硬生生憋回去。

不行，大过年的不能哭。

不吉利。

初五之前的时间里，苏岁安偶尔在家里写卷子，卷子写累了就停下来去厕所往楼底下望。

过年期间，楼底下时不时会停着一两辆轿车，小孩多了些，整日在院子里摔炮踢球玩火，旧小区隔音差得离谱，白天一闭上眼睛就全是小孩儿的声音。

那次苏岁安实在忍不了了，摔门而出，去走廊直接把头探下去冲着楼下吼了声，

“能不能安静点？”

楼下一群小人愣作一团，没等小孩反应，苏岁安转身就逃进屋里。

勇敢只是一时的，怂才是底色。

她怕新年门框上被小屁孩粘上口香糖。

但五秒后，楼下果然没了声响。

苏岁安长吁一口气，默默赞叹自己的聪明才智有勇有谋。

回去继续写卷子，半沉浸式地写了半张卷子，一篇阅读时间，大门被人敲响。

敲门的人有些温柔，把一块大铁门敲得像个艺术品。

“来了！”苏岁安知道肯定不是赵慧芳。

赵慧芳这辈子没有忘带钥匙过，她亲口说的。

门打开，视线范围内空无一人。

“姐姐...”

听见声音，苏岁安低头，看见个半个门框高不到的女孩站在门口，小脸仰着，甜甜地喊着姐姐。

苏岁安蹲下来和女孩平视。

“怎么了小朋友？”

女孩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脸格外小巧，笑起来像个洋娃娃。

“给你。”

女孩递过来一张纸条和一包棉花糖。

“给我啊？”苏岁安指了指自己。

“嗯。”女孩点头，递出去后两只手相互扣着。

苏岁安接过东西，还未打开，就听女孩用甜甜的嗓音道歉，

“对不起，姐姐，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苏岁安顿时明白女孩的来历。

她连忙摆手，“是姐姐的错...”

“诶？”

苏岁安话没说完，女孩转身就跑开，蹦跶蹦跶地消失在楼梯拐角。

苏岁安只穿了睡衣，外面寒风彻骨，她又穿着拖鞋，于是只止步于门口，行目送礼。

苏岁安把门关上，顺带带着未打开的纸条回房间。

屁股刚落座床边，纸条拆开，看到那潇洒俊逸的字体第一眼，她几乎差点从床边滚下去。

纸上洋洋洒洒就写了几个字，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苏岁安攥着纸条冲到厕所，拉开窗户往下望。

果然看见某个人修长的声音右手牵着刚才那女孩的出小区的身影。

苏岁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扶额苦笑。

所以…她刚刚骂的人是周榆的妹妹？

【彩蛋】

“哥哥，我们好像惹姐姐生气了…”

周榆盯着楼上紧闭的门看了会儿，这才回头蹲下来。

他摸了摸周沐言头，说，“沐言，姐姐生气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沐言眼睛亮亮的，内双比周榆要宽些，是一双好看的杏仁眼。

她想了想说，“妈妈生气了要爸爸哄，那姐姐生气了当然是要哥哥去哄啦！”

“嗯…”周榆张了张口没说出个所以然，他忽然笑了下，轻弹周沐言脑门，“沐言，我觉得你休息的时间也太久了，回去练琴吧。”

周榆站起来，沐言立马抱住周榆腿不让人走。

女孩小小个子只抱住周榆膝盖上方一点，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哥哥。

“哥哥，不练琴好不好…”沐言眨了眨眼，她好像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以及他哥哥的弱势，她说，“不练琴我就告诉你哄好姐姐的办法！”

周榆一挑眉来了兴趣，又蹲下来，说，“你说说看。”

周沐言松开腿，像个小大人一样背着小肉手踱步，“沐言喜欢吃糖，沐言是女孩子，所以女孩子都喜欢吃糖，哥哥！我们去给姐姐买糖吃，这样姐姐就能原谅我们了！”

周榆点点头被带跑：逻辑没错，但好像哪里又有问题……

第一次尝试彩蛋，感觉还叭错！

提示！为什么沐言和周哥会在安安楼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