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冬逝夏至。

洛菊这初三一年过的相当的忙碌，而玄幻。

她拗不过夏彧，这家伙是真的能在Villious赖着，夏刚她认识，意外没了一个命根子的夏刚陈倩夫妇格外珍视夏彧，老实人也不能乱惹，说不定就狗急跳墙了呢。

夏彧知道了她晚上住在Villious，没有条件学习，就要求她一定要来学校听课，下午放学等着她给她补习。

洛菊推掉了凌晨2点之后的单子，倒是在夜玩城引起了一阵短暂的谈资。她被迫调整生物钟，每天就算最早的8点的课上不来，也能在9点多赶到学校。

下午就看流水类单子的时间是否合适，毕竟夏彧不跟自己一个班，赶在放学前回到学校就行。

洛菊来四小中上课，这可把不止3班班主任在内的不少学生老师吓到了。

当然更震惊的就是2班那个学生会学习部副部，年纪前三的大学霸夏彧竟然跟洛菊走得很近！

追夏彧的女孩数不胜数，虽然男生不少在背后骂过他小白脸，但是人家确实性格成绩人品长相优异，没什么可挑的。不过也没人敢找洛菊的茬，笑死，找洛菊的茬？

真他妈活腻了。

黄文耀都知道了她这一年的动向，还特意来找过她。“改邪归正？”他抽了根烟，笑道，“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

洛菊是黄文耀带出来的人，这个小姑娘他看着长大的，不会不熟悉。“唔，”洛菊垂下眼帘，“那个家伙挺烦的，我搞不过他。”

黄文耀笑笑，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

于是他就没再来说过洛菊了。当然，洛菊也没时间天天听他说教。

“——全等三角形的证明公式里面，”夏彧点着卷子，“有两边一角的吗？”

洛菊把两条长腿一蜷，嘟着嘴架着一支红笔：“有，不是两边一角SAS嘛。”

“夹角还是邻角？”

洛菊不说话了，一耸鼻子把红笔稳稳掉在手上，俯身去改试卷。

夏彧看看自己几乎就是标准答案的试卷，瞅着女孩趴在桌子上改错的身影，伸手去扶她的肩膀：“别趴那么近，小心近视。”

手刚刚碰到还没握住那肩头，洛菊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猛地弹开，左手抬臂就要挥过去。夏彧被吓了一跳，当然洛菊自己也是。

“……”夏彧眨眨眼，“条件反射？”

“……”洛菊别过脸，看不清神色。“抱歉。”她轻飘飘的说，继续改题，“下回不要这么突然的碰我。”

“哦。”

夏彧很听话，洛菊嘱咐过他不要干的事情他就真的不干，包括记住一些洛菊独属的怪癖，比如不爱别人碰自己，自己的东西，不要挨得太近等等等等。

夏彧也跟她说，课尽量听，实在不想听也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听自己讲题，该背的背，不要在学校里乱打人骂人，考试必须认真写。

“你事好多。”洛菊每次都烦躁的掏着耳朵，鄙夷地说。

夏彧也被她骂了不知道多少回，但是这家伙就真的跟个棉花一样，什么样的言语都打不到他，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温柔。

周末的话，夏彧基本上就是用来学习的。对于夏刚和陈倩没有什么难度，他就直说去学校学习更有用，两人毫无疑义。

洛菊一开始说不准占用她周末挣钱的时间，夏彧没有吱声；初三下学期后，这个男孩就又开始蹲在Villious门口，表示都快中考了，周末占用一会儿是必要的。

当然洛菊不是完全没脾气，被他搞得烦了，一瓶啤酒进肚，借着酒劲，她哐的打碎了手里的酒瓶，玻璃渣子炸开了花，夏彧被吓得一个激灵，呆若木鸡。

洛菊拿着手里握着的瓶口，带着玻璃尖指着他。

杜娟被这声儿引过来，吓得不行；陈数的酒也一撂，赶紧过来拉人劝架。

但是洛菊没有动，也没有说什么，倒是像是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夏彧哭了。

一个16岁的男孩，长得干净白皙，明眸皓齿，文儒幽雅，在酒吧里昏暗的光下，脸蛋划过泪痕，眼圈和鼻子通红，泪珠子晶莹剔透，顺着下巴滴下去。

夏彧哭的时候没有声音，所谓美人落泪无声也便就是这样了。

洛菊一下子气儿就没了大半。

我草。

草。

为什么呀，为什么，我还他妈没说什么呢，你丫的先哭个毛线啊？洛菊心里无助呐喊，确实在没有愤怒，倒是无语到无奈到想笑了的程度。

杜娟和陈数过来，看见哭的不行的夏彧和满脸表情五味杂陈精彩莫测的洛菊，两人也是懵逼，“……”陈数小心开口，“你打他啦？”

正好没有发泄口呢，陈数属于是撞枪上了。“我操你大爷的，”洛菊一串优美输出，晃晃手里的瓶子，“你看看他身上哪儿有毛病？！我他妈像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夏彧错愕着，刚要开口，被哭的呛了一下，一阵咳嗽。杜娟顺着他的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

洛菊绝望的发现自己的一个弱点：夏彧一哭她就受不了了。

其实按理来说不应该，16岁的洛菊在这个圈子里混了4年，游刃有余，什么场面没见过，吓得哭了的别说，吓得屙屎屙尿的都有，但是唯独夏彧不行。

……男人的眼泪就是最好的医美，况且是夏彧这张已经够美的脸呢。

洛菊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于是洛菊推掉了周末两天中的一天的时间，给了夏彧用来去学校补课。至于哪一天都无所谓，反正她只要去学校，夏彧保准在。

“这次的数学中考模拟考的很好啊！”夏彧拿着她的卷子，“120满分拿97……你们班最高不也就是115吗。”

“是啊我的夏学霸，”洛菊叹了口气，肘着下巴，“所以咱能休息会儿不？”

“不能。”夏彧无情拒绝，“你三年不学习妄图通过一年不到的时间补回来肯定花的时间要多。来，咱们换换脑子，背单词。”

“卧……”洛菊还没说完，就被夏彧一只食指竖起来打断施法，“不许骂人！”夏彧说，“我之前怎么说的？”

洛菊吊着半口气，愣是没吐出来。“……”她眼神骂人，本就不好看的长相更张扬痞厉了，“你真觉得我不敢打你？！”

“你敢的。”

“你不怕？！”

“怕。”夏彧翻开英语书，回答的既不敷衍也敷衍，“来，前天让你背的unit4的单词背了吧？”

洛菊没地撒气：“没背！”

夏彧耷拉着眼皮：“没背的要请吃饭。”

——洛菊，KO！

夏彧不清楚具体的洛菊，但是从Villious的老板娘、酒保和陆璐那里都能知道很多了。她很爱钱，也很惜财，同时，虽然表面上琅照一姐性情暴戾，但是她从不掺和无厘头的事物，也不主动招惹打架。

她的三观并不歪曲，这也是夏彧愿意帮她的原因之一。

她不属于那里。

周末和夏彧补习的那一天，夏学霸很豪爽的说只要她的补课成果过关，一日三餐自己包了。

“我看看你的总模拟成绩，”夏彧抽背完单词，看着成绩单，“语文93，数学97，英语82——你单词白背了？政治86，物理79。”他皱着眉，认真的说，“还可以，这个成绩保持的话，H中没问题。”

“嚯！”洛菊收拾着初三才买了的文具和卷子，笑道，“您可真看得起我啊，H中也是普高里不错的了。”

“我什么时候阿谀奉承过？”夏彧淡淡地说，“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洛菊收拾完，没说话。

“今天表现不错，”夏彧说，满意的笑笑，“说吧，吃什么，我请。”

“刘大妈家的烧鸭。”

*

夏彧要请她，洛菊也毫不谦让。

“你看，每年H中的分数线也就是你现在这个成绩。”夏彧拿出手机查到H中历年报考的分数线，说，“以你现在的成绩完全没有问题。”

洛菊点的一份烧鸭套餐，外加一份叉烧。她低头咬着烧鸭，含糊不清：“唔唔……好好好，学霸你赶紧吃吧您咧！”

夏彧静静的看了看她：“就一个月了，你中考别故意乱写拉低分。”

洛菊没说话，含含糊糊的打哈哈。

“洛菊，”夏彧放下筷子，“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

太多了。

她在好好上学的路上，需要担心的东西太多了。

“菊子，菊子——洛菊。”

洛菊回过神，看着面前叫自己的黄文耀。他微微侧过脸，微光打在脸上，烟雾缭绕间模糊了凌厉的面部线条。

“你在想什么，”他说，“今晚上还有个单子，要见家伙，别溜号。”

洛菊淡淡的应了一句，低头撕着她手上的倒刺。

烟酒浸在衣服里，似乎也顺着她的皮肤渗进她的血肉中，钻进了骨髓里。

她深吸一口气，肺里充斥着二手烟难闻的气味。

“耀哥。”她忽然问，“你觉得咱们一辈子会是什么样的。”

黄文耀一愣，把烟屁股往木桌上一捏，转头眼神里满是不解和疑惑的发笑。“30岁之前在夜玩城里打打架，收收钱，30岁之后安稳下来结婚，生孩子，找个低等零活养家糊口，老了……”他顿了顿，“老了，就一把骨头扬了。”

洛菊抿抿嘴，鼻腔里吐出一口浊气。

“忽然问这个？”黄文耀笑了，转着空了的杯子，“做梦呢？”

“没。”洛菊把手上的佛链卸下来又戴上，低头抬头间眼眸里瞬息变化，黑色如渊一般的眼珠冷的发颤，“走吧，收钱去。”

黄文耀坐在她身后，看着女孩先走两步的身影，神色沉凝而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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