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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红枫林,又遇楚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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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栖枫小院已是晌午时分,宫人们都起了个大早干活早已累的不行。

掐着时间用完午饭,便纷纷回到自己床上,埋头补觉。

满园红枫随风作舞,沙沙的树叶声更像是摇篮曲一般,哄的院中人睡意阑珊。

云朵躺在三尺宽的床铺之上,也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日暮西垂,晚风萧瑟,她才从床上醒来。

云朵抚着饿扁的胃,跑到外面找饭吃。

这一觉睡的太好,以至于她错过了院里统一吃饭时间。

云朵姗姗来迟,食堂连一根烂菜叶子也没有剩下。

出去时,她无意间瞟到门口张贴的告示,上面清楚写了用餐时间。

根据下等宫人管理规定,每日三餐分别定于卯时、午时、申时。

每人用餐定时定量,错过不候。

云朵逛了一圈啥也没捞着,讪讪地回到房间。躺回床上和衣而眠,用睡觉来抵御胃中不适。

不过一日未进食的肚子饿得难受,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睡。

那刻,她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那饥寒交迫的人生,心中顿时忐忑不已。

就在这时,小影推开门走了进来,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温的馒头塞给云朵。

“快吃,别被人发现了。”

云朵接过馒头,分成两半,一半揣起来,另一半狼吞虎咽将其下肚。

云朵满口粉面,说话含糊不清:“谢谢你,小影,”

她咽了咽喉间梗着的冷馒头,使劲锤了两下胸口,才舒缓了些。

胃中空虚暂时填上,云朵不安之感也渐渐消散。

“慢点吃,院里统一晚饭时间是申时,那时见你还睡得正酣,便没叫醒你。”

小影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云朵,接着说:“方才我与莹心吃饭,想着你醒来定会叫饿,便偷偷藏了一块馒头。”

“过餐不食,这是院里的规定,下次你可得注意时间,别在错过了。”

“好。”云朵心中一时酸涩难耐,她不想再经历食不果腹的人生了。

“云朵,你吃饱了吗?”

云朵摇摇头,眼里发酸。

“那为何留下一半,不全吃了?”

“暂时饿不死了,留一半下次再吃。”

天山脚下,她是人间尘埃,整日提心吊胆,吃了上顿没下顿。

魔宫之中,她是下等宫人,混口饭吃,谁敢保证一直如此。

她得尽可能的给自己留点后路,即使只是半块冷硬的馒头,说不清哪天便派上用场了。

傍晚残阳如血映照着院中红枫,落日之景与红枫似火相得益彰。

云朵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后山上,枯黄的落叶遍地都是,遮盖住了林中小路。

刚才小影给她说,若是没吃饱,后山上有不少野果子,可以去采摘。

不过深山里野物横行,尤其喜欢夜晚出没,叫她定要万分小心。

这点云朵自然清楚。

单是人间深山中的野兽飞禽已凶猛至极,更何况在这魔界之中,妖魔化的凶兽定然更难对付。

即便她曾在天山下生活过十几年,每每进山采摘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云朵顺手折了一根木棍攥在手中,探一下路才敢朝前走一步。

枯枝落叶细碎厚重,踩在上边脆响连连。

时不时脚下踩空,吓得她一激灵,又赶忙提起脚步继续向前。

她害怕再晚些,后山便更加危险了。

填饱肚子与摆脱危险都是为了她那条微不足道的小命。

从院里出来,朝山中走了许久。

一路上唯有红枫挺^立,且愈发茂密,数不尽的枫叶交叠着在风中猎猎作响。

云朵停下脚步,左右张望,四下入眼通红一片。

她无心欣赏美景,只觉烦躁。

胃中空空如也,饿得她有些发昏。

在颓败的残阳映照之下,方圆几里皆是火红一片,却是中看不中吃。

云朵攥紧怀中冷硬如铁的半块馒头,心底一横继续往山上而去。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红枫林才略微稀疏下来。

红林中夹杂着少许秃树,光洁的枝桠上面缀满了一串串如樱桃般红得发亮的小果子。

红果子在一片红海之中,并不显眼,若非云朵眼尖,也很难发现它。

这种果树云朵并不认识,但她想尝尝。

她伸手朝树上探去,拽了一把红果子下来。但她不敢全吃,只挑拣了一颗圆润饱满的小果子放进嘴里。

入口有些酸涩,滋味微甜,带有淡淡苹果香。

按她多年“试毒”经验来说:

这果子,理应是无毒的。

云朵一番品尝过后,觉得味道尚可,便将手中的果子全部下肚,又伸手往树上掏。

反复几次,云朵吃得嘴里发酸,舌头也被涩得不行,但好歹填饱了肚子。

她想伸手再摘点果子带回去,伸手却摸了个空。她盯着眼前这几颗被薅秃了的果树,有些发愁。

好像,再往前几步,那边果树更多一些。

只不过长于枫林之中,被火红的枫叶掩埋,并不显眼。

并且,在那一片火红之中,有一抹雪白极为亮眼。

许是何处飞来的白鹤,也来林中采撷丰硕的果子。

云朵不想搭理与食物无关的一切,沉浸式地薅着树上沉甸甸的果子,尽可能的塞满身上的各处空隙。

“你在做什么?”

清冽好听的声音传来,云朵停下手里的动作,反射性地回头,见到的是一抹雪白的身影。

不论身姿,或是声音,她都有些熟悉。

“楚玄?”

男子一袭锦绣白衣,长身玉立,是枫林中最亮眼的存在。

“你可知这是何处?”

楚玄今日未带面具,露出惊人的相貌。

凤眼龙鼻,俊美妖异,天下无双。

墨色长发仅用玉簪半挽,其余流泻而下,衣衫雪白轻盈,更是清冷出尘。

云朵懒得抬眼看他,冷淡道:“不知。”

楚玄抱胸椅树。

他问道:“你们掌事没有告诫过你,后山禁地下等宫人不得随意进入?”

云朵耸耸肩,不想与他废话:“没有。我只知道饿了要吃东西,不然会死。”

楚玄:“你来这里,没学过规矩?”

她云朵窝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发泄,楚玄刚好撞她枪口上。

“不就是一片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吗,有啥可稀奇的?

当个下等人连出行自由都没了?再说了,你不也在这里吗?”

楚玄也不恼,不咸不淡道:“下等宫人是魔宫最低等的存在,除了自己院里哪里都是禁地。”

云朵无言以对。

他既然这么说了,云朵索性也不再搭话,整理好衣服径直地往回走去。

楚玄依然站在枫树下,并未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眼里充满了探究。

“少吃些海棠果。”

“又酸又涩,你当我想吃?”

云朵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转身朝楚玄走回来。

她对这个拐卖少女的始作俑者极其厌恶,如果可以,云朵并不想再搭理他,“我怎么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能。”

云朵急道:“宫人这么多,不差我一个啊,大不了你再去抓一个来。”

楚玄一脸冷漠:“我为什么要放你走了,再费心费力去抓一个回来?”

云朵一时被噎住,的确,除非楚玄脑子有病才会同意她的意思。

不过,他把自己抓到这儿来,不就是有病吗?

病就是病,难道还分三六九等,轻重缓急?

等等,

好像病是要分等级,她这什么破比喻。

“不管怎么样,我无缘无故被你当成冤大头抓到这儿来,你就得负责。”

楚玄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轻嗤一声:“负责?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云朵又被噎了一下,她目前属于是一个待宰羔羊的角色,确实没啥资格和他谈条件。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扬起脖子道:“那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等你死了。”

去尼玛的。

活着不好吗,非要咒人死。

云朵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该死的人伢子,你全家死了我都不一定死!”

云朵最为惜命,贪财都是其次,咒她死就等于……

在皇帝头上动土,在阎王手里抢人!

楚玄淡淡开口:“我孑然一身,没有全家。”

云朵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没想到人贩子楚玄还是个和她同病相怜之人。

与这种人一样,真是晦气。

“那又怎样,不要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心软原谅你的所做作为。”

楚玄像是听到了笑话,语气戏谑,“哦,你原谅我?”

他想了想,补充道:“反应这么大,莫非你也是孤儿?”

云朵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以前是,现在不是。”

准确来说,上辈子是,这辈子不是。

这辈子她很幸福,但被眼前这人亲手打破了。

云朵一脸愤恨的盯着面前这个空有皮囊的男子,不知他又要如何作妖。

楚玄垂眸,敛下神色:“我曾经是个妖怪。”

“嗯?”

云朵这般面目狰狞,言词激烈。想着楚玄总该被激怒,破防后将她从这里扔出去。

再不济,也会透露点什么信息。

反正不该是这样,没有任何反应,平心静气地诉说。

“生于荒野,长于乱世。世人抵触我,驱逐我,对我加以无尽恶意。”

那时的他,在人间毫无立足之地,是茫茫人海之中一颗漂泊无依的浮游。

对于和自己身世有八分像的楚玄,云朵突然就怨恨不起来了,还生出了些许同情。

就经历而言,她比任何人都理解楚玄的感受。

她有些后悔,考量刚才的言语是否太过刻薄?

可随意共情别人是大忌。

她才不会用过去的苦难来减轻他当下所犯的罪恶,这并不公平。

实在是搞不懂,为何总有人将自己的痛苦加注于别人身上,以缓解自己的伤痛。

云朵语气生硬:“妖怪也来魔界打工?”

“……”

楚玄不语。

许是察觉到言语不当,云朵换了一个说法:“你也是被抓来这里的?然后干着干着,发觉这里不错便留下来了?”

“差不多。”

云朵:“那你在魔界,主要负责人口买卖?”

楚玄:“……”

云朵将话题绕回最初,“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有没有捷径可以早日离开这里。”

生活已经够苦了,她不想再听别人的苦楚。

楚玄脸色逐渐变黑:“有。”

云朵眼前一亮:“什么?”

“自缢。”

去尼玛的,又来!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朵不再和他多费口舌,固执地踩着满地红叶转身离开了这里。

直到天色越来越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才真正体会了,山上容易下山难。

踉踉跄跄地回到院落,天边明月皎皎,已是午夜时分。

云朵将身上的果子全数掏出,放在床头的抽屉中,才安心睡去。

每日枯燥乏味的生活还在继续,院中红枫常在,没有看到任何季节更替的痕迹。

如果不是洗的愈发白的衣服和掉毛的扫帚,她几乎以为时间停滞了。

云朵每天数着日子过,一转眼,她在这儿干了快三个月了。

吃的少,睡得好,干得多,身体也越来越强壮。

食堂的饭定时定量,常常不够云朵吃。

她常常偷跑去后山摘果子,海棠果不似红枫坚强。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稀少。

最近竟然重新冒出了粉嫩的花骨朵,花越来越多,果子越来越少。

云朵还是觉得,繁花虽美丽,却中看不中吃。

偶尔也能枫林最盛处,碰到楚玄。

虽说每回装扮略有不同,但云朵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楚玄面上依旧是那副冷漠薄情的模样,云朵每每都避开他走。

那日傍晚,云朵吃了晚饭,在院前小路溜达着。

路旁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小草,云朵踩在上面,吹着徐徐的晚风,驻足于夕阳西下。

正被眼前每日可见的盛景所吸引,目送着火红的太阳下山,她脸上还有被日光灼热的红扑扑的痕迹。

太阳中有一个黑点正飞快地略过,黑点逐渐放大,离云朵越来越近。

她才看清,是一只黝黑发亮的玄鸦。

玄鸦在崖边不远处停下,盘旋一圈后,径直朝云朵飞来。

当它飞到云朵面前时,玄鸦已化为正常大小,毫不客气地落在她肩上。

云朵对这只胆大妄为的玄鸦有些好奇,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小鸟儿,你不回去崖边吗?”

玄鸦对于陌生人的触碰不怕也不跑,反而享受起云朵的抚摸。

“哇,哇。”

黑漆漆的乌鸦左右甩了甩头朝云朵叫唤。

“你不回去?”

“哇。”玄鸦点头。

云朵笑道:“那你跟着我,与我做个伴?”

“哇,哇,哇。”玄鸦扇着翅膀,转了两圈又落在云朵肩上。

她道:“你同意了。”

云朵将手伸到肩膀处,玄鸦也欣然跳到她手中,任由云朵带它走。

在太阳完全沉没之前,一人一鸟伴着黑夜朝小院走去。

玄鸦性子活泼,在云朵身旁上窜下跳,玩累了便缩进云朵怀中歇息。

“你是不愿意再为人坐骑,所以便逃到我这里?”

玄鸦将头探出来,心虚地朝云朵“嘎”了一声。

“你这样逃了不会有事吧?管事的发现了会不会被罚?”

“嘎,嘤嘤嘤。”

云朵无奈:“算了,别被发现就行。”

这段时日,云朵才算是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如果说前些时日她还对楚玄抱有幻想,那此时便是彻底死心了。

逃是不可能逃了,大不了干活干到死。

云朵摸了摸怀里软乎乎的小鸟,长叹一口气:“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了,都是被人使唤的命啊。”

“你总算认清现实了。”

云朵低头朝怀里的鸟儿看去,不可置信般说道:“你会讲话?”

玄鸦双眼无辜:“嘎嘎?”

察觉到这声音来自枫林,云朵转身朝后看去:“怎么,胆小鬼敢说话不敢见人吗?”

楚玄从枫林中缓步走出来,面上依旧是那副不死不活的冷淡模样。

云朵朝那抹熟悉的身影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啊?”

楚玄没有理会满脸敌意的云朵,转而朝她怀中那只玄鸦看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被你抓来……”云朵说到最后才明白楚玄并没有在问她。

她怀里那只玄鸦正在瑟瑟发抖,整个身子都缩进了云朵衣服中。

楚玄收回视线:“罢了,它愿意跟着你也是你的运气。”

云朵叉腰道:“你一天到晚往这儿跑什么?是没事干,想看我死没死?”

楚玄:“我看起来很闲?”

云朵:“难道不是?”

云朵不再理会他,揣着玄鸦转身往院里走去。

楚玄脚步一挪,瞬移到云朵面前,彻底挡住这条小路。

云朵抬头:“麻烦让让,我明天还得早起干活。”

楚玄朝旁挪了一步:“你不想下山了?”

云朵停下脚步,回头盯了楚玄片刻,又继续往回走:“我信你个鬼。”

楚玄问:“不信?”

云朵答:“你觉得呢?”

“走吧。”

楚玄一把拉过云朵,从正面揽过她的腰快步往悬崖边飞去。

云朵整个人被楚玄揽着倒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楚玄扑进深不见底的悬崖。

“啊!我不想死,你这个该死的拐子,要害死我了!”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云朵感受到耳旁尽是割裂的风。

好像是错觉,她听到楚玄在她耳边柔声道:“放松点,不会死的。”

如此真实,他吐出的气息还未从她脸颊上散去。

云朵顾不得许多,双手紧紧抓住面前唯一能抓住的人,指甲快要欠进那人的肉里。

不知下落了多久,云朵只觉耳朵嗡嗡作响,耳鸣得快要失聪。

他们从悬崖落到底,又继续往下坠落。

云朵察觉到这两次坠落,似乎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好像魔界在另一个上层空间,冲破结界后才掉落到人界。

这时楚玄冰冷的声音传来:“玄鸦,还不出来干活?”

她感受到那只玄鸦从怀里钻了出来,纵然跃进底下无尽的虚空中,而后化作一只巨大的鸟乘出现在云朵身下。

楚玄环抱着她,稳稳落在鸟背之上。

与此同时,他们下坠的速度也在逐渐放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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