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笹川京子的关系，并没有多要好。

她叫我“堀酱”，纯纯自来熟。

即使斯库瓦罗因为抢夺指环的事情，让沢田纲吉难得的休息日，与京子等人一起碰面玩耍的假期破灭，因为里包恩及时让妇孺避难回家，笹川京子完全不知道，那时候英勇战斗的人是谁。

和她真正认识是一家蛋糕店。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笹川京子喜欢吃甜食，但不知为何必须要控制。

我没有这种顾虑，也没有要节食减肥的自觉，倒不如说，一旦进行高强度的脑力工作以后，大脑特别需要甜食补充能量，这时候的脑子已经容不得“减肥”的想法。

在那一天，在工作结束以后，化身纯饿战士，把街上最好的一家蛋糕店招牌差不多都清空，吃不完留着明天——原本是这样想的。

店员小姐那惊恐的眼神，可能没有想到，包揽他们家招牌的大客户，是这么一个人。

“您确定，要把餐单上招牌展示柜上的蛋糕，全部上？”

“我确定。”

“全部……这位客人，您吃得完吗？”

“小瞧我？”

“……”

她眼神跳了一下，感觉在看饕餮 。

“好，好的。”

店员很有职业素养的不再多问，着手开始一项大工程，没过多久甜品就上齐了，他们很有效率，我解开裤腰带哐哐炫。

偶尔吃噎了，还有服务员面色关切走过来，“客人，要喝水吗？”

太贴心了，挺好。

我谢过接住，就在喝水的时候，透过店面的玻璃窗，看到了笹川京子高高兴兴地进店，差点就呛到归西。

水上流到鼻子的呼吸道，整个人姿势扭曲地捂着鼻子闷声小声咳嗽。

“那个，请问——芒果舒芙蕾没有了吗？”

她活泼的声音很让人振奋，穿着漂亮的裙子，腰挎着小包，脚穿着白色中根凉鞋，不愧对于“校园女神”的称号。

店员小姐表情微妙，“很抱歉，我们没有了。”

“唉……那，樱花抹茶呢？”

“很抱歉，也没有了。”

“唉？！那黑森林呢？”

“……很抱歉，实在很抱歉……我们也没有了。”

她把招牌上的餐单全都念了一遍，得到的是一样的结果。在失落叹气下，我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一直在附近徘徊的服务员，露出了看戏的表情。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只要京子一回头，不瞎就能看见座位在门口附近的人。这种紧要关头，我很后悔没有把刚刚念的东西全部打包，可已经不可能了，她微微一转身，和浑身僵硬，手中拿着刀叉，嘴上还有奶油，桌子上全部堆满招牌蛋糕的我对视了。

好尴尬，好尴尬啊。

二年级成为同学的我们，都没有好好聊过，但她知道我的面孔。

线下见面终归是和学校里不一样，只是同班同学而已，不能熟悉到街上遇到打招呼的程度，遇见要怎么办呢？

“你是……？”

别认出我，别认出我，别认出我……

“梅川桑！我们是一个班的吧？你好呀～好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份赤诚无瑕的热情，让我就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被拖到阳光下慌张现形。

感觉死去僵硬的尸体暖暖的。

和京子在一起，每分每秒感觉起来都这么漫长。

她的眼神一直羡慕地，偷偷撇向还没开动的舒芙蕾，也许自己认为很隐晦，可太明显了。

我如坐针毡，后悔当时嘴巴和脑子没有沟通，说出“笹川，我点得太多了，吃不下，你能不能帮我吃一点”这种话，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能知道后续，我就会再狠心一点，和她保持距离。

店员听见我们的对话，一副“你这人到底在说啥”的质疑，搞得好像我浪费粮食似的。

京子脸红地错开盯着蛋糕的视线，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我，我不是经常来这里的，我只是，只是一个月来两三次，没有多吃……”

够了，别解释了。

在结账之后我先一步溜走，因为脑叶公司的事请了一段时间，与这个天真的少女也没什么联系。

这种小事情已经被淡忘，早就没在心，根本不能算是人情，只是单纯对她的客气，没想到能记到现在。

京子和我之间的座位距离很远，老师把我调到后排的一边，那里的位置比较安静。

自从那次相遇熟络之后，她一直想和我说话。

而自己故意回避了。

上课踩点到，下课跑出去，放学一溜烟都不见人影，她有心无力，一两次堵不到人，也偃旗息鼓了，因为看得出我非常明显发的“抗拒”“不要靠近我”的信号，这位少女善良，没有纠缠过多，识趣。

本该如此，我们应该没有交集。

但老天爷是如此耍人。

某次放学，我一如既往早早离去。她走的那条路被一些混混骚扰——先不说为什么那些混混被风纪委员惩罚过还屡教不改，系统提醒笹川京子有危险，急急忙忙返回去路上一看，只是完全看不上眼的三教九流之辈在调戏罢。

沢田纲吉，里包恩，你们怎么保护的？怎么会让身边的人置于危险？

我不得不逞一把英雄威风，把那些人打走，故意装着一脸不快，语气差劲地，提醒快点回去。

不知什么滤镜，还让她星星眼地崇拜：“堀酱，你好帅呀！”

“……？”

帅？

小姐姐，你？

系统毫不留情吐槽：

[她该看看眼科了]

你该看看脑科了。

[就你这吊儿郎当的气质哪里会被吸引了]

就你这毒舌也只能在网路上过过嘴瘾了。

[救赎情节，感恩心理而已]

“我叫你堀酱可以吗？”

……

好啊。

我迷迷糊糊在她的视线下答应了。

老天，我再也不喊你爷了，你真把我当孙子。

“堀酱，堀酱，你好厉害！居然能把他们都打得人仰马翻！”

“啊，嗯。”

“呐，堀酱，你今天也不是很早就回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冷脸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京子的眼睛：

“路过，来买菜。”

“这样啊！”她笑嘻嘻的一拍即合，“堀酱，作为报答，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NO。”

我有御御症。

“唉？！为什么呀！我想要报答你……”

“…………no”

我越说越小声，板着的脸也越来越松动，她一边叉腰一边逼近，质问的嗔怪也越来越大，“告诉我嘛？”

“……………………”

“堀酱？”

最后，系统帮忙想了个缺德的法子，闭着眼睛往天空一指：

“……笹川桑，那里有飞碟，你看。”

“？！什么……”

她真的信了。

我也真的跑了。

趁这个机会加快步伐，没有理会后面“堀酱，堀酱！”的呼唤。

就这么两次。

现在，晴之守护者的战斗已经结束，指环也被收入囊中，笹川京子和她的兄长已经走远，剩下在场的人，除了沢田纲吉和蓝波，多少都沾点精明。

作为父亲的沢田家光，和手下巴吉尔，带路将京子等人来到此地，看了眼由可乐尼洛护送安全离开的兄妹，刚刚展露的和蔼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就消失了，上位者的威压迎面扑来，似笑非笑，“我们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上次没和你好好打招呼，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沢田家光，你好。”

中年人穿着连体的橙色工装，长筒防水靴，感觉是从哪个工地刚刚下岗的，一只充满老茧的粗糙手伸过来，示意握手。

“您好，您就是沢田纲吉的父亲吧。”我礼貌地回握。

他故意没有松开，持续几秒，我感受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道，男人语气调笑地说，“堀酱，你的手没有老茧呢。”

“嗯。”

沢田家光不知道在想什么，收回了握手，拍了拍一旁待命的巴吉尔，“我听说过，这孩子之前和斯库瓦罗战斗，在生死攸关之际，你大显神威，挺身而出，和那个男人斗智斗勇，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还折损了一把你很珍贵的武士刀……”

我沉默一下，“没有您说得那么严重。”

“可是，那天，你可是受了很大的刀伤啊？”

“我们公司有自己治疗的方式，无需担心。”

“嗯……”，沢田家光思考，而后招手，“喂，你们三个，过来！别在那里偷偷摸摸偷听啦！”

*

很早很早之前，早在黑曜事件的时候，那份风太的战力排名，就已经足够令一个足智多谋的成年人揣摩。

排名第一的是未曾听闻的人物，突然转学到彭格列十代目的班级，怎么不令人多想？

可她并没有接近沢田纲吉。

她什么都没有做。

疑惑，未知，戒备，超出预料的不解，作为成年人，作为黑手党的一员，经历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和欺骗，梅川堀子的出现，让里世界浸染已久的人，难免下意识用最坏的打算揣测。

彭格列家族在意大利黑手党里算是非常权威的了，也是因为树大招风，交好的家族不少，但敌对势力和家族也是很多的。

“这是哪个家族派来的底细？”“这是哪个势力派来的卧底？”利用同龄人的情谊，来接近尚未成熟，磨砺新生十代目。

里包恩已经把她的背景翻了个底朝天，也曾经派手下偷偷潜入过她的住宅，可里面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下研究室，没有什么禁忌的人体实验，没有什么庞大的武器库。

她说，她是一家公司的主管，那么公司呢？

先不说合不合法（不过按照这种情况肯定不是合法的），她个人说的“脑叶公司”空口无凭，连手下的一个员工都没有，连个地址都未知。

侦查部队没有发现有关“脑叶公司”的底细，而是发现了另外一个她的秘密：

梅川堀子，一个人会在空荡荡的房间一直发呆，用手比划什么，然后自言自语，来回踱步，抓耳挠腮，焦虑，在这之后，通常会伴随着呕吐，精神不振，萎靡，第二天的睡眠不足。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这是彭格列手底下专门分析（偷窥）人物动态，根据观察一段时间得出的结果。

这个突然转学而来的神秘少女，除了性格怪异，让拿到观察记录的人一度分析评价：疑似患有妄想症和精神分裂。

真的是这样吗？

从梅川堀子支言片语中，她凭空变出的武器，攻击的那种叫“异想体”的怪物，难道都是她本身的能力？而从她口中声称“死亡”的家人和朋友，都是一厢情愿的幻觉？

不是这样的。

回忆起之前的对话：【莫名接手了公司以后事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捉襟见肘，根本没有空闲去感时伤事……】

【我对以前的记忆已经无所谓。反抗现实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并非徒劳。】

【就拿我来举例，你的情况不算太糟，甚至比我要好得多，身边有家人的支持，和朋友的依靠。】

她有必要这样云里雾里的卖惨吗？有必要不明不白的说谎吗？

还有另外一种结果，

这是里包恩观察了很久才初步判断的最大可能：

有一个幕后黑手一直在操控她，而她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也是计划的一环。

“脑叶公司”的公司之名并非空穴来风，很有可能他们内部从事了有关大脑的精密研究。

梅川堀子年纪还小，被有心之人利用，残忍地夺去了过去的记忆，给予现在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份，命令她为脑叶主管，被迫做事。

那为什么要找一个连价值观都还在建设的未成年女孩，别人就没有选择吗？难道不会难担大任？

这是曾经埋在心中的疑问。

现在算是有了解答。

梅川堀子知晓部分的真实。

那份真实还是幕后的黑手故意泄露的。

她的痛苦，家人的离去，朋友的离散，一切的背景都可能是确实的。

“梅川堀子”过去的身份肯定也不是一般，不然那个幕后黑手也不会非她不可。

而她本人的大脑中遗留了很多空白，却仍然保留着过去一部分美好的回忆，也知晓公司的内部发生的“突发情况”，导致很多人为此死去，现在因为前人留下的“执念”，被迫接受事实，孤注一掷负重前行。

那个叫“Lobotomy Corporation”的公司，也极大可能真实存在，管理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怪物。

只是在某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倘若，真的是这样。

他之前准备的计划，要更改一下了。

即使彭格列家大业大，但也不是掌管着世界各地某个角落，手眼通天。

在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很多未知的事物，无人知晓的黑暗，正在悄然滋生。

*

“想要了解有关我们公司的基本事项吗？”

她被叫了过来，即使很疲惫，但眼神却微微散发光彩。

沢田家光严肃，“没错，我想，你身为一个公司的负责人，应该不是口头上说说的吧？你手底下有多少人，分别干什么？我们作为合作关系的一方，应该有权利知晓？”

梅川又重新把收好的折叠凳打开坐下，手撑着下巴，“您问吧，我会尽我所能看情况回答。”

那么首先第一个问题：

“你们作为一个公司，有什么销售的产品？或者其他能拿得出手的业务？”

—“我们是能源公司啊？当然是生产能源啦。具体怎么个生产法不能告诉你们，这是我们内部的机密。”

“什么能源？”

—“天然，完全无污染的廉价，并且效率极高的清洁能源——脑啡肽。”

沢田家光皱眉，“那不是一种有机化合物吗？怎么可能当做能源？”

—“都说了，这是公司内部的机密，是脑叶公司特制的，当然不同以往。”

“……与那天，你突然出现杀死的怪物有关吗？”

她不说话了。

只是给了个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沢田家光：“……我知道了。”

第二个问题：

“你的体能素质低下，状况很差，没有训练的痕迹，连锻炼的肌肉都没有，完全就是普通以下的水平，可为什么能和那个斯库瓦罗，从年少时就一直苦练技术的剑术大师打得不相上下，最后还更胜一筹的反将一军？这是否与你所持有的武器相关？”

算是问道点子上了。

—“您说的没错。”

“那是我们公司研发的EGO武器。对于我们公司，战斗能力并不是一个人必须具有的素养。我们这儿的员工，他们甚至连一些低端的武器都不能正确操作。但是，使用E.G.O之前没有接受任何训练的必要。”

沢田家光没有完全理解话的意思，因为这太离奇了：“完全没有训练的必要……？”

—“是的，它们的力量会随着持有者的"心"而增强。在你的手指触碰到它们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该如何使用它们了。”

“那力量并不是你本身就具有的，而是借来的。当你挥舞E.G.O时，其实是披上了他人的外壳。”

沢田家光神色不明看着才刚刚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子，就像在说胡话一样：“……难道，只要随便一个人拿到你们的武器，都会拥有那种能力吗？”

—“不，先生，倘若真的能这么容易就能使用这些武器，我也不会为了员工的品质操心了。”

“正义、勇气、谨慎、自律，这四项基本素质是使用武器的关键，而且，级别越高的武器，使用的要求也越高，用久了还会对人的精神和身体造成侵蚀，没这么容易……”

一直默默听的山本发言：“梅川。”

“？”她转过头。

山本：“你之前的武器，也对你的身体和精神所伤害吗？”

梅川：“伤害？”

女孩移开了视线：“不会。”

山本：“真的吗？”

“真的。”

站在他肩膀上的里包恩也帮腔：“真的吗，堀酱？”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表情，感觉浑身有蚂蚁爬，明智选择回避这个问题，“沢田家光先生，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好吧。

那么第三个：

“你身边的这个机器，也是你们研发的？能治疗之类的？”

这个绿色看起来很精密的铁皮，关是看上去就得花不少钱。

—“不，这是合作的公司，K公司。我们生产的清洁能源与很多家公司保持着友好合作关系，K公司的科技研发出的再生安瓿和我们公司达成协议，运用到内部的运行之中。”

又冒出来了一个K公司。

“还有和你们保持联系友好合作关系的其他公司，不止一个？”

—“是啊，我和其他公司的某几个负责人有过一面之缘，但也只是泛泛之交。”

她一脸无所谓，丝毫没有一点上位者该有的架子和隐私的保密意识。

那空中的无人机也时适地靠近，“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我们公司生产的最新型号治疗仪！很荣幸能与L公司合作！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我们公司的事情，欢迎致电……”

*

“主管！！！！”

正在商议的一群人被出现的某个人突然打断。

这个人穿着黑金色的工作制服，外衬上烙印金色蜂巢六边形图案，不顾机器的介绍，沢田家光的询问，一脸急切：

“主管，主管！”

她大口喘气，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惊慌失措到不分场合就跑到梅川身边：

“亚力克，亚力克，他，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发疯了！

就在刚刚，他打开了O-03-89的收容单位，然后拿着魔弹，把所有中央本部的员工都，杀，杀死了，整个中央本部全部都是尸体，都被那个怪物……变成了……”

……

变成了全新的O-03-89-01。

数据删除。

出逃了。

刚刚还神采奕奕的梅川，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立刻面如死灰。

她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仓皇。

“什么……？”

“不仅如此，主管……O-03-89它，出逃到外围了……”

“……………………………”

那个制服员工见面前的女孩，他们的主管，久久捂着脸，环抱着双膝，面色担忧：“主管……您还好吗？”

—

：“……”

：“哈，没事，甚好。”

：“我很好，没事的，杰西……”

“……”

“情况还不算太糟。”

“……”

……

“啊、”

“很抱歉，沢田先生，我还有事，先下了。”

很抱歉……我辜负了评论区老大们的信赖和期待，没有按照约定更，只能匆匆忙忙把饭端上来，可能有些不好吃，有些地方写的不太好，请大人们见谅见谅（磕头磕头磕头）真的对不起呜呜呜啊啊啊额额额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