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先去广场。”

谈霏霏率先经过写着村名的大石头。

夏千帆不安地回头看了眼村里，看见门有要被打开的迹象，便顾不得害怕，紧紧跟上谈霏霏的脚步。

“谈小姐，你确定现在出村不会违反规则吗？”快到露天广场时，夏千帆忍不住问道。

“确定不确定的，我们都出来了。别怕，就是被嘎，也有我陪你。”谈霏霏笑眯眯地瞅夏千帆。

很快他们就来到露天广场。

谈霏霏回头看了看左塞村方向，却没看到村民抬着江凌波上半截尸体过来，想来是直接在村里处理尸体了。

露天广场四周也有一些路灯照明，只是路灯也许太过老旧，有几盏已然坏掉，广场上被照亮的地方很有限。

谈霏霏记得，那一排宣传牌是在广场的北方边缘处。

谈霏霏借着微弱的灯光往北边走去。

夏千帆一步一回头，生怕被人发觉他们，同时也十分紧张，怕随时被系统宣告生命终结。

转念一想，也许是他们解读错了规则呢。

《塞壬小镇总规则》第一条要求他们务必在17点前回到居住的村子，可是并没有说回到村子后就不允许他们再出来呀。

这样一想，夏千帆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谈霏霏不紧不慢地走着，越是往北走，灯光越是昏暗，于是她从外套口袋里取出准备好的东西。

一支小巧迷你的直筒式手电筒。

谈霏霏打开了手电筒，开的是弱光模式，将将好能照亮身前的路，不至于张扬到被人一眼察觉。

夏千帆瞪大了眼：“你居然连手电筒都准备了，谈小姐，你之前真的只是想旅游吗？”

谈霏霏没有回答他，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宣传牌。

《塞壬小镇总规则》是夹在最中间的宣传牌里。

谈霏霏径直走到中间的宣传牌前。

她举着小手电照向宣传牌。

夏千帆被宣传牌外面那层塑料的反光刺到眼睛，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

夏千帆边揉眼睛边问：“这份规则有什么不对吗？”

谈霏霏冒着生命危险跑出村子来看这份规则，总不能是吃饱撑的吧，一定是这份规则有什么不对劲。

“别吵，我在观察。”谈霏霏冷冷暼他一眼，又回眸去看宣传牌里的白纸黑字，“字体似乎不太对。”

这份规则的字体也是一般的打印体，字号也是现世使用频率最高的那种，字与字之间的间距也是几乎一致的。

看起来一点也不特殊。

无论夏千帆怎么看都觉得字体无比正常，可是看谈霏霏的庄严神色，又好像规则字体真的有问题一样，夏千帆只能拧起眉头再次仔细打量起规则。

谈霏霏已经知道问题所在。

她将手电筒换到左手，用右手食指点在第二条规则上。

2、请严格遵守你所住的村子的规则。

算上数字和符号，这行规则共有17个字符。

它们都工工整整，和上、下规则的文字字体相同，大小也一致。

谈霏霏却指着规则轻声说：“你没看出这行字有问题吗？”

夏千帆逐字仔细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这行字不是打印出来的，而是有人用笔弄上去的。”谈霏霏说出答案。

“啊？看起来不像啊，印刷体也不是那么好写的吧。”夏千帆惊呼。

印刷体很平凡，平凡到人人都觉得它丑，但要是让没有练笔基础的人上手写印刷体，而且要写得一模一样，那对方是肯定得骂街的。

写印刷体得一笔一画，工整严谨。

一般很少有人有耐心写上几个字。

夏千帆再次表示质疑：“怎么可能写得和印刷体一模一样啊，人手又不是机器，这群村民我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练笔基础。”

谈霏霏无语地看他：“我说的是有人用笔弄上去的，又没说一定是写上去的。”

起先，夏千帆只感觉脑子发懵，可随后他好好思考谈霏霏的话，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抬眸问：“你是说，这行字是描摹上去的？”

“没错。”谈霏霏继续点着那行字，目光游移在整份规则上，“有人在下面垫了打印出来的文字，然后一笔一划描摹，看上去就像直接打印上去的。”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不能直接用打印的那份规则将这份旧规则替换吗？”

“夏先生，这可不是什么新旧规则的事。”

谈霏霏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夏千帆有点不知所措，朝着谈霏霏微微歪了歪脑袋，以表示自己很困惑。

谈霏霏说：“这条规则和它上下两条规则之间的行距，和其他规则们之间的行距相比，要紧凑得多，这说明这条规则是后来才添上去的。明明已经打印好另一份规则却不能用来替代这份规则，代表这份规则无法被覆盖，甚至无法被销毁。他们便只能试着描摹看看，结果成功描摹上了，然后他们又在这些规则前方加上本不存在的序号，让人误以为第二条规则原本就存在于纸上。”

这么一长串话出来后，夏千帆总算理解是怎么回事。

夏千帆试着解析：“你的意思是说，这份规则被某种力量操纵，致使村民无法撕毁它，这么说来，这份规则并不是镇子本身的规则！”

谈霏霏点点头，说：“如果我没猜错，这份规则并不是塞壬小镇的规则，而是系统提供给我们的，目的嘛，当然也不是让我们遵守，因为它根本就不是规则。”

“《塞壬小镇总规则》这几个字也是镇长、神甫或者村民描摹上去的。”

“不是规则、不用遵守……”夏千帆疑惑地重复念叨这八个字。

重复了几遍后，夏千帆才后知后觉问出另一件事：“等等，谈小姐，你说第二条规则是村民加上去的，岂不是说我们根本不必遵守左塞村守则，也不必相信上面所说的一切？”

“你才反应过来啊。”谈霏霏摸着下巴觑他，像极了熊猫头揣摩表情包。

夏千帆感受到了鄙视，有点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好一会才说话：“可是，后天的辩论赛上我们需要代表左塞村的立场，如果让兰姐和镇长他们看出来，我们并不坚信塞壬是人鱼形象，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他是真的怕这个镇子的人了。

刚才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们吃尸体，但是多少听到了点那可怖的咀嚼生肉的声音和吞咽声，他可以想象那是多血腥又多恶心的场景。

本来以为自己从前做的事就够变态了，跟副本里的NPC们比，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夏千帆又忍不住要呕吐。

下一秒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听到了声音，是人的脚步声。

夏千帆偏头看谈霏霏，发现谈霏霏早把手电筒关掉了，谈霏霏朝地上挥手，示意他蹲下身子，免得被来人注意到。

那个人不是从两个村子里走出来的，而是从南边一步一步接近广场。

那边的路灯正好坏掉，今夜也没有月亮和星星，谈霏霏和夏千帆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

两个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是紧张地盯着那个黑影似的人。

四周一下子变得十分寂静，寂静到只能听到那个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响亮的“咚”。

那个人像醉酒一样，一下子栽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过了五分钟，那个人依旧倒在地上，好像死掉了。

谈霏霏和夏千帆对视一眼。

夏千帆不想被心仪的女生看扁，于是一咬牙就站起身：“谈小姐，把手电借我一下，我去看看。”

夏千帆说完接过谈霏霏递过来的小手电，走向倒地的人。

谈霏霏在他走后，立马换了副神情，她勾起微笑，眼睛也笑如弯月。

她知道来的人是谁。

她刚才听到了蒋珞提醒的声音。

蒋珞说：“谈姐姐，我感受到昨晚那个东西来到了镇上，不过祂现在好像变得很虚弱。”

夏千帆蹲下身，将那人面朝上翻过来，用小手电怼着他的脸照。

夏千帆看清了他的脸，随即愣在当场。

过了几十秒，夏千帆才反应过来，张开口喃喃说：“方徊？”

谈霏霏已经走了过来，听到了他那句呢喃，于是也跟着说：“方徊游回来了？”

“看来是。”

夏千帆用手电在方徊身上照来照去。

方徊从头发到脚全部湿透，鞋子也早不知所踪，脚上只穿着破了洞的袜子，袜子上满是沙泥。

夏千帆不知道想到什么，打开了手机。

谈霏霏趁机蹲下来探了探方徊的脉搏、呼吸和心跳。

可以确定，还活着，就是体温太凉了些。

跳下岛屿从海里游回来，在海里待久了确实会失温，他居然还能撑着走半个小时回到这里，可真是不容易啊。

谈霏霏略有深意地勾了勾唇角。

夏千帆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没能看到谈霏霏的不对劲，他在盯着时间看。

现在手机显示的数字是——

21：01。

从他们看到的海面蓝绿交界线估算，游回岸上差不多得两小时。

如果方徊是从18点多游回来，倒也来得及。

可夏千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谈霏霏说：“把他抬回左塞村吧。”

“啊？”夏千帆收起手机，不可置信，“我和你，抬他？”

谈霏霏挑眉：“不抬回去，他就死了，怎么，夏先生是觉得我力气不够吗？”

“放心吧，我有的力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千帆确实是这个意思，但要是这么说了肯定会再被谈霏霏鄙视。

“快点。”谈霏霏主动抬起方徊的肩膀，招呼夏千帆抬他的腿。

谈狐狸（鄙视）：瞧不起谁！你狐狸奶奶有的是力气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